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烘着春水,漾得春花懒洋洋的,肆意耷拉着花衣,斜倚在枝头上,似刚睡完午觉醒来,但睡意还未完全消退,躺在枝头,狎着美目,半睁半闭地听着戏台上的小曲。
贾钰担心晌午日光太烈,晒着众人,原本要在后花园搭个棚子,却被云戬否决了。
“春日暖阳和煦,别有情致,何必拂了这天光美意?”
“嗯。”
贾钰见今日十一皇子颇有闲情雅致,便在后花园搭了个露天的戏台,把自己养在府上的名伶都请来为众人表演助兴。
映着花色,借着暖阳,戏台上青衣咿咿呀呀开唱,花旦也翩翩起舞,舞姿摇曳,地丁恍惚间想起了秦欢,想起了她娇小的身子,想起了她以假乱真的盔甲戏服,想起了她临死前脸上的笑,眼角的泪,衣上的血。自己还欠她一诺,可这一诺也随着她的死,再也无法兑现了。
“莫小妹,你怎么看哭了?”贾钰望着吃惊地望着莫止,顿时间,众人的目光从戏台上移下,落到莫止身上。m.trip118.com
莫止尴尬地瞪了贾钰一眼,真是个呆头鹅,朝众人讪讪笑道:“台上的戏演得太好了,我一时入戏太深,不由就流下了眼泪。”
“可这是一出喜剧啊?”贾钰一脸不解地望着莫止,喜剧入戏太深,不应该是捧腹大笑吗?哪有听喜剧听哭的?
地丁扭头望了望早已变样的陀螺,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城楼上的秦欢。
“我有个故人,她也爱唱戏,我想她了,一时情难自已,就失态了。”地丁见陀螺不为所动,扭头继续看戏台上的戏,心里更是感伤,声音顿时哑了。
“你也有爱唱戏的朋友?”贾钰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莫小妹,你那个故人在哪啊?我想见见。”
“她不在了,我的很多故人都不见了。”地丁将目光从陀螺身上移开,转到贾钰身上。
贾钰同罗岚一桌,罗岚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正握着筷子在桌上打转。
“莫小姐,你以前除了在天之南海求学?还去过哪里啊?”
溪花趁机试探莫止,四大贵族和血刃坊都知道莫府有个小姐,可从来没有人见过,莫白孤冷,他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哪来的妹妹?可半个月前,这莫止便凭空出世了,莫白还大张旗鼓的给她举办了穿越者受害联盟店铺开张仪式。
溪花派人查过莫止的来历,可除了查出莫止曾经在天之南海求学,其余什么也查不出来。在天之南海求学时,莫止又是零灵的入室弟子,溪花一点细节都查不到。
可越是这样神秘,溪花越觉得里面有古怪,他想从莫止入手,铲除莫白。
“我”
“哎呀,莫小姐,夫人见你思念故人,她想来陪你坐坐,你看可以不?”俞灏昨日在宴席上受了溪花讥讽,看他非常不爽,出言打断他的话,推搡着一旁的冀玥起身去跟莫止坐。
他今天来莫府赴宴时通过风了,玥儿告诉他莫小姐会在宴会上帮他美言,恢复往日地位指日可待,他现在才不把溪花放在眼里,可不会像昨夜那么忍气吞声了,只盼着莫小姐早点帮自己说话,他方才见贾钰一直同莫止寒暄,生怕莫止把他的要事给忘了,见溪花同莫止搭茬,他故意打断,一来给溪花甩脸色,二来让冀玥提点提点莫止,让她别忘了给自己说话的事儿。
冀玥挺着个大肚子,地丁见她行动不便,慌忙让她别起身了,她过来和他们二人一起坐。
今早大夫给冀玥把完脉,估摸着她这两日便会生产,劝她卧床静养,别走动了,可冀玥就是放心不下俞灏,硬咬着牙走前走后的。
地丁也劝过她,可是无济于事,拗不过她,只能仍由她跟着。
地丁让下人在冀玥身旁添张凳子,做到了她身旁,刚入座便暼到俞灏在桌底下踢冀玥的脚,地丁不待冀玥开口,便会意,起身敬十一皇子并道:“十一皇子,洛阳军事吃紧,祁蓉和我哥都去了可人手还是不够,俞老爷足智多谋,聪明能干,若派他去洛阳助阵一定能让我哥他们如虎添翼,早日大败逆贼,得胜归来。”
一旁的俞灏终于等到莫止帮自己美言,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脸上已经开始恢复往日趾高气扬的神态,可一听到要去洛阳参战,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吓得张皇失措地站起身,撞倒了桌上的酒杯他也顾不得去扶,连连向十一皇子摆手拒绝道:“十一皇子,我不去洛阳,那里,那里,玥儿临盆在即,我放心不下她们母子,承蒙莫小姐推荐,但恕俞灏儿女情长,舍不下妻儿,难当重任。”
俞灏边说边狠踢边上的冀玥,让她为自己说话,洛阳如今战事连连,烽火四起,他可不想跋山涉水去送死,即使不死,也免不了吃苦受难,窝在花解语的温柔乡多好,他才不愿意去洛阳遭罪。
冀玥见丈夫猛踢自己腿肚,心知丈夫不高兴,想是他不愿意去洛阳,便勉强支起身子,莫止要扶她,被她避开,她对莫止这一推荐十分不悦,怀疑她故意整治灏哥。
冀玥忍着小腿的疼痛,朝云戬求道:“十一皇子,我身子羸弱,这一胎怀得十分艰辛,日日以药当饭,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灏哥的照顾,若离了灏哥,我和肚里胎儿恐怕难保。灏哥心里牵挂着我们母子,既使去了洛阳也难免分神,难以全力杀敌,恳请十一皇子另觅良将。”
“是啊,是啊。”俞灏连连附和。
云戬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冀玥面色苍白地看了眼丈夫,继续对云戬说道:“十一皇子,洛阳兹事体大,我们本不该推辞,可都怨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争气,如若真实在不行,我想请愿与灏哥一起前往洛阳。”
说着冀玥忽然掩面而泣,继而道:“若十一皇子担心我这个孕妇会妨碍洛阳战事,我也可留在家中,日日为洛阳祷告,祈祷洛阳逆贼早上伏法。俞家世代忠贞,俞府上下每一个人都随时愿意为谬灵而战。”
溪花听到这忽然冷笑道:“俞夫人言重了,有我们这些男子在,用不着你一个孕妇上战场。”
“你”冀玥被溪花惹得生气,肚子隐隐约约开始疼痛,地丁连忙起身扶她,柔声说道:“怪我考虑不周,只考虑到俞老爷才华横溢,忽略了俞夫人母子,十一皇子,派俞老爷去洛阳的事还是作罢吧。”
地丁扶着冀玥坐下,俞灏听到她的话,趁机向云戬说道:“十一皇子,既然莫小姐都提起洛阳之事了,俞灏在此也把心中所想向十一皇子禀明。改灵坊这堆逆贼在蛰伏已久,此次在洛阳忽然爆发,除去改灵坊,还有李氏那堆逆贼,也是蠢蠢欲动。我这段时日虽久居家中,可内心无时无刻都在牵挂着朝堂之事,谬灵在圣上圣明的统治下,理应长治久安,可是却总有谋逆之人。如何才能杀死这些谋逆之心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终日在家中寝食难安,辗转反侧,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哼。”溪花夫妇忽然同时被俞灏逗乐,溪花冷嗤一声,而他身旁的陀螺直接笑出声来。
台上的云戬却一副听得动容的模样,亲切问道:“俞大人,那你可有想到什么解决之策?”
俞灏没有搭理溪花夫妇的耻笑,而是装出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声情并茂道:“禀十一皇子,在我日夜思索下,我终于想通了,谬灵之所以叛乱四起,是因为他们民心不安,没有信仰。如若他们人人心安,便不会有心作乱了。”
地丁闻言忽然抬头看向俞灏,安民心,这出自《道德真经》,俞灏怎么会这个道理?他不像会像这些的人?
地丁望向邹悦,见她一脸崇拜地望向俞灏,看来俞灏说的这些话也不是她教的,莫非是那个神秘的花解语?地丁心里疑惑不解。
“如何安民心呢?”云戬颇有深意地望向俞灏。
“有家□□心可安。”俞灏一脸自信地回答。
“何以为家?”云戬继续问道。
“有居身之所,有蔽身之物,有饱腹之食,有栖心之人,乃为家。”俞灏对答如流,神采奕奕。
果真是《道德真经》里的话,地丁打算今晚去好好会会那个花解语。
“十一皇子,如今百姓衣食无忧,居有定所,最缺的是栖心之人,他们缺一个榜样,缺一个信仰,缺一对恩爱和睦的夫妻效仿。我提议,十一皇子选出一对夫妇成立恩爱坊,为众人表率,学习效仿。同时,恩爱坊负责百姓所有婚嫁,帮助他们成家立业。如此一来,他们心安了,就再无心造反了。”
俞灏这些时日一直在想自己为何失势,在花解语的提点下,他恍然大悟,四大贵族中,莫白是司法大人,祁府有祁家军,他们都有兵权在握,贾府虽然没有兵权,但他包揽了衣食住行各大商行,各地皆有贾家店铺。只有他俞府,一直以来都靠依赖其它家族而生,之前他攀附祁府,可祁府如今自顾不暇,他与李氏联姻,可李氏倒了,他也跟着倒了。
俞府要能长期立足,必须想个立身之法。可是兵权被莫祁两氏包揽了,他插不进去,而赚钱的法子又被贾钰和溪花占了,他抢不过来。
他懊恼之极,花解语喜盈盈地为他穿嫁衣,他忽然顿悟,婚嫁这事家家都会举办,而且代代都会有,其中利润巨大,若他包揽了谬灵所有婚嫁,则俞氏再也不用愁钱了。
俞灏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地丁见他的小算盘打得正好,不由觉得这人真是又坏又蠢又贪。
不待俞灏毛遂自荐,陀螺抢言向云戬说道:“我和花哥哥请愿做这恩爱坊的坊主,做天下夫妻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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