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天底下就没了皇帝，又怎么能行？”
朱棣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至于周明睿描述仙界时所提到的种种他闻所未闻的物件，让朱棣十分好奇。
但是朱棣依旧认为，应当在皇帝这个层面上找回点面子。
“这天底下若是没了皇帝，群臣百官听谁号令，若是没了皇帝，各地事务又有谁能够决策？”
“皇帝之于天下，是一个国家的关键，岂能说没就没？”
朱棣下意识辩驳道。
然而周明睿却面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皇帝之于天下，确实有所贡献。”
周明睿肯定道。
“皇帝能够保证一个国家的政权，集中在一人手中，然后由他进行分配，避免旁人为了争夺权力而斗个死活，维护了国家统一提供了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让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
“对于经济，利用政治权利和法律的手段来打压商人和封建地主与地方势力，在一定程度上给自耕农提供了相对宽松的经济环境，使得自耕农经济不断发展。”
“对于文化，一朝一代的更迭更有利于文化的不断传承，这才保证了这片大地上的文化能够恒远流传。”
周明睿十分中肯地说着皇帝的好。
朱棣的神情方才有所好转。
他心想皇帝不也是有好处的吗？
然而周明睿却又接着说：“可还是那句老话，凡事物都有其两面性。”
“首先，过度的中央集权阻碍历史的发展，即生产力的发展，历朝历代统治者皆是重农抑商，可光种地又怎么发展社会经济？又怎么去了解其他各国的水平，又怎么能够快速积累财富？”
“第二，高度集中的皇权容易造成重大的决策失误，就算你养了内阁和朝臣们作出的决策，有时也依旧存在着重大失误天高皇帝远，下人只需编造些许信息，您如果不加查证就会被蒙骗过去，从而作出错误的决定。”
“第三，高度集权易于产生腐败，设想一下，官员也分层级，一层一层向上，最高层是您下者，若是想往上爬不就得变着法子贿赂上一阶？”
“第四，由个人意志决定国家政策，具有极大不确定性，只依赖君主个人贤明，或是遇到不贤明的君主，或是愚钝的家伙，或是残暴如纣王，天下百姓又该如何？”
周明睿振振有词地质问道。
声声如雷，让朱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饶是密室之中的几人，虽觉得应该支持陛下，却又下意识认为周明睿言之有理。
只是，他们也不由为周明睿担心，唯恐此人说完之后性命不保。
然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周明睿的眼神却越发犀利起来。
“就算百姓们受到压迫，想要起兵造反，但细数一下，迄今为止这天下除了先皇以及更早一些的汉高祖，还有谁真正能够翻身做主人？”
“旁人始终不过昙花一现，就算有鸿鹄之志，却又没有相应的本事和能力。”
“正如同的历史的怪圈一样循环往复，您觉得这样的历史有何意思？”
没有意思。
朱棣想。
若天下最终都将走向同样一个结局，循环往复，久不停息，那确实没有任何意思。
如此一来，他倒也算是明白。
为何有的帝王在年老之时一直寻求长生之法。
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一遍又一遍的发生在自己所开创的朝代。
“可就算是皇帝，也有通情达理之人善用的明君。”
朱棣依旧想要为“皇帝”辩驳道。
“然而迄今为止又有多少位皇帝？其中又有多少位明君？”
周明睿直接追问道。
他这么一问，朱棣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让朱棣当真说一个真切的数字，他还真说不出来。
周明睿见他不答，不免长叹道：“哪怕不算具体的数目，单就系数历史上有名的贤君，大多也都寥寥数的过来。”
“可与他们相比，更多的则是无能无为的君主，亦或是残酷的暴君。”
“此等情形之下，您当真觉得帝王真的于社会、于百姓有利？”
周明睿反问道。
朱棣则直接沉默。
他的五官险些皱在一起。
整个人更是深陷思绪之中，无法抽身。
周明睿也丝毫不加避讳的坐在他对面。
表面上看着十分沉着冷静，但实则心底相当忐忑。
刚刚那番话实际上相当冒险，属于是劈头盖脸便把朱棣直接指责一顿，某种程度上还算是指怀骂桑，现在就看朱棣究竟是何反应。
“先生所言确实在理。”
在不论是周明睿还是隔墙几人的忐忑当中，朱棣突然叹息道。
此话一出，就连周明睿脸上的神情也显现没有绷住。
他本意是想将朱棣的注意力从仙界拉回大明的现状。
若是日后朱棣得知西方的情形，也不至于太过纠结，却不想朱棣竟然真的认了！https://www.trip118.com
“陛下，若您无法接受，不会强行理解，毕竟情况不同……”
周明睿有些犹豫地补充道。
朱棣却摇了摇头。
“不，先生所说的确实没错。”
“皇帝对于百姓而言，或许当真是祸事。”
说罢，朱棣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脸上没了先前的精气神。
他匆忙告别，更是让周明睿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去，不会真把人说懵了吧？”
周明睿有些踌躇地想。
若当真把朱棣说自闭了，那他可真是罪过！
然而更加担心的则是黄淮等人。
听到朱棣向外走的动静，几人更是顾不上朱高炽，全都聚拢了过去，一心想要追上朱棣。
然而即便是从皇陵一路走到皇宫，朱棣却始终并未搭理他们几人。
“陛下当真还好么？”
解缙抽气道。
想他当年入朝为官开始，陛下还只是燕王时，都一直意气风发，何时像现在这般自闭？
难不成周明睿说的话当真伤到了陛下？
黄淮等人更是担忧重重。
“若是陛下受了打击，日后不理朝政，只怕会更加糟糕。”
“对，怕的就是陛下一蹶不振啊！”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那叫一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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