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好。
阳光破开了天空的黑云，却推不开这几日，人们心中凝结的郁气。
顾鸢步伐稳健，飞也似的走进了光明小队的别墅，随便找了个房间，就把郑陈生甩了进去，自己也抱着郑灵走进去。
回身反锁了房门。
待放下郑灵，顾鸢又推了边上的衣柜挡住唯一的窗户，整个房间在一瞬间黑暗了下来。
房门外围了一群人，但是没人敢敲门。
陆煜，也在那些人之中，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阴沉的瞳孔里，隐隐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他不担心顾鸢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刚才顾鸢摸了好几次刀柄，几乎是想在众人面前斩杀郑陈生的，她不可能烂好心到那种程度。
但陆煜想知道，顾鸢突然暴怒的理由——直觉告诉陆煜，那一定和顾鸢现在的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房内。
哪有人会跑到人口贩子面前说“快来拐卖我”？顾鸢更不可能。
更何况，郑陈生上辈子的杀伤力，比人贩子打击面广多了、杀伤力也无法比较。
“伸手。”顾鸢冷漠道。
郑陈生眼里又是泪又是血，看不清顾鸢的脸，他谨慎而又小心地说道：“你先救灵儿。”
“少废话。”顾鸢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郑陈生听出来了，虽然内心已经着急得又要呕血，但到底不敢违抗顾鸢，还是伸出了左手。
顾鸢的唐刀出鞘。
随着刀锋寒芒掠过，郑陈生只觉得手腕一凉，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手还在，他松了口气。
但同时，手腕处传来了刺人的痛感，鲜血外流的感觉明显，似乎要抽走郑陈生剩余的全部气力。
“给她喝。”没等郑陈生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顾鸢冷声道。
郑陈生吞下了嘴边的质疑，二话不说，揽过郑灵，把手腕递到了郑灵嘴边，撑开了郑灵的嘴。
他虽然恼怒顾鸢刚才不顾旧情地阻碍他，但心里更多的，是对顾鸢的惧怕和深信。
顾鸢总能做到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事情。
她让他用血，一定有她的道理。
已经半丧尸化的郑灵因为在高热中，感受到水流，下意识地就去吞咽。
让郑陈生想要流泪的是，她已经感觉到女儿的牙，变得尖锐而又锋利——和丧尸一样。
“这样有用吗？”郑陈生带着哭腔，询问顾鸢。
顾鸢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讽刺道：“问我作甚？现在才知道问这个，几天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吗？”
光系异能者的血肉内的光粒子可以进入到人体内，有与光系异能同等、甚至更强的净化效果。
但顾鸢不是神。
郑灵几乎已经变异成了丧尸，郑陈生的血要是救不回来，那她同样也没办法。
“我！呜……”郑陈生想给自己找理由，想说何霸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哭声。
何霸逼他救人是一回事，但是郑陈生毫无保留地救人，导致异能枯竭，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别的光系异能者一天最多愿意救三个人，但是他总是忍着不适也会去救第四个人。
郑陈生在基地饱受赞誉，就是因为他只要碰到感染者就来者不拒，在能力范围内，愿意帮每一个人净化病毒……包括素未蒙面的黎伍、包括不是异能者的季周。
郑陈生一直坚信着这样付出善意、吃点亏，别人看到了，也同样会记得他的好、回报他。
不是有句话，“只要每人付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郑陈生一直相信这句话。
现实却比想象冰冷得多。
那些人愿意和郑陈生交好，大多只是有利可图。
感受着女儿吮吸自己鲜血带来的刺痛，郑陈生越想与不明白为什么郑灵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灾难。
突然，他像被打通了关节，醍醐灌顶一般，喃喃道：“如果光系异能者能被统一管理起来就好了……”
如果所有光系异能者受到统一管制，每次危机后，必须第一时间帮助每个人净化病毒……那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免于变成丧尸的命运？
郑陈生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来。
顾鸢因为她的话，本来就不爽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冷笑道：“光系异能者不是人吗？”
郑陈生没想到顾鸢会在这时候，用这么冰冷的语气打断自己的话，反驳道：“光系异能者当然是人，咳咳咳，我也是光系异能者。但是小顾、顾小姐，如果所有光系异能者都能无条件帮忙净化病毒，那从大局看，人类的生存率绝对会提高！呕，灵儿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郑陈生边说边咳嗽、伴随着偶尔的吐血。
他悔恨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脸上的神情又痛苦又期盼。
像个下凡受苦历劫的圣人一样。
“资本家听了都要流眼泪，给你发锦旗。”顾鸢讽刺出声，她实在忍不住，有种干脆把郑陈生就地解决的冲动。
郑陈生闻言，沉默了，低下头关注着郑灵，不再同顾鸢搭话。
他在想，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就是这样。
顾鸢虽然很强，但是在觉悟上差了太多，就是因为每个人都太自私了，末世初期才会一口气死了那么多人。
那个刘晓芳更是，她就应该接受管制，而不是因为觉醒光系异能就自高自傲，对于别人的苦难作壁上观。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郑陈生手腕的伤口都快要愈合了，郑灵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顾小姐，麻烦，这边，再划一刀。”郑陈生虚弱地讨好道，本能地伸出了右手。18小说
“你可能会休克。”顾鸢虽然提醒了郑陈生，但还是拿出了刀。
短时间内经历了异能耗尽、怒急攻心、放血，郑陈生的身体素质再强，也很难全身而退。
“没关系，麻烦你。”郑陈生孱弱的话语里，有着一直不变的信念。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就被顾鸢开了一道口子。
速度极快，连痛感都延迟了。
郑陈生咬住牙，大脑晕眩感明显，颤抖着抽出左手，将右手送了过去，塞进了郑灵的嘴里。
郑灵一直闭着眼睛，嘴里下意识地在吮吸、汲取着水分。
生命的力量在逐渐消失，郑陈生却觉得很幸福。
郑灵每喝一口，于郑陈生而言，都是多了一分希望。
郑陈生的手臂内侧，有一道水珠划过，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灵儿！灵儿！”郑陈生呼喊出声，带着希冀，开口全是气音。
爸、爸……郑灵已经醒了，本能地想说什么，安抚身边的人。
可出口却是：“吼吼！”
粗哑而又难听，虽然微小，但那是属于丧尸的吼叫声。
刚苏醒的郑灵愣住，惨白的脸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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