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窦宜冬张口结舌，福掌柜笑呵呵地挺了挺粗壮的腰身，摆手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方才小老儿便说，小老儿见过的举人，数不尽数，您几位一看就有举人老爷的范儿……”
“呔！有哪门子范儿！”
窦宜冬自嘲一笑，其他人也都面色不虞，福掌柜愣住，“几i位这是……摊上事儿了？”
夏明奎挠挠头，“掌柜的，实话跟你说，我们几位来京城是有点事办，这不看你家住店便宜，才过来问问，你看你这儿空房间多不多，我们还有几位朋友要来……”m.trip118.com
“这……空房间自然是有的，小老儿这……唉！就怕……”
见福掌柜吞吞吐吐，窦宜冬有些不耐烦了，“你这掌柜，有生意上门，还有往外推的道理？快给个准话，有就是有，没有也别耽误我们……”
福掌柜看了一眼窦宜冬，又将视线移在沈见洲身上，唉声叹气道：“既然几位心急，小老儿也就实话实说吧，住在小老儿这儿，几位日后恐怕……春闱无望了……”
“什么？”
范玖录吃了一惊，沈见洲挑了挑眉，沉声道：“掌柜何出此言？春闱有没有望，岂是口中说说就能奏效？”
福掌柜抹了把脸，叹气道：“小老儿人好，见着那些贫苦书生，便忍不住想要帮扶帮扶，三年前，也有几位举人老爷前来住店，小老儿便发了善心，一时免了他们的住店钱，谁知这几位……唉！最后竟都榜上无名！”
“啊？”
窦宜冬张大了口，遇上个善心掌柜，免了住店钱，这跟榜上无名有什么关系？
福掌柜叹道：“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其中一位举人老爷，非说自己看完榜后夜里做了个梦，说是天上掌管文运的神仙老爷告诉他，他之所以没中，是因为小老儿自作主张，没要他的住店钱……”
天上掌管文运的神仙老爷？
乖乖！
这咋越听越玄幻了呢？
沈见洲等人面面相觑，福掌柜面上挤出几丝悲苦，哽咽道：“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那位举人老爷做完梦，便将榜上无名的原因扣在了小老儿的头上，说小老儿是十世罪人，给他们免住店钱是要赎罪，结果罪孽太重，连神仙都不愿搭理，还阻碍了他们的前程……这……这……小老儿冤啊！”
福掌柜面上惨兮兮的，颤颤地拿着袖子拭着泪，“小老儿善事没做成，反倒被扣了个‘十世罪人’的恶名，那举人老爷还撺掇着其他落榜的老爷一起问小老儿要赔偿，差点将小老儿这店……搬空了呀！”
沈见洲等人纷纷往店内看去，难怪方才看这店，着实破败了些，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福掌柜抹着泪，伸手攥住沈见洲道：“小老儿不是要将几位老爷往外赶，实在是怕……耽误了几位老爷的前程啊！”
“前程？还有什么前程！”
范玖录被刺中了伤心事，声音尖酸地反驳了一句，夏明奎忙将他拉了一把，沈见洲伸手指了指头顶的竹匾，“上面这字，是掌柜自己写的？”
福掌柜跟着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抹泪道：“可不是！小老儿算账可以，写字不行，勉勉强强描了一个，谁让之前的匾，都让人给拆了呢……”
说罢，福掌柜面色更加戚戚，窦宜冬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怒声道：“什么‘神仙老爷’，我就不信，若是天上真有这样掌管文运的神仙，为何我们这些人都落榜了？”
“呵！兴许神仙也眼瞎！”
范玖录哼了一声，沈见洲和夏明奎对视一眼，他们一行二十几人，京城居大不易，总不能一直耗着颜先生给的银子，这店虽然名声不好，但他们本就是落榜之人，也不用穷讲究什么。
见沈见洲他们同意住进来福客栈，福掌柜喜极而泣，呜咽道：“几位老爷仗义，那住店钱小老儿就不要了，也好让大伙儿看看，小老儿半生为善，到底是不是那劳什子‘十世罪人’！”
沈见洲嗓子一堵，看着喜泪纵横的福掌柜，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们恐怕……要让福掌柜失望了！
他们来京城，可不是来参加春闱的！
……
消息很快传进了雪蕊斋，顾韶音知晓沈见洲一行二十多人都住进了来福客栈，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
“颜先生呢？还没有消息？”
雀舌将捡出来的几碟子点心，又重新放回食盒，准备提着给绣春院的瑞香等人送去，听了这话，摇头道：“还没！”
顾韶音有些失望，颜芷封老先生进京，要比沈见洲等人稍晚一些，一个孤身前来的老先生，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没人会特意关注。
就是拥有前世记忆的她，已经提前得知江南乡试科考舞弊案的内幕，要不是卫闲提醒，连她都不知道颜先生是颜家人，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颜先生那边的消息，醉星楼已经派出了大量人手走访搜集，恐怕需要不少的时间，顾韶音虽然心急，却也只得先放在一边。
院中传来动静，却是蒲黄带了一个半大的少年进来，那少年圆脸蛋儿，眼睛黑溜溜的，看上去很是讨喜。
“姑娘，这是桂圆，带过来让您掌掌眼，您若是瞧得上，奴婢今夜就带着桂圆，给王婆子塞过去，明儿就能送进理国公府！”
顾韶音打量着桂圆，往理国公府塞人的事，她已经打算了许久，前几日恰好从理国公府惯用的王牙婆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打理花园的刘花匠，他那小徒弟得了重病，被爹娘接出府了，此刻便缺了人手使唤，禀了主子，只说府里恰好也有几处缺人，赶明儿一起采办了。
顾韶音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有意往哥哥叶辞的院子里塞个人，蒲黄左挑右选，总算从浮屠卫里选来了桂圆！
桂圆个头不高不矮，面相讨喜，名字也讨喜，她记得前世哥哥常常因为胃口不好而吃不下饭，导致整个人都很消瘦，她送桂圆进去，只要能时时在哥哥面前逗逗乐子，也是好的。
顾韶音点了头，当夜，蒲黄便拾掇了一番，将换了一身破烂衣裳的桂圆，领到了乐丰牙行的王婆子跟前。
王婆子早就得了消息，瞅了一眼桂圆，咂摸着道：“这养得白白胖胖的，想是在家中也是受宠的，卖了多可惜啊！”
蒲黄一听，知道王婆子在打探底细，以防收到什么不该收的人，当即抹泪道：“王婆婆，我也不想啊！我爹娘死了，伯伯婶婶惦记我爹娘留下的几两银子，不仅让我给老头子做续弦，还要把我弟弟推到河里淹死啊！呜呜呜！实在没办法了！爹娘啊……我对不起你们啊……”
桂圆也机灵地抹泪道：“姐姐！我不怪你，都是伯伯婶婶太坏了！姐姐把我卖了，是在救我啊……”
王婆子早就见惯了这种事，打问两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闻言便敷衍着叹了几句，打量着桂圆，寻摸着往常遇上卖人的，不是长相磕碜，就是饿得皮包骨头，还有的不明不白生着病，牙行总得好汤好水伺候几个月，才能拿得出手！
这次倒好，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这孩子面相生得好，还上过几年学，规矩也不差，明日就能领到理国公府去顺手卖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打定主意，王婆子扣扣搜搜地给了蒲黄十两银子，也不给姐弟俩告别的机会，就推推搡搡地将蒲黄赶出了门，心里盘算着明日到了理国公府，要个什么价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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