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去拿来工具，开始组装电风扇。
两个小家伙瞪大好奇的眼睛，看着老父亲忙活，一边问这问那。
杨晓蓉忽然说，“这台电风扇的款式，比我小时候父亲搬回家的那台，漂亮了好多。”
白色叶片，红色机械按钮，防护罩也密实了很多，不用担心两个小家伙因好奇，把手指头伸进去。
比她记忆深处，那一台傻大黑粗的电风扇，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
陈阳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不动声色的组装电风扇。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杨晓蓉提起自己的父亲。
像是一块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头，陈阳的记忆，跟着泛起了涟漪……
1974年，那是个滴水成冰，严冬里的清晨。
头天晚上，陈二山喝醉了酒，把陈阳绑在树上揍了顿死的，然后把孩子往父母家门前一扔，走人。
陈阳在爷爷家炕上硬挺了一晚上，到了清晨四五点钟的时候，突发高烧，浑身抽搐。
小叔还在县里上学，大伯一家不闻不问，陈二山更是别想指望！
爷爷便让奶奶在运粮食的板车上，铺了床褥子，顶着清晨的寒霜，拉着陈阳去镇医院。
半路上，看到路边倒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个跟陈阳一般大的小女孩。
爷爷奶奶动了恻隐之心，将一对母女搬到板车上，一起送到了镇医院。
跟陈阳一般大的小女孩，就是杨晓蓉；三十来岁的女人，是杨晓蓉的母亲。
杨晓蓉的母亲，因为饥寒交迫，饿晕在路边后，长时间没被人发现，患了失温症，没抢救过来。
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儿倒是没多大事情，输了一瓶生理盐水，一瓶营养，睡了一上午，自行醒转。
陈阳病得厉害，高烧引起急性肺炎，差点要了他的命！
好在送医及时，当时镇上的医生，又是被打成“右派”、从京都大医院来的医学教授，医术高明。
陈阳不但保住了一条小命，并且没落下后遗症。
可惜的是。
那位救了陈阳的医生，没能挺过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她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爷爷奶奶抽出炕上的席子，把杨晓蓉母亲卷起来，在村前驮马山背阴处，立了一座孤坟。
之后，杨晓蓉被爷爷奶奶收养。
陈阳继续跟着陈二山，时不时地挨顿揍。
在陈二山认识方爱芬后，陈阳挨揍的频率一下提高了很多。
爷爷临终前，拉着陈阳的手，拉风箱似的艰难地说，“蓉蓉这小妮儿命苦，你别欺负她，也别让别人欺负她。”
陈阳含泪点头。
爷爷又让陈阳去喊杨晓蓉。
等杨晓蓉走进屋，老人家也咽了气……
小叔扛幡，陈阳跟在后头扔纸钱。
扔一把纸钱，擦一把眼泪。
小叔就说，“阳阳，别哭，你爷爷生前老说，等他百年后，给他下葬的人，必须得乐乐呵呵的；”
“所以，咱就得乐乐呵呵的！”
说完这话，他自己很快泣不成声。
奶奶牵着杨晓蓉的手，像是在跟小女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走了好啊，走了好！走了就不用受罪了，多好……”
一老一小，明明很伤心很伤心，可就是哭不出声来！
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陈大山、陈二山还有陈芸芸，留在家里招呼客人，顺便将收的礼金瓜分掉。
后来，陈阳的小叔考上了大学，去了很远很远的外地念书。
临行前，小叔告诉陈阳，“阳阳，别听村里那些人瞎说！”m.trip118.com
“你好好念书，有叔在，你就不用担心学费，将来考个好大学，就可以永远地离开陈家庄……”
可陈阳压根不是学习的料，勉勉强强初中毕业。
回家后，一无学历、二无关系、三无背景，每天都在家瞎混。
谁家愿意把自己闺女，嫁给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瞎混的“二流子”？
一直到十九岁，村里仍旧没人给陈阳介绍对象。
奶奶急了，就问杨晓蓉，愿不愿意嫁给陈阳？
杨晓蓉点头答应。
于是，两个年轻人就去县里打了结婚证。
一晃，三年多的时间，如流水般，一去不返。
……
“啪”！
大女儿盼盼，一巴掌将老父亲拍回过神，指着电风扇，撅着小嘴催促：
“我要呼~呼~”
小女儿念念，也挥舞着小爪，“麻麻说风一吹，念念就不热辣~”
陈阳去城里买电风扇的时候。
家里，杨晓蓉告诉两个女儿，“等爸爸买回电风扇，叶片一转，就会有风吹出来。”
“我的盼盼和念念，就再也不会热了！”
两个小家伙，早就等得望穿秋水。
陈阳表情夸张的吸了口气，装作非常痛的样子，对盼盼说：
“爸爸要被你打死了，快给爸爸揉揉。”
盼盼很听话的上前，给老父亲胡噜了两下，小大人似的说，“粑粑不疼哦~”
陈阳笑得见牙不见眼。
提着组装好的电风扇，带两个女儿去屋里。
通上电，摁下机械开关。
叶片开始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风就吹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都觉得好神奇。
“麻麻，真的好凉快呀！”
“呼~呼~念念、凉快，咯咯咯……”
乐得手舞足蹈。
看着两个女儿，杨晓蓉精致的小鹅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盼盼忽然对着风扇张开小嘴，好让嘴巴里也降降温。
发出长长的“啊”声，小家伙立即发现了新大陆。
对着电风扇“啊”起来，声音被旋转的叶片，切割成了颤音。
把盼盼惹得“嘎嘎”直乐。
另一个小家伙，也跟着“啊”，然后“嘎嘎”直乐。
陈阳心想，不愧是我的女儿，不用教就会这么玩儿，未来不可限量！
陈庆年、陈国柱过来送小龙虾。
看到崭新的电风扇，也忍不住好奇加入围观。
“阳哥，我听说，菊花牌的电风扇老贵了，你这台花了多少钱？”
“没花钱，别人送的。”
“阳阳，你跟我俩至于不说实话吗？！”
“……真的是别人送的！”
陈国柱朝着陈阳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说道，“阳哥，你不说月底发工资、提成吗？”
“今天都1号了！”
他跟他大年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终于等到昨天月底。
谁承想，陈阳绝口不提工资和提成的事情。
于是，他俩就商议，今天上午，给陈阳送最后一批小龙虾的时候，顺便问问。
陈阳一拍脑门儿，“哎呀！我给忙忘了！”
扭头又对杨晓蓉说，“老婆，你去把记的考勤拿来，我给年哥、柱子把工资提成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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