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虽然已经大暖，但因着老人家畏寒，老国公夫人程氏居住的荣安院，门上还挂着一层绣着花草鸟兽的绸布帘子。
现国公夫人苏氏领着二小姐叶婉琴过来，程氏身边伺候的一等丫鬟翠荣忙替她打了帘子，笑着道：“二夫人正陪着老夫人说话呢……”
苏氏点了点头，进了荣安堂，一股馥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却见程氏穿着一件黛紫色撒花褙子，额上束着精致的宝相纹抹额，正斜斜歪在正中的红木松鹤罗汉床上，眯着眼睛和曹氏说着话。
见苏氏进来，程氏抬了抬眼皮，往她身后瞧了一眼，有些失望道：“藻哥儿没来？”
苏氏陪着笑，“藻哥儿就是个皮猴儿，哪里值得老太太惦记！昨儿不知道从哪里寻了盆‘姚黄’，说要伺候着开花，过两日给老太太瞧呢……”
程氏闻言一笑，脸上的褶子如同菊花一般绽开，“还是藻哥儿孝顺，有好东西都惦记着我老婆子！”
苏氏听了，忙奉承道：“还不是多亏了老太太的一番教养，不仅藻哥儿孝顺，晖哥儿前日还说，赶明儿考中进士，将来还要给老太太挣诰命呢！”
“哎呦！我老婆子都已经是一品了，还要什么诰命？”
“瞧老太太说的，一品上头，不是还有超品吗？您啊，长命百岁地活着，儿孙们都孝敬着呢……”
苏氏舌灿莲花，很快将程氏哄得开怀大笑，还吩咐陪嫁嬷嬷程嬷嬷开了私库，拿了两块成色上等的羊脂白玉佩，递给了苏氏，“拿去给我两个乖孙！”
苏氏推辞了几下，也就笑着收下了，曹氏看着有些眼热，忍不住道：“老太太，远哥儿、诚哥儿两个，也都惦记着您呢！”
苏氏嘴角一撇，这个老二媳妇，怎么哪里都有她的事？也不看看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小畜生，整日里遛狗斗鸡，惹是生非，在老太太面前也拿得出手？
当下不客气地道：“二弟妹，听说昨儿远哥儿和诚哥儿，还差点将辞哥儿推进了湖里，辞哥儿虽然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也要唤你一声母亲，总不好太过苛待了去……况且辞哥儿惯来体弱，若真折腾出个三长两短，你让老太太面儿上怎么下得去？”
这一番夹枪带棒，怼得曹氏瞬间忘了要玉佩的事，咬着牙根道：“大嫂说得好听！既然大嫂这般关心辞哥儿，不如把他过继给大哥算了……”
苏氏不屑地哼笑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大哥可受不起！辞哥儿他娘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二弟妹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二弟往府里抱来了辞哥儿，远哥儿和诚哥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曹氏当年嫁进理国公府，两年没有身孕，二老爷叶先又是个混的，在外养了个名叫鸢瑶的花魁，后来鸢瑶死了，便将叶辞抱进府里养着。
谁知没几个月，曹氏便有了身子，是以苏氏明知曹氏嫉妒心强，不仅恨鸢瑶，也恨叶辞，还是故意往她心上扎刀子，只说曹氏的宝贝双胞胎儿子，叶远和叶诚是叶辞进府之后帮她带来的！
曹氏果然气红了脸，“腾”地一下从锦凳上站起，恶狠狠地瞪着苏氏，该死！苏凤仙这个贱人！
苏氏眼睛一转，凑到程氏跟前道：“老太太，您看二弟妹……儿媳知道二弟妹恨辞哥儿，可是总不能将人弄死吧？听说现在辞哥儿身边，还只有一个小厮伺候着，往日里有个头疼脑热，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呢！”
程氏眯了眯眼睛，“好了！老二媳妇，还不坐下！有儿有女的人了，还这么大的气性！辞哥儿那头，多拨个小厮过去，都多少年的事儿了，还压在心里做什么？”
曹氏憋着气坐下，哼！一个两个都说的轻巧！这种事若是那么好忘记，那老三怎么在府里活得那么惨，连带着老三媳妇也抬不起头来！
还不是老太太记恨着当年，老国公瞒着她偷偷纳了贵妾云姨娘，又护着云姨娘生下了老三这个庶子！
没看到前些年老国公没了的时候，那云姨娘紧跟着也病死了吗？
都是因为老太太心上容不得人！
装什么云淡风轻！
这些年老太太一直磋磨着三房，阻着老三的前程，也就明面上做了一层薄薄的面儿，不让外人看出来罢了！
这会子倒是跟着苏凤仙那个贱人，劝她大度来了！
哼！
曹氏气鼓鼓地道：“添人可以，不过我这头可没什么人手，要添便让大嫂重新在外头买去！”
程氏捏了捏眉头，有些嫌弃曹氏的不识大体，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叶婉莹，看了苏氏一眼，温温柔柔地从锦凳上起身，走到程氏身边，替她捏起了额头。
程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也不耐烦管曹氏的事了，叶婉莹端详着她的面色，轻轻柔柔道：“二叔母别生气，四弟和五弟也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是人调皮了些，三哥那头左右不过添个人，母亲今儿正好约了牙婆子上门，若是二叔母不嫌弃，便一同去月凤院瞧瞧……”trip118.com
曹氏翻了个白眼，给那贱种挑个小厮，还让她亲自去苏氏的院子，我呸！这莹丫头想什么呢？
她巴不得那小畜生没人伺候，哪天病死了才好！
程氏掀了掀眼皮，瞥了曹氏一眼，冲着苏氏摆手道：“好了！你这个当婶娘的，便挑个人送过去吧，晖哥儿、藻哥儿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莹丫头几个也都大了，总不好让外人说咱们苛待庶子！”
曹氏又想翻白眼了，瞥了一眼自打过来请安，便一直领着六岁的叶婉宁，坐在角落里当木头人的老三媳妇张氏，说什么苛待庶子，最受苛待的，不就在那角落里坐着呢吗？
程氏也瞧见了张氏，心上一堵，摆手道：“好了！没事就都回去吧！一个两个，上我这摆脸色来了……”
张氏面生惶恐，不用猜也知道程氏说的是她，搂紧了怀中的叶婉宁，僵硬地挤出一丝笑意。
程氏冷哼一声，曹氏待着没意思，率先出去了，张氏不敢走，一直等到苏氏拉着叶婉琴告退，才战战兢兢地扯着叶婉宁起身。
苏氏出了荣安院，就见大丫鬟金葭已经等在了院门口，“夫人，王婆子领着人已经到了……”
苏氏点着头，见张氏随后跟了出来，也没搭理她，径自往月凤院去了，一路上盘算着，到底给叶辞选个什么样的小厮！
也不好太不给曹氏面子，若是选的小厮太出挑，惹了曹氏心头不满，往程氏那里告状，免不了要惹一身骚！
最好选个不惹眼的，年岁越小越好，一时半会儿顶不了什么大用，又占着小厮的名额，面子上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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