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丁连冲上前握住糯糯的手时,她已经死了,她是拖着最后一口气来见邹悦。
立在门口的莫寒歉疚道:“我在府外看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口中一直念叨着‘夫人’,我给她渡了许多灵力,可是完全没有作用,她的肋骨被踢断了好几根,心肺都破了,肺水淌得一身都是。”
昨日,莫寒带人去南山阁时,刚好遇上有人偷袭南山阁,他同十三皇子他们内外夹击敌人,打了一夜,终于把敌人打跑了。
他见到十三皇子后,刚表明来意,十三皇子便让他带人回莫府保护莫止。
莫寒两人都得罪不起,便留下侍卫在南山阁,只身一人回来了,回来的路上,他在莫府门前遇到了糯糯。
莫寒声音有些唏嘘,他杀人历来手起刀落,从不折辱对方,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之徒,竟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下此狠手,将她活活打成这样。
莫寒不忍再看,侧目道:“借着我输入的灵力,她抬手指向莫府,嘴巴张张合合,总算说出‘俞夫人’三个字,我便把她带来了。”
“生灵可以救活她吗?”邹悦将糯糯紧紧抱起,糯糯身上的血水、肺水瞬间淌湿了邹悦的衣裳,她冷得瑟瑟发抖。
地丁望着糯糯惨死的尸体,心里也闷得慌,可是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摇头道:“我没有生灵,而且生灵只能救将死之人,不能起死回生。”
邹悦的眼泪滴落在糯糯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脸上,她在水星有很多兄弟姐妹,可除了哥哥,她没有一个亲人。糯糯是她在谬灵除了俞灏之外最亲近的人,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她也能感受到,糯糯是真心待她好,可是就这么一个待她好的人,她却没有能留住。
邹悦心痛地扶过糯糯的脸庞,目光忽然定格在糯糯的胸膛,她衣裳上染满了血,可依稀能辩出一个血色鞋印。
这鞋印她太过熟悉,这是她亲手纳的鞋底,还是糯糯教她的,这是她为灏哥做的鞋,她当时特意在俞灏的鞋底纳了个太阳,在自己的鞋底纳了个月亮。邹悦清晰地记得,昨夜灏哥离去时,穿得正是她纳的那双鞋。
邹悦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玥儿。”俞灏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莫止后还礼貌地朝她问好。
邹悦猛然抬头,她凌厉的眼神把俞灏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
“是不是你害死了糯糯?!”邹悦一声朝俞灏喝去。
俞灏一下子被喝懵了,冀玥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历来只有他凶她的份,他的记忆里,玥儿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看来,花解语说得对,丫鬟终究是没教养的,再怎么装温柔体贴,也终归会暴露本性。
“是不是你杀了糯糯?!”邹悦又问了一遍。
俞灏不满冀玥的态度,摇头道:“不就死了个丫鬟吗?你至于激动成个泼妇样?遇事一点都不端庄镇定,怎么和我一起做天下夫妻的表率?”
俞灏见冀玥抱着这个死丫鬟搞得自己狼狈至极,一脸嫌弃地让她赶紧起来洗干净,换衣裳,别让外人说恩爱坊坊主夫人又脏又臭。
可是邹悦却如同没有听到俞灏说什么似的,又重复问了一遍是不是他杀的糯糯?
“你没完了是吧?我没有杀她,你快点起来去洗干净!”俞灏不耐烦道。
“我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杀的糯糯?如果不是,我会将报官,让血刃坊查清究竟是谁害死的糯糯,你别忘了,血刃坊有诚灵。”邹悦痛苦地望着俞灏,害怕俞灏真的承认。
俞灏怕事情闹大,会连累自己当不上恩爱坊坊主,不悦的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唯唯诺诺道:“玥儿,是我打死的这丫头,可是这不怪我,是这丫鬟勾引我,她居心不良,我是替你教训她。谁晓得她那么不禁踹,我还没使力呢,她就成这个样了。”
见俞灏承认打死了糯糯,邹悦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不想再听他狡辩,糯糯跟了她这么久,她深知糯糯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勾引俞灏?俞灏这个理由太蹩脚了,她半点都不信。
门口的莫寒不耻俞灏的灭绝人性,直接转身离开。
俞灏见冀玥不再说话,以为她原谅自己了,想着这事就这么过了,开口道:“玥儿,我是来带你回府挑立坊那日穿的衣裳,你快起身跟我回去,不要再为区区一个丫鬟难过了。等我当上恩爱坊坊主后,给你找成千长百个丫鬟任你差遣。”
俞灏见冀玥不为所动,碍着莫止在,不好发火,便蹙着鼻子,忍臭走到冀玥身旁,将她一把从地上抱起,也不顾会不会伤着孩子,拖着就往外面走。
地丁放心不下,也跟了出来。
他们还没走几步,小俞愉忽然朝他们跑了过来。
小俞愉一把拉住冀玥道:“夫人,我刚刚偷听到我爹对我娘说的话,我爹说,他娶那个小妾是假的,是俞老爷看上了那个花解语,借我爹之名娶进俞府。那个花解语就藏在俞府祠堂下面,俞老爷书房还有我爹的卧室都有地道直通那里!”
“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俞灏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向小俞愉,被莫止飞出冰剑挡住。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爹都向我娘坦白了,他在城外修的那个别苑就是给你金屋藏娇用的,我听得可清楚了,花解语不是你背着夫人偷的第一个人,这三四个月来,你偷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
小俞愉气势汹汹地指责俞灏,她在俞府时,俞夫人待她不错,她不想让俞夫人被蒙在鼓里。
“一派胡言!”见事情败露,俞灏又气又慌,可他又不能承认,否则他这个恩爱坊坊主还怎么当得下去?
俞灏恨不得像踢死糯糯一样踢死小俞愉,奈何莫止拦着,他只有气冲冲地拉着冀玥离开。
地丁不放心俞灏将冀玥带走,上前拦住俞灏。
“莫小姐,玥儿是我夫人,我带我夫人回家难道不可以吗?”俞灏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打不过莫止,若不是莫止家大业大,若不是莫止是莫白妹妹,俞灏早就上脚了,怎会对她一忍再忍,一再退让。
“莫小姐,麻烦你好好安葬糯糯,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好后就来为糯糯守灵。”
邹悦肚子被俞灏拽得生痛,但她已经不指望他在乎她肚子里孩子的死活了。
“好,我让莫寒跟着你去。”地丁挥手幻出铃铛,摇铃唤来莫寒,让他跟去俞府保护俞夫人。
“嗯。”莫寒正要跟上离开的俞氏夫妇,莫止忽然拉住他,问道:“南山阁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处境危险吗?”
莫寒按十三皇子教的答道:“南山阁一切安好,小姐放心。”
地丁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若是南山阁一切安好,猴子怎么会不回来处理邹悦的事?
可她现在也抽不开身,只能祈求那边平安无事了。
地丁怕俞灏他们走远,便挥手让莫寒快跟上去。
地丁刚转身牵起小俞愉的手,问她有没有被俞灏吓到,俞贺就赶忙着跑过来,问道:“莫小姐,我听说老爷来莫府了,他人呢?”
俞贺东张西望,不见俞灏的身影。
“他带着俞夫人回俞府去了。”
“噢。”俞贺点了点头,心想也是,恩爱坊成立,老爷和夫人身为天下夫妻表率,一定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于是又问道:“莫小姐,你拿稿子给我家夫人看了吗?我家夫人怎么说?”
方才邹悦还没看完糯糯就进来了,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也无所谓了。地丁让小俞愉站在院子里,自己走进屋子将散落在床上和地上的稿子一一拾起来。
跟进来的俞贺看到了地上惨死的糯糯,惊吓转瞬即逝,天下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他家老爷的杰作,毕竟他家老爷每个月都会踢死人,他经常处理这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只不过之前那些都瞒着夫人,而这次糯糯的死夫人应该知道了,看来他最近几日还是留在莫府避避风头好。
地丁整理好稿纸,递给准备交给贾钰,让他交给贾钰,贾钰会交给十一皇子。
“是。”俞贺抱着稿纸走到院子中,牵着小俞愉离开了。
地丁叫来丫鬟,让她做身寿衣,给糯糯换上。
她在莫府为糯糯设了个灵堂,安排好糯糯的丧事后,俞贺又跑来找她,说是贾大人心神不宁,做事恍恍惚惚,需要他去帮忙。m.trip118.com
“莫小姐,折子圣上已经批了,三日后恩爱坊正式成立。这时间赶得紧,要准备的事一大堆,可是你看贾大人他”俞贺望着折纸折了一下午的贾钰无奈地耸了耸肩,要是他干活像贾钰这么磨蹭,早被俞灏踢死了。
地丁疑惑地走向贾钰,只见他正拿着一张白纸折来折去,神情甚是失落,不由问道他怎么了?
“唉。”贾钰长长地叹了口气,低落道:“岚岚留书说我像白纸一样无趣,她去洛阳找祁蓉去了。”
“噢~”地丁早就猜到了罗岚会走,她那么崇拜祁蓉,成日追寻着祁蓉的踪迹,这次知道祁蓉在洛阳,她怎么会坐得住。
“白纸哪无趣了?白纸明明是最有趣的东西。”地丁为了安慰贾钰,拿起桌案上的白纸在上面画花画草花鱼,接连画了十来张纸,甚至连贾钰喜欢的伶人和戏词都画上去了,可是贾钰还是不为所动。
看来只有让他自己慢慢消化了,地丁让逸风照顾好莫大人,自己接手过莫珏手里的工作,开始操持恩爱坊成立的相关事宜。
期间,地丁还不时去医馆看李菁和冬雪,劝李菁吃饭睡觉。
“菁姐姐,再等三日,三日后俞灏当上恩爱坊坊主,大权在握,我便找邹悦履约,让冬雪回来。”
地丁见李菁终于肯吃东西了,还来不及开心,便又被俞贺叫走去处理事情。
她成日忙得晕头转向,不可开交,喝口水都觉得胸闷气短,头晕想吐,但她没得选,只能继续忙碌。她忙着忙着,都没能睡上两个时辰,这三日便结束了。
地丁望着东方的曙光,长长舒了口气,这一日终于来了,过了今日,恩爱坊成立完,冬雪回来,一切都处理好了,她便可以赶去南山阁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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