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回宫,皇帝就急匆匆宣来了萨满嬷嬷,他认为,太子身上出现的事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了,只能去找萨满嬷嬷。
如果萨满嬷嬷没办法,那就去找大喇嘛,去找和尚。
所幸,萨满嬷嬷还是有点本事的——皇帝如此认为。
宫里供奉的萨满嬷嬷今年多大,除了皇帝无人知晓,众人只知道她德高望重,一直庇护着宫里。所以,没见到这个嬷嬷的时候,胤礽是有一点担心的,他担心被人看出来他不是原来的“胤礽”。
事实上,萨满嬷嬷也确实吓了他一跳。
刚一露面,萨满嬷嬷就盯着他敲,直把胤礽看得毛骨悚然,要不是心理强大,他就实话实说了。
之后,萨满嬷嬷扑通跪地,向皇帝请罪:太子殿下为人魇镇,她居然没有发现。
皇帝听后自是惊怒不已,他想过儿子的异常可能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没想到有人居然那么大胆,居然敢魇镇皇太子!
魇镇啊,大名鼎鼎的巫蛊。
想当初,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牵连了多少人,皇后太子公主,无一幸免,皇帝以为自己看重太子,信任太子,绝不会听信他人谗言,没想到那群人居然冲他的太子下手!
想想这些年的父子失和,都是有人在背后暗害他的太子,皇帝就恨不得想把背后那人找出来,诛他的九族!
他对萨满嬷嬷说道:“太子被人魇镇,而你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这的确是你的失职,但现在朕要你戴罪立功,把暗害太子的人找出来。找出来,你还是这宫里的萨满嬷嬷。找不出来,你就给自己换个地方吧!”
萨满嬷嬷领命,哆哆嗦嗦离开了。
胤礽在一边看得有些懵,但是他现在的确是安全了,见萨满嬷嬷离开,就蹭到皇帝身边,“皇阿玛别担心了,儿子已经没事了。”
皇帝却说:“你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啊,这件事八成就是你那些兄弟捣的鬼!”
魇镇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的,皇帝是有过研究的,魇镇一个人,需要他的生辰八字、头发、精血之物。胤礽作为皇太子,生辰八字怎会为外人所知?必是皇族之人,还得是近支宗室,才有机会知道。
而且,皇太子神志不清,甚至被害,谁会从中得利?
必是那几个畜牲!
皇帝已经列出了几个重点人物,虽然萨满嬷嬷还没有定论,但是皇帝已经命人悄悄去那几个孽子的府外打探消息,重点是别让他们发觉不对,销毁证据。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皇帝又急又气,根本无法入眠。皇太子作陪,但是用皇帝的话来说,“这年纪轻轻的,身体还没有朕好”,半夜里他就睡着了,皇帝又是一阵叹息,认为太子身体不好,就是那魇镇的锅。
一边叹息,一边用手抚上儿子的背。
后半夜,萨满嬷嬷处终于传来消息,她已经破了那边的阵法,对方现在应该有所察觉,她还指出了一个方位,认为那下咒之人就在那个方位。
皇帝一看,这个方位上,不少人都住在这个方位线上。其中就包括皇帝刚刚圈出来的重点人物:大阿哥胤禔。
皇帝沉吟一阵儿,眼见东方发白,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下令御前侍卫抄了大阿哥的家。
他是皇帝,又是老子,抄个儿子兼臣子的家,抄了就抄了,皇太子都这样了,朕担心皇太子还不行吗?
很快,侍卫们回禀,大阿哥府上还真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写着皇太子生辰八字的小人儿。
侍卫们也是大开眼界,都说皇家打出人头猪脑不稀奇,但像大阿哥这般,不搞政治斗争,搞上玄学,真扎起了小人诅咒人,他们也是头一次看见。
侍卫们都很稀奇。
但他们也知道兹事体大,于是恭恭敬敬把刚睡醒的大阿哥“请”进了宫里。
宫里的皇帝:“……”
虽然猜到魇镇和这几个畜牲分不了关系,但是猜测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当摆着小人儿的盘子端到皇帝面前时,他真的有点眩晕。
面对大阿哥,心理活动从“我的儿子居然诅咒他另一个兄弟”,变成了“这个畜牲想我的儿子去死”。
他踢了大阿哥一个窝心脚。
“你是不是疯了啊?居然敢弄这种事,还是魇镇皇太子?!老大啊老大,你是不是失心疯了,还是脑子进了水?”
至此,大阿哥晕乎乎的脑子终于转了转。他看了看亲手写下太子生辰八字的小人儿,再看看眼前的皇帝和太子,还有装不存在的侍卫,终于明白了:
他做的小人儿,东窗事发了!
大阿哥扑到皇帝脚下求饶,“皇阿玛您饶了我吧皇阿玛,儿子当时真的是一时糊涂,脑子不清楚就做了这个,现在儿子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皇阿玛……”
皇帝和太子同时听得无语。
都这个时候了,大阿哥就以“脑子糊涂了”当借口,是不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皇帝又踢了他几脚,一想到太子过去几年的糊涂都是被他害的,皇帝就忍不住想踢他。
然后被胤礽劝着坐回去了。倒不是胤礽心疼大阿哥,他只是担心皇阿玛一夜未睡,又是这样动怒,对身体不好。
巫蛊,魇镇之类,普通人若是敢魇镇皇太子,肯定是要九族一齐下黄泉的。但是现在下咒的是大阿哥,他有皇族身份,又是皇帝亲儿子,皇帝也不能把自个儿给诛了。
大阿哥被皇帝圈禁在自个儿家里,摆明了就是留一条命,但是这辈子就不要想着出来了。
这也是给太子一个交代。
想想太子被魇镇得连亲爹都不想要了,皇帝就觉得圈禁一辈子都是便宜老大那个蠢货了。
甚至有把老大叫回来,再踹他几脚的心思。
皇帝郁郁。
深觉自己那天踹得太轻了。
处置了老大,接下来就是老四了。这野心勃勃的兄弟俩,皇帝是一天都不想再看到,老大这人,从他扎小人儿就能看出来,他的脑子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老四则不一样,在过去的三十几年里,他给众人的形象都是对父兄忠心耿耿,与世无争的一个富贵闲人,顶多跟在太子身后做事,是太子的好帮手
这一次,可是把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原来他并不是与世无争,而是掩饰得很好,他不单不是太子的好兄弟,反而一门心思想害太子,想把太子拉下马,自己上去。
皇帝怎能容忍他对太子的不忠?怎能容忍他在自己和太子之间挑拨离间?
现在,太子好不容易“康复”了,皇帝自是不愿意四阿哥再在这里胡闹——都已经知道了四阿哥的野心,他又没有废太子的心思,那还不赶紧把四阿哥关起来,还等什么呢?
留着四阿哥在外面,这不是祸害吗?
皇帝把四阿哥也圈禁了起来,罪名是与乱党勾结。
这个罪名,和大阿哥的“魇镇皇太子”不相上下,都属于一辈子出不来那种。
顺便,皇帝把初见雏形的八爷党给打散了。老八,令其在家反省,没事别出来乱晃。老九也是,待在家里不许四处乱走。至于老十,先随他吧。十四的话,撤下他身上所有官职,就剩个光头阿哥的身份,想必也没人会理会他了。
这还是看在德妃抚养胤礽的份儿上,不然,皇帝非得打十四阿哥几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皇帝又没有换太子的心思,这群混账上蹿下跳个什么劲儿,他是希望他的儿子们成为栋梁之材,但不是让他们去和胤礽争强。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皇帝觉得小心些总没错。与其看着那群混账隐藏起来给胤礽添堵,还不如趁此机会把他们都打下去。
既然立了太子,又培养了这么多年,太子本人也是品学兼优,到底是什么人脑子有病,会在这事上起幺蛾子啊?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皇帝觉得,这种人纯属有脑疾,拿国家的未来开玩笑,就为了自个儿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说到德妃,早在她知道四阿哥在塞外都做了什么的时候,就给皇帝请罪了,说自己没能教育好四阿哥,竟然嚷四阿哥起了与太子相争的心思。
皇帝能说什么,他也知道德妃无辜,别说德妃,连他都被四阿哥給瞒过去了。只能温声安慰德妃,再说了对四阿哥地惩罚。德妃听说四阿哥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能保住命,只是叩谢皇帝恩典。
毕竟四阿哥欺上瞒下,欺君之罪在那儿摆着。
这一切都结束了,皇帝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卷宗中的皇太子。
自从发现皇太子没了这些年的记忆之后,皇帝就把卷宗扔给他了,让他自己去看,有不明白的就来问。实际上就是担心太子老毛病犯了,又给那几个畜牲求情,想着把他拦住,不过好在太子这回清醒了许多,没再不管不顾求情。
皇帝很是欣慰。
至于胤礽,他是看重皇阿玛的其他儿子,但一个哥哥在背后扎小人咒他死,一个明显也不是好鸟,他疯了才去求情,反正皇阿玛不会杀他们。
皇帝来找胤礽谈心,站在房门口,看着胤礽认真看卷宗的样子,虽然忙碌但却很充实,皇帝走了进去,胤礽站起身拿着卷宗向他请教,皇帝讲解,随后又听了胤礽的理解。
怎么说呢,不是他偏心胤礽,胤礽真的是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能看到最深的一层。
让他忍不住赞叹。
好像回到了胤礽少年时,在他书桌前背书习字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为儿子骄傲,为他鼓掌。
皇帝庆幸:太子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这般情景。
胤礽说完了卷宗,就在一旁给皇帝磨墨,皇帝忽然就觉得此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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