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废弃公寓的一楼，青柳彬光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同时左手微微用力，从贝尔摩德手里抽出那把手枪。对方力气比他小，再加上她没刻意阻止，他一下子就成功了。
他将枪握在手中，拿出在外面捡到的消音器在枪口装好，目光落在眼前组织同事的腹部。
“怎么样？”他问。
贝尔摩德没有撕掉易容，在那张平凡无奇到有些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属于千面魔女的冰冷微笑。
她轻轻拉开那件肮脏的外套，露出下面的轻薄防弹衣。腹部处紧贴着一个血浆袋，中央有一个弹孔，血袋已经瘪掉，那些染红衣服的血正是从这里流出。
“只打到了血袋。”她轻笑着，“不愧是你，阿尼斯，在那样的状态下，都可以精准命中。”
“……”
听到贝尔摩德的夸赞，青柳彬光满心无奈。
要问他对自己身份的感想是什么，毫无疑问只有两个字：麻烦。
系统只提供剧情主发生地日本的日语翻译，幸好他的英语没问题，对枪支和暴力的接受度也非常高。如果单纯当一个组织成员或FBI探员，他都没意见。
可他偏偏是卧底。
日常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同事，什么情报需要传回去、什么没必要，涉及组织的案件如何暗中搞破坏，如果别人起疑试探（到底是试探还是普通提问，也得区分清楚）如何周旋……
这都需要没经过半点卧底培训的青柳彬光，自己去一一应对。
联络人对他向来是直接发任务或索要情报，很少和他交流。他不敢多问，怕暴露自己没有记忆。只能从次次阅后几秒即焚的邮件里，努力提取重要信息。
除了联络人，他另一个接触的成员是贝尔摩德。
她知道他的身份，是除了迷之联络人外，唯一和他有交流的组织成员，他们在近几个月里还有过合作任务。
这次案件就是如此。
他将赤井秀一负责的案件告诉贝尔摩德，她决定伪装成这个杀人魔，希望这种只杀过几个人的普通罪犯能降低赤井秀一的警惕，让她能暗杀成功。
结果显而易见，任务失败了。
不止如此，在贝尔摩德偷袭落空后，她对他和赤井扔手榴弹，想以此脱身。
当时青柳彬光离她更近，他趴下避开爆炸的冲击，人还没重新爬起来，就摸出手枪，隔着烟雾对要逃走的她开枪射击。
——就像潜入组织的卧底警察有时不得不杀死无辜人，以FBI探员的身份，他也必须对罪犯下手，手下留情或动手太慢同样会引起怀疑。
她为脱身能直接扔他手榴弹，如果不是他避得快，他的内脏和脑浆早就溅满地面……而他为她能成功逃走，不能打头、心脏或腿，还得尽量瞄准她身上的血包，如果打歪了，他俩得一起GG………
青柳彬光心里非常无奈，可又无法心生怨念。
毕竟这就是卧底的工作。
贝尔摩德习惯了他有时的沉默不语，她在身上某个地方一拉，用来伪装体型的小型气囊纷纷泄气，那件宽大的男式外套松垮地挂在她的肩头。
“那接下来的善后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青柳彬光微微点头，把拿来的枪暂时收好，掏出之前射击贝尔摩德时使用的配枪，越过她，朝里面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不黑，正好对着街口的一个路灯，上方窗户碎了大半，飘进来的雨水让地面变得非常潮湿。
他走到某处蹲下，手指略一用力，撬开某块碎裂了一角、能让些许空气流通进去的地砖。
下面有一个能藏人的暗格，被塞在里面的男人早就醒了。
他的身体绑得结结实实，听到地砖被掀开的动静，他瞪大眼睛看向青柳彬光，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挣扎声。
这个真正的杀人狂是青柳彬光抓来的，作为FBI探员的他更清楚他的行踪。他把他关在这里，让贝尔摩德确认他的相貌细节和衣着进行易容，血浆袋里的血就是从他身上抽的。
青柳彬光单手将他从里面提起，随手扔到脚边，撕掉他嘴上的胶带。
杀人狂被关了整整一天，被莫名袭击关押的愤怒与狭小的黑暗环境带给他的恐惧，让他嘴巴得以解放的那一刻，就张嘴对青柳彬光大吼：
“为……为什么要抓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吼叫的同时，他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有一句古话叫“杀人者人恒杀之”，在大部分国家，杀人都是最严重的罪行。这段时间死在他手里的无辜女性真的不少，难道……难道是她们的亲友来报仇了？
抓他的陌生男人低头看着他，隐约的光茫透过碎裂的窗户落在那张脸上，他清楚看到了他此时的表情。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没有恨意，当然，也没有任何快意。
那样的眼神根本不是看同等的生命，甚至不像是注视活物的目光。
“杀人需要动机，救人不需要理由……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的理念。”
有着英俊外表的男人开口，他的声音同样好听。
杀人狂愣住，心里浮现出一个疑问：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吗？
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身体。
杀人狂后背寒毛瞬间全部炸起，他听到男人语气轻飘飘地继续道。
——“可惜，我的观念和他正相反。”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血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射出两发子弹的青柳彬光闻着这种味道，没有任何不适。
他蹲在染开缕缕红痕的水泊中，一边掰开尸体的手，将枪塞到这具还软乎的身体右手里，挪动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一边回忆自己还有哪些地方没做到位。
普通善后把血迹、指纹、毛发全部清理干净就行，这次任务却不行，因为这人是“举枪自尽”。
正常逻辑下，一个自己都不想活下去的人，不会在死前特地去清理掉那些痕迹，这时候做得越干净，越是在制造新的疑点。
所以他不止把贝尔摩德留下的痕迹清理掉，还把这个杀人狂的血和指纹，留到所有该留的地方，今天下雨地面潮湿，血是半个小时前留下的还是一个小时前留下的，很难精准判断。
目前唯一不足的是……
青柳彬光的目光落在这位杀人狂的脸上。
只见他眼睛瞪大，浑浊的眼球上爬满血丝；狰狞的脸上带着对死亡的恐惧，与带给他死亡的人的极大憎恶。
那种恨意非常清晰地传达给了青柳彬光，他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像一个自杀者……可惜那些痕迹能处理，对一具尸体的表情，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正在这时，安静的屋外突然传来车辆急促停下的刹车声，以及“堵住出路口”“不要再放跑人”的指挥声。
青柳彬光听出了其中熟悉的声音，不慌不忙地起身。一滴冰冷的雨水从上方落下，正好滴落到他的脸上，顺着脸颊缓慢滑下。
他没有去看地上失去气息的银发男人，平静地绕开他，朝窗户方向径直走去。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踩在水泊里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
终于，在距离光线只剩半步之遥时，彻底消失不见。
等其他人进来时，屋内只剩下一具尸体。
……
同一时间，一辆雪佛兰萨博班内，青柳彬光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抖。
坐在他身边的赤井秀一开口：“怎么了？”https://www.trip118.com
原本懒散靠在车座上的青柳彬光抬起脸看向他，一滴水痕从那张脸上缓缓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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