云海深处,白玉楼台尽是仙家庭院,银阙琼阁却沐浴在一片浅淡绯红的月色下。云雾间,红月高悬,润如琉晶,纵然朱色迷离,却不觉妖异,只觉美景离奇如斯,身之所在如梦似幻。
这一片红月之境,水声潺潺,放眼清波,亭台楼阁皆是点缀在平湖之上,以虹桥勾连。屋舍间隙,水面荷叶清圆,有晚风习习吹送莲香。
蓦然,月桥之尾,凭空泛起一片波纹,如同一道门户缓缓洞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迈入,正是裴澹月与剑清执。乍从外面的素月明辉换了一番天地,两人倒是习以为常,踩着绯红月光踏上了桥面。
桥的那一端,君又寒早已在候着,这时便一拱手:“大小姐、小师叔,师父已在内堂等着你们了,请随我来。”
剑清执点了点头,裴澹月却是抿唇一笑,环顾两人道:“每次到了叔父这里,身心耳目皆是一畅,果然不愧‘洗心流’之称……叔父今日精神可好?可有什么忙碌之事?”
君又寒一边前头引路,边答道:“师父仍如往日一般起居,近来没甚杂务,不过仍是偶尔修习‘大鸿蒙诀’而已。”
裴澹月闻言笑道:“叔父的‘大鸿蒙诀’已练至三重,修为不在父亲之下,尚不肯松懈……倒是显得我越发疲沓了,也不知这次见了,会不会又有一番数落!”
剑清执这时才道:“你之修为亦已突破第一重,足够了。”
“远不及小师叔啦!”
说话间,楼阁渐近,那本是一座三面通透的水榭,只是建式甚深,叠叠银屏幔帐掩下,反倒显得极为深邃难探。好在两旁皆有明烛,又引月光洒落,照见三人脚步渐渐深入。待穿过两层廊道后,豁见朱轩大敞,一室辉煌,影影绰绰望见垂幔之后设有软榻,依稀有人支肘斜卧,似在浅眠。但随着君又寒一步迈入,虽隔屏帐,却叫三人登生无所遁形之感,自己一举一动一思一虑,在帐后那人的眼前,丝毫难掩。
君又寒脚下微微一顿,原地站住了,向着垂幕躬身:“师父,大小姐和小师叔到了。”
便听得浅帐后轻缓之极的应了一声:“澹月,清执,进来说话。”
到了此地,剑清执与裴澹月也不免恭敬,舍了君又寒进入朱轩。绕过银屏,软榻上之人已微微欠身坐起来些,虽还是半倚半靠的模样,却是个招呼来人的姿态,将手一拂,纱幔皆卷,灯光月光登时争先恐后拥入,照彻一室再无遮掩。
榻上那人竟是有些难辨年貌,说是青年也好,中年也罢,皆无什么违和。只是他不曾蓄须,到底还是显得几分年轻,眉眼间一点神韵与裴澹月颇有几分相似,想来便是血缘的缘故了。然而裴澹月韶华常驻,是女子最青春明丽之时,榻上之人却含着几分病恹恹的憔悴,一身瘦骨支离,长发不簪不束,裹在宽大的红袍内便如炽烈火焰中卷了一把灰白枯骨,若非相貌底子生得甚好,几乎不堪打量。
但偏是这样一个瞧起来弱不禁风的久病之人,却是碧云天当下南天离一脉执掌,更替着久游不归的兄长代值一门宗主之责。神京玄门,并称炼气界东陆派门翘楚,榻上病躯,动作之间,便也足可翻覆修界风云。
只不过病者终究还是病者,见两人进入,裴长恭微咳了两声才又开口:“坐罢。”
一旁设有锦墩,剑清执依言端端正正落了坐,裴澹月却是笑着先伸手又把床头几个软垫调整一番,叫裴长恭靠得更舒服些:“二叔近来的精神愈发好了,看来前些日子爹爹捎回来的九鼎云英颇是有效。爹爹信中言,这云英生于禹王炼鼎之地,几千年来凝结天地精华,中正温养,效用妙不可言。拿来与二叔配药,正是对症。”
裴长恭点了点头:“有劳兄长牵挂了。我的病情心中有数,灵药难得,也不需太过耗费。”
裴澹月莞尔:“这话,二叔你是需得自己对爹爹说去,我一个做女儿做侄女的,只晓得乖乖孝顺长辈,可做不得长辈的主。二叔的身子安好,就是我最妥当的交代了!”
裴长恭便也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是,知道你一片孝心可嘉!”然后才看向剑清执,眉眼间笑意尚未褪:“小师弟,你往龙山走了一遭,怎么带了一身伤回来!放眼炼气界,能伤你至此的,实不多见。澹月说你有要事要与我讲,我也正好奇着要听你说说这一个多月有何遭逢……”说着话,他徐徐将手一抬,淡淡红光应手挥洒,浸润剑清执周身,一闪而没。一股温而不燥的暖洋洋灵气已藉此渗透经络血脉,三月春风般柔和绵软,却叫剑清执经脉之中余存的淤伤触之即消,再不留半点残迹。
剑清执带伤窒碍的气息顿觉一爽,忙道:“多谢代宗主!”才又定了定神色严谨开口,“这一个多月确实遭遇复杂,内中牵扯颇多,不乏关系紧要之事,个中缘由,还需多方参详。”
裴长恭点了点头:“既然你都如此说,想来事关重大。不过在此之前,倒是我先有一问……龙山古月发生变故,因玄曦重伤,玄门几次登门求问,皆被我按下了。前些时日听闻他已无大碍,且坦言遇袭受伤之事与你无关,这才作罢。我素来不疑你行事分寸,只是玄曦乃是玄老门主佳孙婿,可称天纵英才,能将他逼出玉石俱焚的手段,当时遭遇非同小可。玄门对此语焉不详,这内中可有隐情?当日之事,你且细说与我。”
剑清执默默吞下一口气,暗道果然当头便是被问询此事。不过他心中如今早已拿定了主意,立刻便道:“玄曦之伤,责任不在旁人,倒该算在镇压在龙山之下的一座古阵上。阴差阳错,才迫得他铤而走险,以身合灵宝求取一线生机……”龙山变故,神龙破封飞天而去,这般异事早已传遍了炼气界,但大多数人不过只窥得浮面消息罢了,纵然有君又寒与裴小舟为碧云天带回讯息,也是糊里糊涂的多,要紧细处一概难知。这时重听剑清执说来自然不同,更有他自朱络处听来的伏九一干消息,当真非当事之人不得而知。待到听说山下深穴之中金光阵法,封印古龙残魂,裴澹月已是连连咋舌,甚至裴长恭也微“咦”了一声,似有所觉。
剑清执敏锐的一顿话头,看向裴长恭:“莫非代宗主对这道金光法阵的来龙去脉知晓什么?此阵禁锢修为,止戈封脉,一个月来苦我良多,只是我回来之后,遍翻典籍,也还是查不出根源所在。”
裴长恭微微出了点神,随后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桩极古之时的旧闻,依稀相干,但也不敢确定……你且继续说,此事押后不急。”
剑清执只好继续讲述在龙山古月所历,只是说到被龙灵侵蚀的玄曦失智出手伤人之时,有意将朱络的存在尽数抹去,只道自己被困金光符阵,又逢玄曦骤然袭来,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手相搏,才有了后面两败俱伤,玄曦为求摆脱龙灵控制夺体,以身合弦险死还生之事。
待他说完经过,房中一时皆是默然。片刻后,裴长恭叹了口气:“玄曦此子,虽说心性有些激傲,却也果断烈性,难怪玄门主视他为续任之人,眼光不差。”说着话,却又轻咳了几声。
裴澹月忙将一盏温茶递到他唇边,见裴长恭慢慢咽下两口,才道:“只不过龙山古月下别有洞天,当真使人意外。也不知传言中破空飞去的玄火神龙,到底只是龙魂留影,还是当真仍有古灵族人存世,此事一出,只怕要在炼气界掀起几许波澜了。”
裴长恭“嗯”了一声,却又缓缓摇了摇头:“古灵诸族旷世已久,传闻真真假假,到底不至于当下就对炼气界有何影响。小师弟,你口中所言的要事,想来非是这一桩吧!”
剑清执登时神色凛冽起来,字字句句咬得分明:“是。此事攸关北海魔尊!”
一语惊座,裴长恭倒还罢了,裴澹月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北海魔尊?昔日赤海魔行的北海魔尊?这……小师叔,这一个月你到底寄身何处,怎会又牵扯到了那个几百年前的老魔头?”
剑清执深吸口气,便将这几日中重新整理剪裁过的说辞一一道来。只是到底朱络在其中牵扯甚深,要将他彻底回避,少不得有些细节处便要含糊其辞。而北海魔尊遗脉现世,非同小可,剑清执也不敢略过太多细节,当初挣扎一回,少不得硬着头皮扯上几句谎,将些遭遇扣在了来龙去脉皆不清晰的浮生客身上。这一来终究是未露出什么马脚,只是难为了他自己头一遭红口白牙的说些瞎话,心里已是窘迫非常。
等到他将这一段时日的所经所闻说完,室内已是一片沉默。三人谈话中无需避讳之事,是以侍立在朱轩外的君又寒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不免手中捏紧了一把冷汗。半是为着那名耳熟能详的大魔头,半是自己心中一点自从龙山古月回来后,从未向旁人提及的隐晦记忆。一方面觉得两者本不相干,一方面又不知何来隐隐约约的心惊肉跳,总觉其中难逃牵连。
恍惚之中,几人后面的谈话倒是被他忽略了。直到忽听裴长恭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才一个激灵回神,匆忙快步入内,应了一声:“师父。”
裴长恭倚在床头,眉目间神色清淡,浑不似刚刚才听闻了一桩惊世之闻的样子,冲着君又寒缓声道:“又寒,送一送你澹月师姐。”
“……是。”君又寒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一声。要说裴澹月与裴长恭间,本是血亲叔侄,又是自幼搁在身边长大,正是亲密无拘的关系。乍来这一出客客气气的迎来送往,登时叫他糊涂。一边答应了,一边还是把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挂上了脸。反倒是裴澹月“噗嗤”一笑,起身道:“二叔好好歇着,我就先回去了。过两日若再得了什么详准讯息,再来你这里讨主意不迟。”
裴长恭点头:“你去吧。”想想又道,“宗门中尚有后辈子弟在外游历,你不妨叫人多传讯喜,如今炼气界不算太平,让他们自己小心。”
“我晓得了。”裴澹月款款转身,冲着君又寒招了招手,“又寒,走罢。”
君又寒只得随了她,又沿着原路退出朱轩水榭。一空澄明,仍是红月高悬,绯光流丽,不受结界之外四时流转之变。两人走到月桥桥尾,君又寒伸手轻轻一划,顿时虚空之中张开门户:“大小姐,慢走。”
裴澹月笑了一声,才要举步,却是忽一伸手,将他也拽住了:“天天守在洗心流,好好的小孩子都要憋成老头子了,走,外面转转去!”
君又寒没想到她这一手,一愣神忙道:“大小姐,我……我还要去回师父……”
裴澹月更是笑得弯腰,摇头道:“小又寒啊,傻孩子,你当我在叔父眼里,还是个需要你代他送客的?那是叔父与小师叔有话要说,才叫我带你出来走走呢!快走吧,陪我去一趟北天坎。”
“这……”君又寒登时傻眼,但转念细思,又实在没法质疑裴澹月的说法,只得直眉愣眼的,任凭她拖着走了。
洗心流本是碧云天上一处异地,每当三五,地火催天月,得阴阳调剂中正和养之妙。因裴长恭身患痼疾,裴长仪便以绝大神通在此地设下阵法,圈锢地气,又引来凤池之水,成就地火、乾液、绯月之境。叫他长居于此,受天地造化滋养,以培真元。因此洗心流中虽说亭台楼阁阔达皆备,却也只得裴长恭与亲传弟子起居而已。自朱络变故后,更是只留了君又寒一人随身。如今皆悉屏退,顿觉四下寂然,再无第三人存于境内。
这般空境之中,裴长恭冲着剑清执微微一笑:“小师弟,你还有何事,此时不妨直说了。”
剑清执深吸一口气:“代宗主,我想知道……当年朱络残杀同门,叛出碧云天一事。”
“嗯?”突闻此说,裴长恭端着茶盏润喉的姿势骤然一顿,眸光一色深沉,看向了剑清执。
那目光看得剑清执心头猛然一悸,但仍是说了下去:“我想问,在我所知之外,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
“……”
一片与先前静谧截然不同的沉默,登时在两人之间、朱轩之内、洗心流之中,开始飞快的蔓延,气氛僵凝之极。剑清执心中也是清楚,朱络少时被带入碧云天,就拜在了裴长恭门下,两人在洗心流相伴多年,名为师徒,情逾父子,因此五年前的剧变,只怕心伤最甚之人也是裴长恭。如今本已淡去的旧事突兀再提,当真残忍,若非……剑清执咬了咬牙,又沉声问了一遍:“代宗主,若还有何隐情,万望告知。”
裴长恭一时间仍未答他,而是垂下眼,手指摩过掌中玉杯。他虽常年抱病,一双手仍是修长白皙好看,两指在杯口上缓缓划过一圈又一圈,杯手皆是玉色,瞧得久了,甚至有些叫人目眩。剑清执等他开口释疑,便也就目不转睛的盯在他身上,渐渐目光不由自主垂落,落在捧杯之手,忽的微微一怔。
素白长指,玲珑玉杯,本是一色的润白色泽上,突兀染上了一点鲜红。那一抹红随着裴长恭手指的划动,还在渐渐的渗出,直到涂满了整只杯口,而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也随之荡开。
剑清执一惊,脱口唤了声:“长恭师兄!”
裴长恭的指腹已是在杯口薄玉胎上划破,他自己却无察无觉一般,听到剑清执一声叫,才抬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如何想要问起他的事?莫非……”
“莫非?”剑清执胸膛中忽然猛烈搏动起来,似有什么陈年隐秘呼之欲出。他甚至不知这件事会是好还是坏,却朦胧中笃定,定是惊人非常。
裴长恭已慢慢将话说了下去:“莫非你这一个月在外,听到或是查到了什么?”
剑清执定了定神,尽力平静声音:“便是适才说来的经历了,但此中头绪甚深,不敢妄言,也不敢就此笃定太多。”
“北海魔尊之事……”裴长恭皱了一下眉,终是将那染了血迹的玉杯搁下,咳了两声开口,“昔年赤海魔行,闹动炼气界,乃是集东陆无数高人修士,用尽手段方才弥平此祸。那一役之后,虽说北海魔尊伏诛,各大派门也同样损兵折将,惨淡许久。以至于五百年间再无悟道成就之人,元气至今不复。”
剑清执点头,这桩老公案他已是耳熟能详,门中记载不说倒背如流也差不多了。但既然裴长恭此时重提,想来有其用意,便也不打断,凝神默声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裴长恭神态似也在追忆之中,又道:“北海魔尊这般烁古绝今的大魔头,即便身亡,也仍有后话。一是魔灵难泯四散而去,你口中的‘冥迷之谷’想来就是寄处之一。还有一物,同样难以彻底销毁,只能施以封印之术,层层拘束起来。”
“是他那双魔瞳?”
“不错。”裴长恭又叹了口气,“北海魔尊一双魔瞳,玄力莫测,右眼在恶战中毁去,但还有一只左瞳,众人却是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商议封印。因念七祖斩魔铸功,这枚玄瞳就此封印在了碧云天的禁苑密阁,由代代宗主层层加封,未敢疏忽。”
“原来密阁最深处的封印,所镇竟是魔尊玄瞳!”这般隐秘非是该在外声张之事,故而剑清执也是第一次知晓玄瞳封印所在,脱口一声之后,忽的悚然变色,“那……那五年前……”
一时间他连声音都惊骇得变了,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裴长恭。裴长恭的语气却平淡得近乎残酷,继续淡淡道:“不错,五年前逆徒朱络叛逃,除残杀同门之外,尚有一罪,就是擅闯禁地,带走了玄瞳。”
剑清执的脸色一霎煞白,胸中一窒,几乎堵得喘不上气来。他眼神有些发直,整个人似乎都被惊得木住了,但脑子里却走马灯般飞快的闪过一些零散记忆。有在自己的追问下支支吾吾含糊旧事的朱络;有幽谷之中,明明身负金光禁制,却能在髅生枯魅手下救出自己的朱络;还有……以一握春痕将自己放倒,此后分道扬镳再没相见的朱络……桩桩件件,皆是朱络!当时只道是生死重逢的情绪激荡之下,横亘了杨晨性命的种种旧事不堪提,如今听裴长恭道出这桩石破天惊的隐情,登时如遭五雷殛顶,轰隆隆劈得脑中惊烟飞尘,一片混沌,一时间全然不知该有何念头,或是还能有何念头。
裴长恭见他吃惊,却也料不到他心中此刻的惊涛骇浪。朱络的往事,对自己来说亦是一块久伤难愈,便又轻叹道:“逆徒虽说绝于平波海,但事后派出弟子打捞搜索,一不见尸身,二不见魔尊玄瞳,耗时多日,不过只得了寸心鞭而已。如今听你之言,炼气界中隐隐又现魔踪,若非当年确见他命星陨逝,倒是真……罢了,那冥迷之谷既然自称存世已久,想来未必当真就与失落的玄瞳有何瓜葛,此事我会再做衡量。”https://www.trip118.com
“……好。”剑清执涩涩应了一声,回指握拳,指甲死死抠入了掌肉之中,似乎才能藉此疼痛略稳心神,但神态迷离的模样终是瞒不过裴长恭之眼,又听他问道:“倒是你为何忽来询问此事,莫非在外见闻,有何瓜葛之处?”
剑清执慌乱摇头,心乱如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推脱之词,只得胡乱开口:“我……我是因……寸心鞭……一时动了旧念……”
他语焉不详,不过裴长恭也不知是从这几个语焉不详的字词中误打误撞明白了什么,叹息道:“人事已非,何念旧物。罢了,如今你身在西天兑执掌,玄瞳之失也不该再瞒着你,不过此事关乎碧云天门望,须得谨慎守口。”
“我知道。”剑清执恍恍惚惚,一口答应了,脑中却还是一片轰鸣。甚至连之后自己怎样辞了裴长恭,离开洗心流,也是一片混沌。倒是裴长恭倚在床头见他远去,洗心流入口处波动消失,忽的眉头一皱,以袖掩口,呛咳了数声。再撤下时,绯色袍袖上赫然染上了一片更深色的血迹。
裴长恭对此已习以为常,抬手在袖上一捻一送,将血色牵引,曳出软榻之侧。那里正开着一扇雕花小窗,垂纱叠叠,窗下即是一片清波淼淼。血气落入其中,牵起涟漪荡漾,随后竟见水花细细破开,于那一处攀出一枝翠叶清荷。一阵水面流风,荷香袅袅,再不复丝毫血腥气味。
裴长恭半倚床头,见此青荷,忽的轻笑了一声,但又更似叹息:“世间迷离眼,看朱当成碧……络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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