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想怎么做？”
无尘放弃挣扎，他的厚儿本该是世上最乖巧伶俐的孩子，奈何天生怪病，日日需得名贵药材精心养着，若不是为了厚儿，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唉！到底是个可怜孩子！”
顾韶音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离了京城，大师再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没了银子，便请不到名医，没了名医，那可怜孩子……”
无尘嗫嚅着唇，京城那些贵妇人的钱，确实要比别处好赚，就像今日，那黄金钵盂拿到金店融了，又是一笔大收入，可以给厚儿买些好药了。
若不是情势所逼，他也不想离开京城！
可这……
将无尘的为难和纠结尽收眼底，顾韶音话音一转，微笑着道：“开玩笑罢了！大师怎么就当真了呢？那孩子可怜，谁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说起来，府上倒还有些好药，不知大师舍不舍得送那孩子进府养着？”
这是……要拿厚儿当人质？
无尘面色一变，正要开口，顾韶音便开口打断道：“说起来，京城里真正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不在那街头巷尾的医馆，而在各府各院供养着，大师来京城多日，想必也没遇到什么名医吧？”
无尘艰难地点头，卫闲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这卫府定然也供养着名医，便是没有供养，寻常也请得起太医问诊，不像他……
“除过各府各院，这天下好药，可都在一个地方藏着，天下名医，也都为一个人供着，无尘大师既然佛法高超，又何必委屈自身，只周旋于内宅夫人之间，就不想着往上走一走？”
顾韶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听在无尘耳中却不啻惊雷！
天下好药，唯有皇宫所藏最多！
天下名医，自然也为九五至尊所供！
他一个和尚，怎么才能往上走一走？
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尘激动得面颊微红，一颗心砰砰直跳，双眼直勾勾盯着顾韶音。
良久，寂静的湖边，终于传来一句干巴巴的问话，“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
“姑娘，您看……”
回到雪蕊斋，琼花便迫不及待地从袖袋中取出手帕，展开捧到了顾韶音面前。
只见雪白的手帕上，摊着十来样湿淋淋的药材，顾韶音前世中蛊之后，气虚体弱，没少熬着喝药，依稀能辨认得出其中的麻黄、桂枝、五味子、甘草、半夏等物。
“这是……老夫人的药方？”
琼花点头，“此方名唤‘小青龙散’，主治风寒寒饮咳喘，麻黄宣肺平喘，桂枝温阳通血脉，五味子等解表散寒、敛肺止咳，奴婢那日把脉，知老夫人有恶寒咳嗽、发热气喘之状，此“小青龙散”正好对症！”
顾韶音点头，既然“小青龙散”对症，杨氏服用之后病情反复，必是他处出了岔子。
果然又听琼花道：“姑娘方才吩咐奴婢趁着二夫人不注意，搜集老夫人服用的药渣，奴婢发现，老夫人生病期间，似乎还服用了其他药物……”www.trip118.com
说着，琼花从袖袋里又掏出两个包成一团的手帕，连同先前那个，一同展开摊在了桌上。
顾韶音看去，一眼便看出了不同，第二包药渣比起先前那包，又碎又渣，根本看不出几样完整的药材，倒像是故意被弄碎似的。
琼花手指翻飞，很快从里头挑拣出几样，拼在一起，顾韶音勉强认出，那似乎是银翘？
“姑娘，方才奴婢所说，老夫人所得风寒，‘小青龙散’正好对症，然而第二包药渣里，却被奴婢发现了大量的连翘，连翘清热解毒，原也是味好药，然而常用于治疗风热，加在‘小青龙散’中，药性顿减！”
顾韶音听懂了，怪道杨氏病情反复，原来是方子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除此之外，奴婢私下询问了被二夫人关起来的生姜和小葱，老夫人端阳之前，因着阴虚火热，犯了咳疾，还曾服用着一味人参固本丸！”
琼花指着最后一张手帕上的一粒药丸道：“这便是奴婢偷偷从老夫人的药瓶里拿来的人参固本丸！此丸本无错，然而老夫人先前犯了咳疾，又突遭风寒，‘小青龙散’的方子多为温燥药物，与此丸药性相冲，老夫人上了年岁，内里受不得激，才致病情反复！”
顾韶音面色微沉，原本见到无尘念经唤醒了杨氏，她不放心才让琼花暗中查探，没想到这一查……
“不止如此，奴婢问了西府大厨房的婆子，发现禧康院近日叫了不少粥食，像什么粉葛豆豉粥、冬瓜莲叶扁豆粥，婆子们孤陋寡闻，不知晓这是治疗风热的药膳……”
怪道杨氏一生病，杜氏便要迫不及待地将贴身服侍杨氏的生姜和小葱关入柴房！
顾韶音心上愠怒，生姜和小葱若是守在杨氏身边，杜氏怕是施展不开手脚呢！
瞧瞧！
又是加了料的“小青龙散”，又是药性相冲的人参固本丸，又是治疗风热的药膳……
可真是煞费苦心！
“姑娘，要不要将二夫人的所作所为，告诉老夫人？”
蒲黄开口，犹豫了一瞬又道：“二夫人这般费心，偏偏今日老夫人病情好转，想必是所求之事，已经达成所愿，奴婢担心……”
“担心老夫人心软，不让杜氏回云州？”
顾韶音笑着接口，见蒲黄点头，示意琼花将手帕里的东西包好收起来，“东西先留着，回来拿给卫大人看！”
琼花眼睛一亮，忙将手帕细细卷好收到了匣子里，顾韶音看着蒲黄，“其实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想着将杜氏赶回云州去，如今这般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可是姑娘，您端阳节的时候受了那般惊吓，二夫人仅仅在老夫人跟前侍了疾，就……对您也忒不公平了！”
蒲黄面色岔岔，顾韶音摇头笑了笑，杜氏再不堪，也是卫闲嫡亲的二婶，是杨氏相处了几十年的儿媳妇。
她如今住在卫府，听着是卫府的娇客，杨氏也对她赞赏有加，但论其亲疏，兴许还真比不过杜氏！
这也没什么可失望的，她在卫府本就住不长，等江南乡试科考舞弊的案子一结，卫闲返回京城，她便要筹划着进理国公府了。
说起理国公府，顾韶音瞬间想到了柔澈，她能以哥哥同胞亲妹的身份认亲，柔澈怎么办？
是要继续留在卫府，还是……
“柔公子呢？最近有回府吗？”
蒲黄摇头，顾韶音有些失望，柔澈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想到前世柔澈莫名其妙地从三皇子府消失，顾韶音就忍不住有些心慌，柔澈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吧？
正想着，却见雀舌急急忙忙地从外头闯进来，见屋子里没有外人，兴高采烈地道：“姑娘，三皇子府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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