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睿的态度很是坦诚，却让姚广孝心中警铃大作。
二人从未见过面，却又能将自己的心中所想摸索的如此精准。
实在是……
“好，既然周施主这么说，那么咱们就好好聊聊。”
姚广孝平复着情绪道。
他再次缓缓坐下，并主动为自己斟上一杯。
“既然说要聊，那老衲就斗胆问周施主一句，周施主可知何为为臣三术？”
姚广孝静静地看着周明睿道。
刚刚，他已经在周明睿面前失了冷静，现在不能再失去话语权。
姚广孝坚持认为，这场谈话必须由自己主导。
周明睿则手上一顿。
“这还真不清楚，还请大师赐教。”
周明睿淡然笑道。
手上倒酒的动作倒是始终没停。
他倒是知道些方法，可是姚广孝这么问，明显有不小的问题。
“不敢。”
姚广孝继续笑道。
“依老衲之鉴，为臣三术实际上分三步，其一，为造龙术，顾名思义，即培养并扶持自己的看重的人上位；其二，为御龙术，即用尽一切手段，让自己成为掌权者的代言人，成为他的喉舌，控制他的思想，成为实际意义上的掌权者；其三，则是屠龙术。”
姚广孝戛然而止，望着沉思的周明睿，心思不定。
周明睿则第一时间想到了不该存在在这里的某本著作。
那本著作当中就对“屠龙”和“造龙”有着独到的见解。
只是社会背景存在差别罢了。
“大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照着您的意思来讲，莫非这屠龙，就是把皇帝拉下马？”
周明睿借着酒劲道。
他面色酡红，颇有几分醉酒后不知所云的份。
惊得姚广孝即便想要呵斥，却又不想与酒鬼多做争执。
更让他拿不准的是，周明睿到底醉没醉？
“周施主，话不可乱讲！”
姚广孝轻声呵斥道。
明明刚刚还很清醒，为何现在突然有了醉态？
周明睿则闻言憨笑：“这有何不可？”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算把大明批判个百八十回，都无人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周明睿十分笃定，却没注意到姚广孝脸上的茫然错愕。
一墙之隔的朱棣和朱高炽更是面色各异。
“父皇，周先生不知道咱们在周围，方才这般说的，千万别放在心上。”
朱高炽见朱棣面色有异，连忙出声劝道。
朱棣则并未表露半分想法。
自姚广孝说罢，他便一直记挂着“屠龙术”的事情，如今听周明睿这么说，他更是警铃大作。
“若周明睿当真想要颠覆大明，朕一定会杀了他。”
朱棣冷不丁道。
他阴沉的脸顿时吓了朱高炽一跳。
朱高炽火速回忆刚刚种种，愣是没想明白为何父皇会如此生气。
而隔壁，姚广孝突然开了口。
“那，周先生，您怎么看这屠龙术。”
姚广孝紧紧盯着周明睿道。
他错愕于周明睿竟如此直白，却也希望周明睿能说多错多。
这样，他便有机会借朱棣之手除掉这个威胁。
然而周明睿却根本不上套。
“这还不简单，若是皇帝性情非人，以折磨百姓为乐，当然要屠！”
周明睿面色酡红继续道。
“可若皇帝爱民如子，兢兢业业，那你我都当成为对方助力，为其效力，以保天下太平、朝廷稳固。”
他的话，某种程度来讲安抚了朱棣。
而周明睿本人也从姚广孝的神情变化中抓住了答案。
“大师，您这么试探我，莫非是认为我为朱瞻基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就是为了屠龙？”
周明睿直勾勾地看着姚广孝。
看似迷蒙眼神此时却有精光，让姚广孝忍不住正襟危坐。
他，遇到对手了！
“莫非不是？光是您单单指导朱瞻基这一点来看，就已经算是造龙术。”
姚广孝直白道。
“阁下的举措虽说对大明有利，可先不论能否长期有效，单论您对太子之子所思所想的干预就足以说明问题，若是长久以往，他必定会对您产生依赖，凡事都会下意识过问您的意见，这不就是‘御龙术’？”
周明睿听到这，算是明白了姚广孝的来意。
他本以为姚广孝是想来和自己交流朝政，共议大明未来。
如今看来，自己反倒成了假想敌。
“这还真不敢，”周明睿无奈道，“早就听闻大师多疑，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姚广孝一听，面色变得格外难看。
这厮怎么好意思来指责他？18小说
“周先生……”
姚广孝正想厉声斥责周明睿，周明睿则抬手制止示意他先闭嘴。
“大师，我这么问你，航海贸易也好，削藩政策也罢，以及先前的种种策略在您看来，是对大明而言，利弊如何？”
周明睿抿着酒问道。
“利大于弊。”
姚广孝面色难看道。
这是实话。
虽说实施起来有一定风险，但就长远来看，必然是利大于弊。
“那不就完了？我一心向着大明好，不惜在工作时间内花功夫为朱瞻基出谋划策，就是希望大明能够走的更加长远。若我真有意祸害大明，为何还要龟缩在这小小皇陵当中？但凡出去参加科举、亦或组建民间组织，不都比从朱瞻基这里下手还快？”
周明睿很是不高兴地说。
“陛下身体健朗，太子也正值壮年，等朱瞻基继位，那都到猴年马月？还是说在您眼中，我一人顶一整个司马家族？”
周明睿的话中藏着许多不满和控诉。
直让姚广孝和朱棣都陷入沉默。
司马家族为了篡权多位，几乎耗费了数代人将近共有五十年的光景。
区区一个周明睿，还真到不了那个高度。
“莫非朕误会他了？”
朱棣不免产生质疑。
姚广孝则认识到了周明睿的不一般，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周先生，您莫急躁……”
姚广孝正欲安抚周明睿。
周明睿却陡然拎起酒壶直接大口闷灌。
而后倏然起身，毫不客气地驱赶姚广孝。
“我算是看清了，若是你们当真觉得我对大明心思不纯，老子以后啥都不说，谁也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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