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去何处了？”
刘杨氏摇头，“我不知。”
事已至此，疑点全部明晰，刘大壮确实是自己死的。
临走前傅青淮多问了一句，“你这屋子买下的还是赁的？”
刘杨氏苦笑，“买下的，往后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傅青淮点点头，想起她暗娼的身份，心里复杂，没有再多说了。
傅青淮客客气气同关六道别，倒是把关六给惊喜到，笑眯眯走了。
来时没骑马，回去时邢捕头落后傅青淮一步，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邢捕头，你今日问刘杨氏的话，可给本官解释一二？”
邢捕头只略微迟疑，“那……小的就大胆说了。”
“说——本官初上任，许多地方是不及你们这些老道捕快的，咱们往后是相辅相成。”
这话是“免罪金牌”，更是暗示。
邢捕头笑一笑，懂了。trip118.com
“我都这个年纪了不图再升职，不过傅大人确实是个好官，我才敢跟您这样直接。”
傅青淮没说话，静待下文。
“官家是白道，相应就有黑道，我先前问刘杨氏的话确实是有依据的，城中有两个我们捕快都晓得、但是抓不了的人物，干得都有贩拐人口的勾当。
“男婴可以直接卖给他们，女婴是不收的；若是民间女孩儿长成美人胚子倒还可能被拐走。”
卖也分多种形式，并非所有的人口买卖都合法。
傅青淮听完便直接道：“为何抓不了？”
“抓人要抓现行，要么就是得有实证。”
“这我知道，但是这都是可以解决的，难道没有别的原因？”
邢捕头眉心微陷，“大人果然聪慧。”
傅青淮不语，她心中有了想法，只等邢捕头说出来。
“那两个抓不了的人物，一个诨号乔美人，一个麻四，不是没被抓过，但是都不能钉死罪名，只好放了——”
邢捕头指了指天，“上头有人。”
傅青淮沉了脸，“是谁？”
她就不信，只是些地痞流氓怎么能跟大官扯上关系？
邢捕头笑，“说不清啊，一个衙门数百人，又分了诸多馆署，到处都有利益牵扯，连我在黑道也有熟悉的脸面——遇上了，总得给几分面子的。”
“邢捕头说这些，不光是为了跟我解释吧。”
邢捕头叹气一声，“我老邢以全家性命担保，绝不是在威胁，更不是要害您！”
如今的傅青淮可不是初入官场、明面上只有一个傅二叔护航的人物了。
太子保她，大理寺卿护她，嫡亲的二姐嫁去国公家。
动她的人还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受得起她自身的反击……
傅青淮从没想过，一个小捕头能害了自己。
于是她淡然道：“你敢同我直说，我自然清楚你不为害我。”
邢捕头脸上绷紧的肌肤略松垮些，“您出身高，瞧不见市井里的腌臜事正常，但是您却不能小瞧了——蚂蚁也能咬死象；
“我跟您说这些，只是不想您步了许推官后尘。”
傅青淮眉心微陷，她上任前自然是对前几任有过调查的。
盛起十二年，有个姓许的推官，因贪污改案而被剥夺一身功名，全家流放。
如今盛起二十三年。
过去十一年了。
邢捕头在任有近二十年。
二人必定是打过交道的。
“我记得他贪污？”
“是被人诬陷。”
“这么轻易就被诬陷了，无法翻案？”
邢捕头原本就压低了声音，现如今声音更低，“我方才说了，到处都有利益牵扯，要害他的人有一个，就有十个帮。”
不帮行吗？
可以，那拔出一个毒瘤，一条线上全都得被带出来。
害了别人，自己能躲过一劫。
害还是不害？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傅青淮明白这个道理，皆因朝堂上也大同小异。
“他得罪了谁？”
“说不清，可是他跟您一样——较真儿，万一这个真就较到了不该较的人头上呢？”
傅青淮心中复杂极了，她跳出大理寺，有想休养生息顺便巩固名声的念头。
可是做推官，竟然没跳出这个怪圈。
只是圈子不同而已。
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多谢邢捕头提醒。”
邢捕头一脸欣慰，“大人莫怪我多事，实在是盼着您好，您是要成大事、造福苍生的人，莫折在了这上头。”
小事不为，大事难成。
非一往无前，不可功成名就。
她能为眼前事犹豫，往后再也立不起来了。
傅青淮一脸坚定，“本官理解你，但眼里揉不进沙子，只好盼那些人别撞到我手里！”
邢捕头脚下打跌停在当场，愕然看向身前背如松竹的傅青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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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能结了。
也确实没有他杀隐情。
傅青淮的心却没有轻松起来。
神仙散起先是在有钱人家里流通，现如今已经祸害了平头百姓。
更可悲的是上瘾以后没钱买，只得混了煤渣。
说不准哪日就死。
刘杨氏是因为不想去见婆家，所以才报官，那么更多因这劣质神仙散而死的人呢？
暗地里，还有多少？
六月十九很快到了。
傅青淮一早起来，穿着甄氏给她准备的簇新衣裳，同傅青阳一道等在外边。
姐弟这几年不比傅青淮没做官前，加起来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两只手。
傅青淮便笑着先同他说话，“弟弟在家修习可还好？”
“托长兄的福，没有不好的。”
傅青淮见他恭敬，便伸手拍拍他肩膀，“只盼你心里别生郁结，只是三年，说不准到时候给傅家拿第二个状元回来。”
傅青阳低头，似害羞地笑了笑，“家中有长兄一个已经是无上荣恩，况且南方举子个个实力强劲，我怕是没有那个运气。”
“也无须妄自菲薄，梁煦归那种货色都能得探花，可见陛下是偏向北方举子的。”
傅青阳一顿，“弟弟仍记得，梁公子起初跟长兄十分和睦，怎么就落得现在这般田地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长兄在走何道？”
傅青淮沉默几息，“戢鳞潜翼，思蜀风云。”
傅青阳也沉默。
随后道：“蓄志待时——原来这就是长兄不进反退的原因。”
“不尽然。”
“愿闻其详。”
傅青淮淡然笑笑，“大喜的日子，聊这些不开心的做什么？时也命也，你我不同；其他的待你走上官道，祖父和二叔会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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