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家茶庄内。
元曦柔趴在榻上读书写文，萧如稷坐在桌前书写公案。
屋中寂静，只有熏香缭绕，书页轻翻。
萧如稷却突然停下笔来，抬头看向元曦柔，半晌，出声道，“.......昨日见了你父亲一面，瞧着他面色不好。”
元曦柔半垂着睫毛，神情虽是专注，朱唇却微微抿紧，并不放松。
“怎么今日看你，竟也是一样？”
元曦柔停了笔，“我......我怎么了？”
萧如稷的一双深眸望着她，并不言语。
元曦柔最是怕他，并不敢同他对视太久，怯怯地垂了眸，低头去摸书袋里装着的铜镜。
他平常总有忙不完的事，同她回回见面也都是公事公办，只聊课业，今日怎地突然关心起她了？
低头看了镜子，并未见得任何异常。
思及他方才的话，也是先提了元宁侯，这才想到——他哪里是关心她？分明是套她话呢！
元曦柔惯不会伪装，当下话语也、便磕磕巴巴。
“.......我父亲.......不过是.......倒也没什么大事！这寻常人家，磕磕碰碰也是正常.......父亲许是、许是有点心情不好吧，倒并没发生什么。”
萧如稷的眸色却又转深，“........是么？”
元曦柔见他显然不信，长眉微挑。她脸上顿时有些尴尬，顿了顿，只好无奈坦白道，“其实......也就是家里这几天，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
接着，就将母亲嫁妆丢失之事同他讲了一遍。
“......因着这事，全家都有些不快......父亲这几日都不大同我说话了。”
她半垂着脑袋，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面上却是有些颓丧。
”.......前日西苑给母亲送来赎回的嫁妆，不过钗鬟二三，只曰其他都早已被当铺处置.......还有昨日，阮娘去西苑领布匹，谁知管事与女使百般推脱，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元曦柔心头委屈，“我自然知道，我虽将真相公诸于人前，却似乎没讨到半点好处。可是，我又不觉得我做错了事.......偷盗嫁妆的是西苑，收买罗丰的也是西苑，我揭发他们，难道错了么？只是如今全家上下，没有一人觉得愉快，倒像是因我似的.......”
元曦柔似是也有些矛盾，又突然抬起头，看向萧如稷，“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做，实在太蠢？”
她水盈盈的眸子，里头满是不解，似是迷茫。
萧如稷道，“蠢，倒也算不得，只是.......不大聪明。”
什么叫不大聪明？那不跟“蠢”是一个意思？
元曦柔听了，愈加丧气，修长的脖子耷拉下来，像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
半晌，又长吁短叹，“其实我也知道，是我冒进了。”
她顿了顿，又道，“先前有人还曾提醒我，让我小心处置。我本以为我已经想得足够周全，可我想的都是如何能抵挡阻力，能让真相大白；如何让坏人不受包庇，得到应有的惩治。也因此，我才逼爹爹，甚至去伪造状纸，在西苑张牙舞爪，逼着父亲在众人面前处置齐小娘子，。可我什么也都想到了，独独忘了人心。”
如今连侯府的下人都知道西苑跟正房闹得不可开交，元宁侯的处置虽算不得不公，却也难平众意。事后齐小娘子便称病，几日不理内债事务，可大娘子又接不过来，所以宅内乱哄哄。也因着这事，反倒显出齐小娘子的重要来。m.trip118.com
宅里传什么话的都有，但没一句是好话。
萧如稷听她语气颓丧，又问，“若是再来一回，可以将这事做得漂亮圆滑，你可愿意？”
元曦柔到没想到他有这一问，当下认真想了想。
怎么漂亮圆滑呢？
让她也爬上那戏台子去演一演，不去逼父亲，只同小娘子单独把话说一说，卖她个人情，既让小娘子下得来台，也想办法让她能把嫁妆还回来，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元曦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愿意。”
萧如稷闻言，忍不住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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