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局面霎变奇险,原布衣也顾不得再计较兰荩救人心切莽撞与否,扇风旋刃破冲向石岸水边。然而阵法机巧诡谲,一经发动鲸吞外力,呼啸而去的风刃堪堪撞开不足两三丈距离已被吞噬殆尽。而就在此险绝之际,忽听众人背后石甬路上一声叱喝:“诸位让行!”
流光随声而至,璨然一剑如星泄地,快不及瞬直冲石窟阵中。原布衣一眼搭过,只来得及开口道了半句:“此阵难以强破……”就见剑光飞窜入阵,下一瞬霞影绽破,竟是露出掩于其中的另一物件,周身红焰缭绕自半空疾坠,“嗤”一声轻响端端正正落在了地上,正是一块晶光流转的玉符。那玉符着地,绕身红焰如水铺散,转瞬蔓延为火路小径,其上更有明灭微光蜿蜒为古奥纹路字迹,阵中落阵,登时一连串爆响声也沿着火路迸发,虽目不可见,犹觉交兵之剧。兰荩与酒虫主仆两个反应更快,稍见阵生异动便知生路得开,酒虫立刻大喝一声一把托起人影,双足一顿跃起半空,叫两只爪钩从脚底擦过,而他借势在钩上一踏,猛然合身前扑丈余,堪堪正踏在火路蔓延一端,迎面正见宝光一转,淑风壶旋至当空,壶口微倾泻下一缕银线,一遭淋身,先前湮灭的红烟再次生发,酒虫如受醍醐,“啊哈”又一声大叫:“老奴来也!”刹那精神振奋,连己同人团团裹入烟雾之中,随即烟气涌如奔潮,转眼掠过火路小径,冲回了石窟入口处。www.trip118.com
在其身后,火路扬炎冲突大阵,连片密集的脆声响如急雨,就在酒虫平安闯过的前后一瞬,玉符砰然炸裂成一蓬碎屑灰烟,阵中阴风几转,火路与流光彻底消弭不存。而没了交突之物,阵上风云亦敛,三枚旋流阵眼倒卷白雾,大大小小邪兵魔卒随之一应退去,前后不过片刻,重归宁静阴郁,沉沉一片幽洞。
阵外几人此时却顾不得再对石窟品论什么,匆忙拥上去看被酒虫救回之人。唯独原布衣落后半步,仍有一缕目光落在石窟内,数息后转向来人:“离火?”
逢先生“嘿”的一笑:“当年巧得一缕火元,不过当下做过这一场便寥寥无几了。”
原布衣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再看一旁,登时眉头一皱俯身过去:“他二人怎么竟伤至如此!”
被从石岸水中打捞起的正是侥幸自阵隙逃得性命的道其常、沙白翠二人。也不知如何落入海中一程漂泊,待到当下已然一身狼藉难以尽言,从头到脚一片淋漓潮腥——血腥气却是已淡至微薄,非是伤浅,而是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皆已被海水冲泡成惨白,道其常肩头断臂处更是肉漂骨灰,几乎使人难以直视。
这般惨状下,连两人对面抱紧的怪异姿势一时也无人置喙,兰荩用了个巧劲在沙白翠腋下和肘窝处一托便卸了她死死扣在道其常背上的力道,两人各自分开,剑清执一展臂扶住道其常,兰荩也顺势揽住沙白翠,旋即脸色就是一变:“不对!”
她手臂一翻,沙白翠随着力道折过半个身,露出一片黑灰色的后背。起先众人只当做衣上污渍,这时伸手结结实实一碰,一层染成黑色的血泥被拂开,立刻露出下面大片仍在渗着黑血的伤口,丝丝缕缕衣物残屑粘嵌其间,虽尚未见骨,肌肤血肉之惨烈足以使众人色变。原布衣反应最快,伸手一抹将两颗灵阳丹填入沙白翠口中,一托下颏顺落喉道:“腐蚀肌骨,是毒物!先护住她的心脉。”
“应是毒液毒膏之类。”剑清执的视线从沙白翠后背挪到兰荩身上,“先将毒物洗剥干净,才能再看伤势如何,小荩?”
兰荩会意:“我可一试。”
剑清执点头,立刻与原布衣各自出手,扣住沙白翠一边手腕,将真元徐徐灌注为护。兰荩顺势坐到地上,使她上半身平整半伏,随即伸手一招,淑风壶宝光流转,不需人持自行漂浮至半空,滴溜溜转了数转,壶身一倾,一缕清液垂溅,灵气蒸腾如烟如雨,沥沥覆上了沙白翠污血糊涂的后背。
刹那一片“滋滋”碎声迸起,沙白翠虽在昏迷中仍是全身一颤险些弹跳起来,好在双臂上压制牢固将她死死按住。前后也不过片刻,酒雾散尽,乌黑血泥也被大略冲洗干净,露出了一片血肉翻白的腐蚀伤口,隐隐仍覆盖着一层淡薄黑气,肉眼可见抓肉缠骨,不肯罢休。
兰荩轻轻咋舌,伸出手指虚虚在沙白翠背上一点,黑气宛如活物立刻就要攀援附上,只不过被她指尖一抖弹开也就没了后继之力,只能继续盘桓在伤处:“这些残余毒气深缠骨肉,要一一剔除才最是棘手。”
她话音才落,眼前陡然霞彩一耀,金风细细锐如针绵若水,几乎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吹拂过了沙白翠后背,丝丝缕缕死死纠缠在血肉深处的黑气只数息间就尽被削绞一空,随后可见片片鲜红血色没了淤塞重新洇出伤处,伴着沙白翠几声断续□□,在陡然一静的石甬路中格外鲜明。
不过只片刻后,原布衣便微微莞尔:“刚利杀伐外,金庚之锐竟又添以柔济之力,西云主剑上修为更见非凡了。”
“块垒稍破,境界稍显罢了,原长老谬赞。”剑清执与他随口客套一声,目光却垂落在自己指尖,略略掩去眼底些许自己也觉意外的神色,又有意无意瞥了眼身后几步外,正低着头似有所斟度的逢先生一眼。
这一点细微至极的眉眼官司除当事人外旁无所觉,眼见兰荩已开始为沙白翠敷药包扎,原布衣也立刻扭转注意到道其常身上。毒液侵袭的性命之危一去,此刻反倒是道其常断臂伤势更为严重,他忙翻出许多内服外用伤药仔细打理,手指在肩头周遭一试,登时意外:“此臂乃是自断?”
突听一旁有气声细细答话:“是其常道长以一臂祀星,才暂时逼退了骨奴异兽。”
却原来沙白翠经了几番处理背伤的痛彻肺腑,纵然昏迷再深也终是渐渐转醒,虽一时间尚不能分辨身在何处,但周遭都是相识面孔到底让她安了安心,也略能听得些众人言谈。恰巧值原布衣一问,顺口答了,随后才彻底清醒般又“啊”了一声:“这是在……”
兰荩正用一块撕开的白绢为她包裹伤口,系好了最后一个结扣,便轻轻揽着她的肩头低笑道:“脱出大阵,是该到图穷匕见之时了……我等都是各自冲破阵局后自甬路两边的石室中门户到此,你和道长是何遭遇,怎么狼狈若此又从暗海上飘来?”
沙白翠脑中尚有几分昏沉,闻言下意识又先去看道其常的情形,见有原布衣为他收拾伤处锁血固元才松了口气,断断续续的将两人先遭骨奴儿拦路又逢黑水湖悬命的惨烈一程描述大概。至于如何自黑水湖中到此却没半点印象,只能隐约记得伤重昏迷之际那大大小小无数在湖水中开裂的阵隙一闪而过,之后就是泼天黑暗直到方才醒来。
原布衣此时犹可分心二用,手下为道其常输元不停,耳听一回便道:“众人阵中遭遇各有不同,上青宗遗迹与魔脉手笔犬牙交错。有此状况,此城与魔脉牵扯极深再无疑问,那名自称上青宗掌门之人仍需戒备。”
剑清执登时若有所思,看了眼被自己和逢先生带出阵的浮生客:“敌友难辨,但定有所图不假。”三言两语将自身遭逢说过一番,原布衣已然会意:“西云主是觉得浮生客昏迷不醒也与那人有关?”
剑清执点头又摇头:“难以笃定。若真是他,对待浮生客手段怀柔,但在殛灵台与黑水湖的布置又分明狠辣不留余地,小荩他们的经历更在危与不危之间,态度暧昧以至不知所谓,甚至是否出自同一人手笔都难以断言。”
原布衣却是轻笑了一声:“魔脉与上青宗之牵连、杀与不杀之抉择,也未必如西云主所想那般复杂。”
“原长老之意是……”剑清执稍一思索便皱起了眉,“二者间果有勾连却又暗中各怀心思?”
原布衣也不将话说死,只以目视前方石窟:“或许破开此阵,便见分晓。”
一提及破阵,剑清执的心思立刻转回到逢先生身上。两人联袂同至,更有出手破开道其常沙白翠危局在先,面对眼前凶阵不可能不揣一二腹案。然而不知为何,逢先生自脚步落定后便反常收敛姿态,甚至方才一番救治伤患的嘈杂中也未听闻他半点声响,一直落在人群外低头垂眼似有所思……剑清执自然无法得知他究竟在不作声想着些什么,但时时刻刻分神关注下来,心中早觉几分异样,再一转念之前那句“被人留有暗手”的说辞,忽觉喉头一紧,十分艰涩的才吐出一声:“逢先生……”
声音出口,因情绪起伏而生的变调使得剑清执自己都是一惊,刹那调整心思,硬生生在被人察觉失态边缘又拗了回来:“逢先生擅晓阵道,对于此阵有何见解?”
一被指名道姓,逢先生立刻回过神,眼底微光一转旋复如常,抬手按了按额角道:“此阵在下虽是初见,但阵术一道自有行理不脱其中,无非生克化灭挪转聚变种种。我观阵中极阴,万变皆从中变化而生,更有盛阴噬阳之势。诸位身为生人,修为功法皆清正之属,故而受阴所制不得舒张,甚至被吞噬元功灵气——要破此阵难也不难,能知其理,自有法可循。”
在场众人虽不曾修习阵术,不过此中道理一听则通,原布衣更是略带沉吟道:“是以你方才以离火破开生路……”
“离火极阳,寄以火玉,赞以金庚,故能开一刹之隙。”逢先生笑呵呵将目光在诸人中一转,“不过要破大阵还嫌不足,需另添浩然清圣之宝。此阵阵眼有三,阴三才位彼此勾连补足,破一递二只是无用之功,三眼齐破方可奏效,辅阵之宝自也需三件……原长老见识广博,可认同在下之法?”
原布衣闻言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依你之言,只需凑齐三样阳属灵宝,就能破阵?”
“若不一试,怎知可否。”逢先生不予他确切答复,转头又微微带了点笑意去打量石窟。诸人刹那沉默,又过半晌,才见剑清执若有所思深深盯了逢先生一眼,抬手轻按剑柄:“我之丹霄剑,于青柯山承金精霞火而成,可算一器。”
他这一开口,仿佛打破了什么不知名的樊笼,一直默默在后方调息的赭夫人也咳了一声缓缓道:“老身这根焦石杖,取九仞九寻山阳灵石受天火九锻铸成,亦可占一位。”
一杖一剑横担于前,逢先生见状嘿笑一声,也不再开口要寻第三件灵宝,反而从袖中摸出三块玉符,以法尺作笔,点点画画于其上勾勒起一些玄奥阵符。在场之人虽不识得这些阵符关窍,此时也不免各自侧目去看。原布衣几人倒还罢了,落在最外围的林栖、程北旄二人才看了几眼,忽觉灵台激荡,视线骤明骤暗一阵晕眩感传来,不由自主捂头偏身,低低□□出声。
这一点动静刹那为人所觉,逢先生蓦的一抬左手,虚虚笼在了三块玉符侧方,阻断他二人视线,笑道:“莫看,莫看,以你们两个的修为,尚看不得……”
“此阵之后,或仍有局。”
片刻之后,三道阵符绘成,逢先生一把握住,转眼看向石窟,“务必一击功成,留下后续应对余暇。”
剑清执盯着他的侧脸立刻紧跟一句:“会是何局?”
“这……”逢先生拖长了声音笑了一声,“在下怎知!但魔类层层排布引我等来此,又布下凶阵拦杀,此间本就暗生蹊跷,岂会无有后手为续。”
“许是那玉墀宗真身藏匿之处。”蓦的,一直在旁思忱的原布衣插来一句,“我初至石窟时,阵势尚未启动,已有藏身白雾中的诸多鬼将驻守门前,口称‘扰君闭关者杀’。此地层层布防,未必不是因此。”
“那岂不是更有蹊跷?”兰荩仍揽着沙白翠坐在一旁,闻言忍不住开口,“若鬼物阵法皆是玉墀宗为自己闭关护法之用,先前又何必处处机锋引得我们来此。依仗背岭城中种种布局周旋,岂不更为稳妥?”
“引我们前来的,可不是玉墀宗或御师啊,”逢先生拈着手中玉符笑了笑,“而该是那位‘竺掌门’。”
“你是说……”剑清执本就将大半心思放在他身上,一听他言立刻心念电转,琢磨关窍。然而不待他细想出一二,便听逢先生又道:“不过万法总归一破,先破开此间阻路之阵,其后藏何鬼蜮,自然可知。”说罢,竟不再待众人如何分说,掌心真元一转,一气分作三股,各自卷起一枚玉符径直往石窟中投去。
逢先生动手极快,又本是在甬路前方。只一转眼,红光爆绽化作三朵离火红莲,裹挟三枚玉符稳稳已至三处阵眼上方。红莲没地,玉符绽光,金光阵界霎辟于阴三才位,顿见阳火烧燎起红光之际,无边恶雾亦滚滚自地而生,须臾眨眼,便要将灿灿离火掩没其中。
逢先生刹那遥指,喝道:“正是此时!”
喝声一落,一道霞彩割空先至,丹霄剑上绚雾蒸腾奔雷疾出,望空一旋,稳稳点落火莲玉符之上,天锻神兵浩荡之威自来,剑霞彤彤抱阳绝阴,数息间便将三分阵界稳固,于凶阵中辟出一方赫然之地。
紧随丹霄剑后,赭夫人沉喝一声,真元灌注焦石杖,亦化赤焦龙影奔出,啸风若吼,盘旋镇于另一阵眼,鳞甲须爪皆见烈光如大日之明,亦牢牢锁定了彼方阵符不受动摇。
而眼见二人皆已出手,势已不容再变,原布衣只得将些思绪杂话暂且咽下,叹了一声:“诸位全力以赴,我亦义不容辞。”折扇一拂,宝光迸现,濛濛玉色刹那映透甬路石窟种种昏暗之地,更有石窟内本不在阵中的百般幽火一见皆偃,惶恐四散,使得众人耳目为之一清。便见一座古朴玉磬现于原布衣身前,似徐实疾,一晃而至第三处阵眼上位,不似丹霄剑、焦石杖镇于玉符之上,虚空不落,唯传清声一道若凤之鸣,刹那石窟异阵竟微觉震颤,遍地蜿蜒恶雾荡散大片,隐约已有溃伏之势。
逢先生登时笑道:“九合节伏魔灵宝之名果不虚传。”顺势连掐法诀打入阵中,三才贯通正气成流,饶是异阵手笔不俗,也不得不散出全力一抗此等强势冲刷。石窟一地顿成正魔交杀之处,宝光清影恶雾邪风搅乱一团,重重鬼影于其中乍凝乍散虚摇不定,而除九合节高悬之外,丹霄剑、焦石杖镇压两处亦见诸像涌动、一时难分轩轾。
这般纯粹以阵法相斗之况少见,石窟之中未至终局,众人也无不密切关注在逢先生身上。逢先生倒仍是胸有成竹模样,十指翻动法诀缭乱,犹有空隙能偏头向原布衣瞥去一眼:“原长老能击此节几何?”
原布衣至此也不作遮掩,微一颔首:“五合尚可。”
逢先生闻言莞尔:“三合足以大破此阵,原长老尽请施为。”说罢,指诀再动,石窟地面遍布妖云之中隐约竟现数道火丝暗伏其下,纵横交织笼络三处玉符镇地。此刻响应法诀,齐齐绽焰,三宝灵光流注光焰火丝,任凭邪秽魔气难以侵灭,片刻势成团圞,既困囿于阵中、又割裂自其内。阴三才阵眼受克在先,继以阵气周流破碎之碍,浑然阵势顿时现出不稳之象。原布衣在外见机,不需逢先生再开口,心念霎动。玉磬传灵音,清气化如霖,绵绵落融离火之中,至清至柔之态、至悍至极之威,阵中本是一片虚无衍化之所,陡然传出一道脆声裂响,砰然短促,落在众人耳中。
叮当玉裂錾冰音,亦同时响起在一处杳杳冥冥之地。一方小天地若存若亡,跻于异缝歧道、诸人不可闻不可见之间。一道半路隐遁至此的身影半身浴血安坐界中,垂眼正看手捧的白玉阵盘。此刻原本雕琢着无数繁复阵符的玉面上方斜斜绽开一道三寸有余的裂纹,贯穿玉心,破损了小片符文,效用已然大为折损,那人却似全不在乎,一指轻轻压过裂痕,反倒哼笑了一声:“先承红莲一剑,又遭灵宝之创,撑持至此,你也该至极限了。”
那阵盘自然无言答他,唯见裂痕犹有未尽之势徐徐蔓延。彼方清正诸法斗之越盛,此间残损阵盘宝色越糜,持盘人端坐岿然不动,半晌后,一掌覆于阵盘上,似笑似叹:“此阵一破,破开的究竟是魔脉蔽身屏障,还是炼气界正道一桩天大的隐秘呢?”
随着他话音落,悠然一声琅音竟穿透境域之隔再次入耳入心。其人身为控阵之主,身形陡然一晃,仰头一口鲜血喷出,淋淋漓漓溅了本就血污狼藉的衣袍满身。他如若不觉伤笞,反而顺势仰天呛笑数声,将手一撒,白玉阵盘脱手而出,裂痕转眼蜿蜒直下,一声砰然后解裂成无数大小碎块纷纷扬扬落了满地,更有数枚迸溅而起余劲未消,射向那人面颊。
那人虽是伤创不轻,但仍有余裕伸手一拂,将几枚碎玉格开,牵动伤势又呕出一口血,才慢慢吸了几口气,重又将目光投注在外,轻轻嗤笑了一声:“破!”
灿灿昊光同声大盛,玉磬三击,清圣炽烈之气浑然勾连结成,宛若刀凿斧钺直剜异阵中心。浩气外加,穷末内生,内外交击之下,轰然一片震荡隆声爆珠般沿异阵轮廓炸开,清气圣气烈气焰气、魔气邪气妖气秽气……搅成混沌一片爆裂绽开。石窟纵然岩积悠悠千年,受此冲击亦不免撼动,刹那簌簌石落壁裂,隐约地动山摇之势。
好在众人对此亦状亦有提防,顿时尚有余力者各个施为,全力镇压山腹闹动危象,更有九合节悬于半空灵光濛濛,破碎四散的邪乱气流皆受其威伏。片刻之后,洞中动乱情形稍退,众人站稳脚步,再看石窟当中,阵光俱暗,一片昏朦。昏朦中,隐约又有殊异之象,那许多不及化散的杂气乱流,不分正邪之属,竟都在飞快的消泯。本是烟云障障迷离不开的石窟景象眨眼间便清晰了三分不止,并且还在以更快的速度继续清澄下去。
错愕中,随身兵刃犹在石窟中的剑清执与赭夫人脸色剧变,各自呼喝出声:“不好!”伸手忙引。一剑一杖晃动数下,好似费力从淤陷中抽身,全不如往日得心应手。直需二人出力五成有余,方才摇摇晃晃拔起凌空,缭绕灵光各还其主。原布衣更是双掌一抓,九合节化作白光而回,前后不过数息,已见他目露惊疑意外种种讶色,脱口道:“是那扇石门生异!”
似应他之言,三件灵宝神兵先后脱困之际,洞窟最深处玄黑石门上陡现斗大漩涡,幽光憧憧吸力乍生,几乎在一瞬之间,残留于石窟中的明灭光焰纷杂气流如同百川汇流尽纳其中,甚至连远远退避到了海波上的簇簇幽火也未能幸免被拖曳着全数卷入。前后不过数息,空荡荡只余残石冷洞,旷然无可留存。
骤然变数,尚在甬路中人登时将视线齐聚于逢先生身上。不过逢先生也同是讶然模样,低呼一声:“这是……”顺手一招,遥遥向石门拍出一掌,掌风中隐含赤流灼焰,但同样甫至门前,就无声无息的没进了漩涡之中。
原布衣神色登时一沉:“这是何故?”
逢先生苦笑:“前阵已破,此乃阵后暗手,非我所能知。原长老与其徒劳诘问,不如先想个法子脱出眼下困境吧。”
话音才落,石门上漩涡幽光愈盛,宛如水漾涟漪层层递散,虽不疾,亦不徐,无声无息蔓延过石窟范围,渗入甬道之中。
而就在薄薄几不可见的幽暗光芒相触刹那,众人顿时同感一股邪异之力临身,直透灵台方寸间。顿时无论修为高下,或警醒或昏迷者,皆觉气荡神摇,一身神元魂魄等本该虚不可拟形之存在受此同不可睹现之玄力,飘飘荡荡难以据守,便要尽往那诡异漩涡中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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