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边的笑容那么勉强,看的他有些难受。视线再向下扫去,他盯着她纤瘦的手里紧握的酒杯,不禁想起当年午爷的训诫。
“……不食辣,不饮酒!尤其是忱言,你那身子可喝不得!”
午爷的话推着欧承大步走向前去,他拨开层层人群走到忱言面前,伸出手一把将她手上的酒杯夺下狠摔在地。
一双剑眉紧皱,星眸也跟着散出严肃的光。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大声的说:“谁让你喝酒的!”
酒杯跌落在地摔碎成块的瞬间,忱言的视线从酒杯上移到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的欧承身上。
她有些诧异的盯着他,小声的说:“是方、方老板。”
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原本有些喧闹的派对,瞬间安静下来。周围的人纷纷扭过头看着这边,整个大厅里静的只剩下软绵的歌声,和着呲呲啦啦的杂音。
方老板冷着一张脸,伸出胳膊将忱言拦在身后,又向前迈了一步,一手端着酒杯带着冷笑说:“欧老板何必这么大火气!今日各位都是大城来的,聊得开心就让小忱陪着太太们喝了几口,无碍的!”
欧承的眼睛绕过方老板,盯着他身后垂着眼,有些紧张,脖子上还有些泛红的忱言问:“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忱言抬起眼,慌张的盯着他,小声的说:“知、知道。”
欧承站在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疼与怒气,将视线一收盯着方老板道:“欧某要带师妹先回了!”
说完,他绕过方老板变得有些凌厉的眼神,拉着忱言的手腕就往外走。根本不管身后方老板盯着他的眼神有多冷,以及周围人议论的声音有多刺耳。
忱言被欧承拉着手腕,一手抓着披在身上的棉袄双襟,快步走在无人的街上。一双杏核眼紧紧的盯着他明显在生气的侧脸。
他怎么了,说走就走,若是方老板日后因为这个为难他可怎么办?
欧承拉着她手腕的力度有些重,脚上的步子也颇快,让她跟的有些费力。
忱言咬了咬冰凉的嘴唇,还是小心翼翼的说着:“师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今天就喝了几小口而已,真的!我发四、发誓!”她盯着他月光下肃着的侧脸,放软了声音和他道歉。
脖子上越来越痒,又没有空余的手去挠。夜里的寒风放肆的穿透她的身子,又好像伸出一双无形的手,抱着她的头不停的摇。
忱言觉得脚上的步子开始有些沉,她盯着默不作声的欧承,越走头越晕。
什么酒后劲这么大,就抿了几口这会也太难受了……
眼前他的侧脸变得越发的模糊起来,像是被人挂了一层毛玻璃。渐渐的,忱言的眼皮开始变沉,双腿也越来越用不上力。被风吹冷的唇还未来得及叫出师兄二字,身子就开始瘫软的向下跌去。
被他拉着手腕的胳膊向下一沉,带着他侧过头,迅速抱住她瘫软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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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言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她躺在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盯着床顶有些发黄的白色床帐,总觉得脖子上有些不舒服。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腹却碰到一块粗布布条。她有些好奇的摸着那块布,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东西。
奇怪了,这什么东西,一戳还软软的。还有我昨晚……该不是方老板……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她看着欧承拿着一个蓝色小布包走了进来。又转过身子关好门,踱着步子走到她床边坐下,始终没看她一眼。
“起来。”他垂着眼,双手熟练的解开那布包,将一贴贴着黄纸的药膏打开,放在一旁。又站起身子仔细的帮她解开脖子上的布条,将旧药膏纸撕掉,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的观察她还有些红点的脖颈。
“别挠,自己严重过敏都不记得!”
她的手刚抬起,就被他一句话逼退。
严重过敏……难怪那么不舒服。
欧承将新的药膏给她贴上,绑好布条,又像是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把手工有些粗糙的木梳放在她手心里。
“是这种?”
忱言看着手心里不大的梳子,嘴角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她看着坐在床边的欧承不停的点着头说:“是,师兄从哪弄的?”
欧承系着布包,垂着眼说:“自己做的,好生休息,走了。”
心跳的频率又开始加速了,忱言握着那把梳子,眼睛盯着它,耳朵听着欧承走出去关门的声音。曾经他陪自己做的事全部裹着一层幸福感浮现在她眼前,她看着那梳子上的雕花下面,还刻着一个言字。
温暖的屋里,还放着三个燃着火的暖炉……
那夜,忱言攥着那把他送的梳子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看着自己穿着一袭红色的嫁衣坐在这屋里,身后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老妇的手里拿着一把雕花木梳在给她梳头,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眼前的光景随着老妇的念叨声而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有那几句话不停的萦绕在她耳边。身子也随着那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轻,像是落在水中的绫罗,随着水波不停的打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