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的十月十日,这一天英格兰威尔特郡的天气少有的晴朗。天高云淡,抬眼便是一片辽阔的镶着金边的淡蓝色天幕,中间勾勒着几抹淡淡的白云,瑰丽的阳光在人眸中如万花筒般折射、转动、光彩四溢,金黄光芒恍如流水般倾泻在万物上,唱奏着欢快的音符,扬起阵阵眩晕的涟漪。
周身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刚授完课回到希菲尔德庄园的楚汐心情稍稍变好了几分。一想到明天就是周末,事情没那么忙了,她的心情更好了点。但楚汐没有因此放松自己,她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用了一个小时阅览报刊,快速收集九月和十月初发生在麻瓜界的重要事项信息,方便自己判断后续的麻瓜界经济决策动向。
除了几次看似无比偶然的重大意外事故与恶劣天气,巫师界的战争并未深入影响到麻瓜界。因此,当楚汐看到一份中国重量级官方报刊提到要纪念辛亥革命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号了,还是农历的九月初九,重阳节。九九归一,一元肇始,万象更新。在中国文化中,九是个很特殊的数字,据说,九在中国巫师界占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楚汐并未深入了解过;无论是时正礼或者别的时家人,都有意没让楚汐过多接触中国的魔法。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时间过得真快……”楚汐轻轻地叹息道,心头缠了点忧伤意味。“连中秋、国庆都忘了……”整日忙于案牍琐务,楚汐根本快要忘记今夕是何夕了,她只知道自己身担重任,要阻挠卡罗等食死徒干扰霍格沃茨,要尽力维持魔法界现有的“平衡”局面、不要再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等哈利他们找到并解决剩下的魂器,等邓布利多教授恢复力量……实质上,她已经没有自己的时间,全身心专注在反抗黑暗势力的事业上,徘徊于真实与谎言的冲突,游走于勇气与懦弱的对抗,默默等待着那一抹还未展现的黎明。
持续办公了二小时,楚汐就站起来,四处走动,同时躯体伸展、运动,以免肌肉僵化、酸硬。
“主人。”家养小精灵可可啪的一声浮现在楚汐背后,“您今天晚上在这里用餐吗?”
楚汐还没回应,可可又说:“史密斯先生好像有点事要对你说,主人。”
“好吧,”楚汐说,同时换了个姿势,她双臂高举、两手交合放在头顶用以伸展肩部肌肉。“我也有点事要跟他说。嗯…可可,今天给我来一份螃蟹吧,也给文森特送一只。如果他问了,你就说,请他帮我挑一朵菊花。”
“菊花?”可可抬起头,面色满是疑惑。“主人,花园里种着很多菊花,梅普尔他们照顾得很好。”
“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们的能力。”楚汐走回办公桌,翻开下一份资料,“只是偶然兴起,我又想偷懒,就麻烦文森特帮我赏菊了。”
一声幻影移形,小精灵原地消失了。楚汐垂下双臂,抬眸望向窗外的晴天,莫名一笑,既而有股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毫无压力的自己,应该会是一位充满诗意与浪漫的女子,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可惜,命运太过匪夷所思……从出生开始,自己就已经异于常人了,视觉和听觉的先天障碍,令楚汐的生活拘束在一方屋子内,对着柔暖灯光,看书写字、吹笛赏画;等她意外来到魔法界后,她仍免不了视力受限的困境,体质也变弱很多,楚汐到现在甚至很感激那段痛苦的经历,魔力时常肆虐身体的剧烈痛楚,让楚汐很早就培养出高度忍耐的心性,而不至于轻易崩溃。
十月初的英国,秋高气爽,气候不复夏季的炎热,傍晚的凉风自窗口袭来,掠过缕缕茶发、惊起几卷羊皮纸。楚汐抬手用一块黑木压在文件上方,然后走到书房隔壁的卧室,换上一件天蓝色纹白梅吐蕊丝绸披风用以保暖。
回到书房,抬眸可见的是一盆盛开的粉红色花卉,花瓣舒展,花蕊吐露,它的品种有着非常美好的名字——清水荷花,忽略盆里黑褐色的泥土,它们乍看上去像是一朵朵盛开在清水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下午好,楚汐。”文森特微笑道,将手中盆栽放到窗台上。柔和的余晖射在菊花上,衬托出几分美感,阵阵凉风传来淡淡的清香。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轻声吟诵完一小段诗歌后,楚汐才笑着对文森特打招呼,“文森特,也许这次是我太过无聊了,才会麻烦你跟着我一起来赏菊。但是我暂时只能想到你。”
“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能陪你赏花,而且我认为让你自己放松会是很有必要的。”文森特嘴角笑意大了些,黑眸里一片沉润与温和。“重阳节赏菊品蟹,很有意趣——我知道中国人喜欢在这个日子登高游玩,而你又那么喜爱汉文化…嗯…你今天回希菲尔德庄园有什么事情要办吗?”自从开学后,楚汐就很少回庄园了,她总是有那么多事要忙,简直分身乏术。文森特也知道自己能给予的最大帮助就是不要打扰楚汐、给她增添烦恼,因此他会尽心尽力地救治邓布利多和布莱克,还会安抚穆迪的暴躁情绪,空闲的时候他就给楚汐制作备用药剂、以防意外。https://www.trip118.com
楚汐云淡风轻地回应:“没什么。你知道的,现在霍格沃茨的通讯方式被监督了,很多事情我不方便留在霍格沃茨解决。有点儿不太幸运的是,最近亚洲发生了金融危机,许多个国家的政治与经济环境发生了重大动荡,阿道夫爷爷催促我赶快处理罗兰家族布置在亚洲大陆的麻瓜界产业,其实这次的金融危机我认为基本不会影响到中国大陆,对罗兰家族更是没什么影响。”
“我以前听你说过,里德尔抢走了马尔福庄园,直到现在也没有归还。”文森特顿了顿,然后问,“罗兰家族的产业不会受到波及吗?”
楚汐摇了摇头,说:“我没犯过大错,也没狂热到向里德尔奉上家族的全部资产以表忠心。”
“但他还是会惩罚你。”文森特隐有担忧地瞧了眼楚汐的苍白面色。“假如你的那些动作被人发现……”
楚汐沉默了会才回应:“这是里德尔特有的统治手段。他对内对外都是凭借自身强大的魔法力量去威慑、威胁、恐吓、镇压别人。别担心,我心里有分寸。孔子说过,苛政猛于虎。里德尔和食死徒越是猖獗肆虐,越是想要建立一个‘完美干净’的巫师界,凤凰社这类正义性组织的支持力量就会越来越壮大。更多时候,那群食死徒是在肆意滥用魔法部给予他们的特权。”她越说声音越冷,语气愈加有力而寒凉。自从英国魔法部被伏地魔背后掌控后,食死徒就再也不需要为他自己使用非法的危险咒语负任何法律责任,卡罗还在一意孤行地要在霍格沃茨施行更严酷更残忍的学校纪律……
文森特思考了半晌,不赞同地摇头道:“你太乐观了,楚汐。第一次巫师战争持续了那么长时间,十多年过去了,大家还是那么害怕神秘人,到现在仍不敢直呼其名,指望这些懦弱的人能振作、反抗?”
楚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而肃容道:“文森特,你认为目前巫师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最大的威胁?”文森特没有立刻作出回答,皱眉沉思了很久。这是一个很抽象的棘手问题,是贫困吗?还是战争与死亡?或者天灾?巫师的魔法能力再怎么强大,也扭转不了规律的力量……
他思考的时候,楚汐转过身,走向那盆清水荷花。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伴着清风氤氲了整间书房,她静静站在窗边,抬眸盯着远处的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身影隐约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是麻瓜。”文森特最后掷地有声地提出自己的判断。
“何以见得?”楚汐平静问道,背对着文森特的她,使人看不清其具体神情。柔暖的橘色阳光穿过玻璃,倾斜在她身上,笼住了那道瘦高身影,隐隐有几分孤逸、落寞的味道。
“你是在考验我吗?”文森特说,微微笑着,“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排斥麻瓜事物的人。我从麻瓜界的书里,看到了很多伟大之处。他们起初很弱小,无力应付、抵御大自然的挑战;但他们拥有极强的活力和创新力,他们提出了种种奇思妙想用以改进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科学,严格来说,就好像是另一种神奇的魔法,令人惊叹、震撼,很多方面的东西正在渐渐赶上巫师……比如说,猫头鹰可以被电话代替,幻影移形也可以被地铁、火车、飞机等交通工具代替——虽然速度确实还比不上巫师,但我相信以麻瓜那无比神奇的创造力,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新奇产物,迟早有一天会赶上我们……”
“确实有可能。”楚汐认同地点了点头。如果是幻影移形这类瞬移交通方式,麻瓜确实还无法做到,但其他的生活方式,麻瓜已经正在渐渐超越巫师了。麻瓜界的发展日新月异、极富生命力,这是封闭的巫师界无法做到的。不停进步的人迟早会有一天赶超志得意满、原地踏步的人,即使后者有再多的先天优势。
“巫师拥有魔力,在天赋上远远超越麻瓜,身体素质也普遍优于麻瓜……”文森特斟酌着说道,“然而,巫师似乎太过依靠魔法了,所以很追求纯血…有很多人相信,血统影响魔法能力。”
“固步自封的巫师、死气沉沉的魔法界。”楚汐默默叹了口气,隐有几分怅然。“文森特,血统论这套理论,实在不堪一击。”
“我知道你并不在意纯血论。我还记得,在很多年前,斯莱特林学院的一次周末茶话会上,你就十分自信地对其他人说——‘纯血不代表力量。神秘人和邓布利多教授都是混血。’而且,我不认为谁天生就是一个巫师,如果仔细追溯到千年前,现在的很多纯血家族可能根本不存在。后来,你还对我说,‘纯血只是一个口号,更深层的是利益。’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观点。”
“没错。我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这种理念,而且变得更为坚定。”楚汐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又很快放下手。“你看,目前里德尔手下的有哪些人是真正的纯血巫师呢?狼人?巨人?摄魂怪?呵……谁在乎他们到底是不是纯血巫师呢?他们只在乎实际利益。谁给他们切实的利益,他们就支持谁。即使马尔福、莱斯特兰奇、卡罗这些纯血巫师,有对他们拥有这类半人半兽生物的队友提出异议吗?提出纯血口号的人大肆招揽非纯血巫师,也是一种笑话了。”
文森特问:“他们都想要什么利益呢?”
“很多,又不一样…马尔福、帕金森等纯血巫师家族想要财富和地位,摄魂怪想要吸取更多的欢乐,巨人和狼人想要合法的生存权益与大笔金加隆,当然也有丧心病狂的人只想搞破坏、杀人,他们以制造暴力和血腥为乐……”说到这,楚汐的声调慢慢带有寒气,“不可否认,也有些人是纯粹地相信并支持纯血论的。他们坚信只有纯血巫师才有资格统治巫师界,才有资格站在最高层。”
“那么,神秘人想要什么呢?”
“他?”楚汐轻轻地说了句,没急于回答文森特的问题。她慢慢踱到自己的书桌前,有一盘巫师棋漂到方木桌上,上面的棋子都有各自的动作。骑士在对王后或国王表示自己的忠诚,王后与国王互相对视着,数个禁卫军围在四边。
“文森特,你知道吗?”楚汐边说边思考着,一手随意摆弄棋盘。“假如我是汤姆·里德尔,假如我想要在获得普遍支持的情况下担任魔法部部长,或者攫取更大的权力,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做……”
黑白棋子被有序地排放在列,双方横兵对峙,气势汹汹。
“我会让自己的食死徒——无论他们是不是真正忠诚于我的,只要听从我的命令就好,摄取神念也可以…我会让他们渗透魔法部的各个要职,通过舆论加深巫师与麻瓜之间的裂痕,偶尔制造点恐怖事件、然后把袭击归罪于我想要排斥的那群人……我还会约束我的食死徒,渐渐树立正面的形象,当然也不能不忘记给普通人发点福利,不需要几年,新的魔法部会得到民众的支持;群体是健忘的,他们只会短视地看到自己现在确实过得还不错…到了那时候,如果有谁号召着要颠覆新政权,群众就是第一个反对他们的力量。到了那时候,施行现在的血统政策、排斥麻瓜就很容易了。到了那时候,纯血巫师享有最大的利益,纯血至上并不会是一句空谈。”
这时,一枚黑马被打碎,接着,最后一颗孤零零的白兵被击倒、扔到一边,白方的禁卫军全军覆没。一枚黑色的车直接攻击白王,局势千钧一发。
“可是,汤姆·里德尔没有那么做。”楚汐慢悠悠地说道,白方的主教击碎国王面前的黑车、成功应将。“你瞧,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根本不想掩藏自己的强大实力,他深深以自己的魔法能力为傲。他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满。邓布利多校长‘死’后,这种特质表现得更明显了。”
“黑魔王很会探测人心的底线。他自己不出面当魔法部部长,以免让大家直视真相,不得不选择一种立场,但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与存在。只要稍微会独立思考的巫师,就该知道新政权是完全不一样了。里德尔直接安排我和卡罗插入霍格沃茨,即使我们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教学经验。他也把很多食死徒安排在魔法部的重要部门,或者用夺魂咒控制高级官员,但他才不管食死徒会怎么滥用权力、会怎么失去人心,他只需要看到魔法界在自己的掌控中就行。这一切的根基都建立在力量上。”
“纯血论?嗯?”楚汐莫名地哼了声,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她随手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拿走了黑方的骑士,主教,禁卫军……
“如果真的严格按照纯血论来制定巫师界的新秩序,作为一名混血巫师,即使他是斯莱特林的后人,但他本质上也是一名混血巫师,他有着一个极其普通、平凡、麻瓜的名字——汤姆。而平庸,是黑魔王最痛恨排斥的东西。”
绝大半黑棋很快被放到一边,到最后,只剩下黑国王孤零零地伫立在棋盘上,独自面对着一群白棋子,装腔作势地怒吼着,想召唤、寻找自己的从属。
“在他眼中,我们这些人,所有食死徒,还有魔法界的一切,都是可随意掌控的玩偶。他是独一无二的王,自己世界里的唯一的王。他想要的,是永远的高高在上的独(HX)裁统治,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真是天真、狂妄……”目睹着黑王被将军后,楚汐转回身,站到窗边,看到一轮红彤彤的落日、它的圆脸大半落在地平线之下。“和日不落帝国如出一辙……文森特,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里德尔是个很优秀的人物,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但是,我现在真的感到很好笑。如果是在七十年前,还有人会被那些花言巧语给欺骗,这情有可原,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演讲内容远远比黑魔王更具迷惑性、更具可行性、更具现实性……但是,纯血论?驱逐麻瓜巫师?还有永久长生、超越死亡?我认为,害怕死亡,才会想着去战胜死亡,且最终会被死亡打败。”
文森特挥动魔杖,让所有棋子复原、回到原来的位置。“既然有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先例,为什么当初还会有人相信黑魔头的口号呢?才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就足够让人们彻底忘了先前的教训吗?”
“因为当时盖勒特·格林德沃在最顶峰时的势力也未涉及到英国。”楚汐摇了下头,眉尖微蹙。“所以现在黑魔王想要在欧洲大陆招收新的食死徒是很困难的。也就英国魔法界才会……我相信一句话——无知所以无畏;有备所以无患。文森特,你刚才说,巫师界的最大威胁是麻瓜,曾经也有很多人那么认为,还制定了《保密法》让巫师彻底隔绝于麻瓜界、创造独属于巫师的世界,把魔法界与麻瓜界彻底割裂开来,各有各的生活。”
“那些措施难道不是为了保护麻瓜吗?”文森特问,“我从魔法史看到的是这么说的。”
“这些法律,到底是保护了谁?”楚汐反问,“一开始,巫师的天赋能力优于麻瓜,但总人数太少了。而且,很多小巫师能力很弱,又有教廷的残酷屠戮……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巫师决定隐蔽自己的存在,才有了《保密法》等国际性法律的出现。但,也因为如此,巫师界的生活太过封闭了,而麻瓜界发展得很快……”
“是啊。”文森特赞同道,“我在这里读了很多书,才知道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才不得不为麻瓜的才智叹服——他们甚至已经在探索星空、钻测地心了……”
“曾经有那么几个有远见的巫师发现了麻瓜的强大性,还借此掀起了一场风暴。比如说,盖勒特·格林德沃曾经预见过对巫师极其不利的未来,也就是发生在二十世纪中期的原子(HX)弹爆炸,并号召、鼓动巫师及时动手去统治麻瓜界……”楚汐轻声叹息,最后感慨了一句,“巫师对于麻瓜是强大而又渺小的存在,麻瓜对于巫师也是强大而又渺小的存在。”
那张黄彤彤的圆脸已全部落到地平线下,远处,灰黑的天幕开始合拢,几团乌云缓缓地从天际飘过来、遮住了漫天晚霞。楚汐刚想说要回霍格沃茨,文森特突然开口了:“楚汐,你刚才的话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
楚汐回头去看,注意到文森特一脸奇怪的表情,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很忙,没时间在意多余无用的信息,但那段内容我认为你必须要看看……”
他挥动魔杖,无声召唤来一本粉色封面的书籍,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封皮上朝楚汐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那是乌姆里奇很久以前送给楚汐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她以为楚汐会对这本书感兴趣,实际上楚汐一页都没翻过,对于诽谤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任何言语,楚汐没有任何耐心去阅读,那只会令人生气愤怒,毫无用处。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对斯基特的书感兴趣了?”话是这么说,楚汐伸手接过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文森特已经把它翻到了中间,上面有着一张照片,是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们为某个久已遗忘的笑话而开怀大笑。
照片下方写着说明:“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其母去世后不久,与朋友盖勒特·格林德沃在一起。”
在这张照片下面,写着这一章的标题,是“更伟大的利益”。接下来就是正文。
临近十八岁生日时,邓布利多带着耀眼的光环离开了霍格沃茨——男生学生会主席、级长、巴纳布斯·芬克利优异施咒手法奖、威森加摩英国青少年代表、开罗国际炼金术大会开拓性贡献金奖。接下来,邓布利多打算与“狗狗”埃菲亚斯·多吉——他在学校结识的那个智商不高但忠心耿耿的老朋友一起周游欧洲。
两个年轻人住在伦敦的破釜酒吧,准备第二天动身去希腊,一只猫头鹰带来了邓布利多母亲的死讯。至于此后发生了什么,“狗狗”多吉已向公众提供了他的煽情描述(但他拒绝接受本书采访),其中把坎德拉之死说成一个悲剧性的打击,把邓布利多决定放弃旅行说成高尚的自我牺牲。当然,邓布利多立刻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据说是为了“照顾”弟弟妹妹,但他到底给了他们多少照顾呢?
“真够呛,那个阿不福思,”艾妮·斯米克说,她家当时住在戈德里克山谷边缘,“像个野孩子。当然,父母都不在了,本来是怪可怜见的,可他总往我头上扔羊屎。我没觉得阿不思为他操心,反正从没见过他们在一块。”
那么,如果不是在安慰他那顽劣的弟弟,阿不思在干什么呢?答案似乎是:在确保继续囚禁他妹妹。因为,第一任看守死后,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可怜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她的存在仍然只有几个外人知道,他们像“狗狗”多吉一样,能够相信她“身体不好”的说法。
另一个这样容易满足的朋友是巴希达·巴沙特,著名魔法史专家,在戈德里克山谷住了许多年。当然,她第一次来欢迎这家人时,曾被坎德拉拒之门外。但几年之后,这位作家派猫头鹰给在霍格沃茨的阿不思送了封信,表示很欣赏他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的那篇关于跨物种变形的论文。这初次接触发展成与邓布利多全家的交情。坎德拉去世之前,巴希达是戈德里克山谷惟一能与邓布利多的母亲说上话的人。
不幸的是,巴希达早年显示出的智慧光辉如今已经黯淡。“火还点着,锅已空了。”伊凡·迪隆斯比对我这样说。或者用艾妮·斯米克的稍稍平实一些的话说:“她的脑子像松鼠屎一样松。”不过,利用多种经过考验的可靠采访技巧,我还是挖到了足够的事实金块,串起了这个不光彩的故事。
像整个巫师界一样,巴希达把坎德拉的早逝归结为“回火咒”,这是阿不思和阿不福思多年中一口咬定的故事。巴希达还重复着那家人关于阿利安娜的说法,称她“体弱多病”。但在有一点上,巴希达完全对得起我辛辛苦苦搞来的吐真剂,因为她知道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生中最不为人知晓的秘密。现在首次披露,它使崇拜者们对他们所相信的邓布利多的一切都产生了疑问:包括他对黑魔法的憎恶,他反对压迫麻瓜的立场,甚至包括他对家人的关爱。
就在邓布利多作为孤儿和一家之主回到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个夏天,巴希达·巴沙特同意在家里接待她的侄孙,盖勒特·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的名字自然是十分显赫的:在古今最危险的黑巫师名录上,他若未能名列榜首,只是因为晚一辈的神秘人后来居上夺取了王冠。但由于格林德沃从未将他的恐怖活动延伸到英国,他崛起的详情在此地并不广为人知。
格林德沃就读于德姆斯特朗,一所当时就不幸以宽容黑魔法而闻名的学校,他像邓布利多一样表现出早熟的才华。盖勒特·格林德沃没有把他的才能引向获奖,而是投入了其他追求。格林德沃十六岁时,就连德姆斯特朗也感到无法再对他的邪门试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被学校开除了。
迄今为止,对于格林德沃下一段经历的说法都是“到国外游历数月”。现在可以看到,格林德沃是选择到戈德里克山谷的姑婆家去了,并且在那儿结交了一个密友,也许很多人听了会大跌眼镜,这个密友不是别人,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当时在我印象中是个可爱的男孩,”巴希达絮絮叨叨地说,“不管后来如何。自然,我把他介绍给了可怜的阿不思,那孩子正缺少同龄的伙伴。两个男孩子一下就成了好朋友。”
的确如此。巴希达给我看了她保存的一封信,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在深夜送给盖勒特·格林德沃的。
“是啊,即使在聊了一天之后——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他们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我有时听到猫头鹰在敲盖勒特的卧室窗户,送来阿不思的信!有时他突然有了灵感,就要马上让盖勒特知道!”
那是怎样的灵感啊。尽管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崇拜者们会深感震惊,但以下就是他们十七岁的英雄传递给他那位新密友的想法(原信复印件在第463页)。
盖勒特——
你提到巫师统治是为了麻瓜自身的利益——我认为这是关键的一点。是的,我们被赋予能力,是的,这能力赋予我们统治的权力,但它同时包含了对被统治者的责任。我们必须强调这一点,并以此作为事业的基石。遭到反对时(那是必然会有的),它必须成为我们所有论辩的基础。我们争取统治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因此,当遇到抵抗时,我们只能使用必要的武力,而不能过当。(这就是你在德姆斯特朗犯的错误!但我不该抱怨,因为如果你没被开除,你我就无缘见面了。)
阿不思
尽管许多崇拜者会感到惊骇和难以置信,但这封信证明阿不思·邓布利多曾经幻想推翻《保密法》,建立巫师对麻瓜的统治。对于那些一直宣传邓布利多最维护麻瓜出身权益的人来说,这将是多么大的打击!在这个逃避不了的新证据面前,那些维护麻瓜权利的演说显得多么空洞!而阿不思·邓布利多又是多么令人不齿,在本应哀悼亡母、照顾妹妹的时候,他却忙着谋划自己争夺权力!
无疑,那些决心要把邓布利多留在残破的碑座上的人会无力地辩解,他毕竟没有把计划付诸实践,他准是经历过思想转变,醒悟过来了。然而,事实似乎更加令人震惊。
这段重要的新友谊开始刚刚两个月,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便分开了,一直没有再见面,直到两人那场传奇的决斗为止(参见第二十二章)。是什么造成了这突然的决裂?是邓布利多醒悟了吗?他是否告诉过格林德沃他不想参与那种计划?可惜,非也。
“是可怜的小阿利安娜之死引起的,我想,”巴希达说,“此事发生得非常突然,盖勒特当时在他们家。那天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屋里,跟我说他明天就想回家。盖勒特心情糟透了。于是我弄了个门钥匙,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阿利安娜死后,阿不思像发了狂。对兄弟俩来说很悲惨,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他们两个。也难怪他们的火气会大一些。阿不福思怪罪阿不思,你知道,人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常会如此。但阿不福思说话总是有一点疯狂,可怜的孩子。而在葬礼上打断阿不思的鼻子也太过分了。坎德拉要是看到两个儿子在女儿遗骨旁大打出手,她会当场昏倒的。可惜盖勒特没能留下来参加葬礼……他对阿不思会是个安慰,至少……”
这场棺材旁的可怕争斗只有少数参加阿利安娜·邓布利多的葬礼的人知道,它提出了几个问题。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究竟为何把妹妹的死怪罪于阿不思呢?是不是真如巴希达所说,只是悲伤过度?他的愤怒会不会有一些更具体的原因呢?曾因袭击同学险出人命而被学校开除的格林德沃在那女孩死亡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逃离英国,而阿不思(出于羞耻还是恐惧?)也没再见过他,直到在魔法界多次呼吁之下才被迫与之相会。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日后似乎都没有提到这段短暂的少年友谊。然而,邓布利多无疑推迟了大约五年才去挑战盖勒特·格林德沃,世上因此而多了五年的动荡、伤亡和失踪事件。邓布利多为什么踌躇不前,是念旧,还是害怕被揭露出昔日密友的关系?邓布利多是否很不情愿去捉拿那个他曾经相见恨晚的人?
神秘的阿利安娜又是怎么死的?她是否无意中成了某种黑魔教的牺牲品?还是当两位年轻男士坐在那里排练如何名扬四海、统治天下时,那小姑娘撞见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会不会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牺牲的第一人?
这章到此结束。楚汐抬起头来,望着文森特,长久默然。她过了半晌才露出苦笑:“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她说完,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得有点生哑。这回她不得不感到震惊,那封信的复印件,楚汐马上能认出那是邓布利多校长的笔迹;她觉得自己的心有点乱,好像内心有种信念在崩塌……
“那句话最后成了格林德沃的口号,成了他为后来所有暴行辩护的理由。我并未亲身参与那次战争,但我也可以从书中获知,格林德沃的数年恐怖统治确实曾在欧美大陆造成了极度恐慌…”文森特缓缓道,似乎在极力平静自己的语气,“据说‘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还刻在纽蒙迦德的入口上方。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不是据说,是真实存在的。”楚汐用力抿唇,收起手中沉甸甸的书籍。那句话,真的刻在纽蒙迦德的入口上方。纽蒙迦德,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制造的监狱,用来关押反对他的人,那是一座布满魔法防卫的堡垒,包括不能使用幻影移形。
“从这里看…从那封信来看…看起来像是邓布利多给了他这个主意。”文森特的语气免不了几分犹豫与斟酌,“他后来被邓布利多抓住之后,自己也被关进了纽蒙迦德。”
“他现在还在纽蒙迦德。”楚汐慢条斯理地说,右手稍稍握紧书皮。现实总是更魔幻……
“难道,难道真的是——”文森特咽了口水,“邓布利多的主意帮助了格林德沃称霸?”
楚汐没吭声,再度转回身,望向窗外。有几只白鸟飞起,咕咕叫着,在灰色的天空下盘旋。就在一百英尺之外,阿不思·邓布利多安静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只需要安心休养,暂时不需要烦心任何事。而自己,面对着前所未有的棘手局面,艰难周转……
楚汐抬起左手,放在隐隐作痛的额角上,她突然感到自己很渺小……无论是伏地魔还是卡罗,或者魔法部,她只能是小心翼翼地不让局势恶化,对更多的总是无能为力……如果是邓布利多,事情肯定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砰的一声闷击,斯基特的书被扔到地上。楚汐拉上窗帘,遮挡住外界的风景,屋内的灯光显得更亮了。她开始来回踱步,在书桌前的一个小圈内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时缓时急。她的面色很平静、毫无波动,但那双蓝眸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洋,眸光时而平和、时而犀利,变幻万千。文森特看不出她的具体情绪,但也能知道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顷刻,楚汐顿住身子,沉静地看向文森特的黑眼睛,微微一笑,问:“文森特,你说,阿不思·邓布利多想要什么?他想要什么利益?”
“邓布利多想要什么?”文森特重复道,满心疑惑。这是一个比起思考伏地魔想要什么难上千百倍的问题。伏地魔想要力量,想要权力,想要征服,这很明显。邓布利多却好像与这些都不沾边。他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当上魔法部部长,却都拒绝了。他拥有那么强大的魔法力量,却也不会强逼、迫害他人……如果不是那封鲜为人知的信,不是因为那段发生在夏天的戈德里克山谷的故事,仅仅去看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那一百多年的光辉履历,他简直是个完美的伟大的巫师,接近于神明。
“邓布利多先生…”楚汐平稳说道,语气里有着几分尊崇意味。“文森特,你知道吗?知道那段故事后,我反而更尊敬他了。”
文森特重重地挑起了眉毛,明显是在传达不解意味。
“如果阿不思·邓布利多真的有过那等危险的念头,他能够目视自己的缺点并一生都在保护弱小的群体,这样的人物,不是更伟大吗?子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不管斯基特怎么胡编乱说,我只看到了事实,一个发生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事实——邓布利多先生并没有凭借自己的强大力量去侵占他人的利益,他毕生都在跟黑魔法作斗争,是他阻止了盖勒特·格林德沃和汤姆·里德尔的称霸,是他支持保护麻瓜出身者巫师和麻瓜的权益,是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假如邓布利多跟着格林德沃一起搅乱巫师界,到时候还有谁能够出来阻挡他们呢?”
“神秘的中国?”文森特答非所问地说了句。下一秒,二人都笑了起来,轻快的气氛占据了整个书房。
笑完后,楚汐瞬间感到有种压力远离了自己,周身仿佛变轻了点。也许,笑确实是一种释放压力的好方式。这般想着,楚汐走到窗台边,低头观赏菊花。她轻轻摸了下一片粉色花瓣,又很快收回手。“文森特,那本书里还讲了什么呢?邓布利多校长有看过吗?”
“没有。穆迪也没看过。其他的都是些胡言乱语,没什么可在意的。”
“这本书就不要给穆迪看了,否则他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楚汐说着就摇了摇头,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照顾到他自己的身后事,而一向表现高尚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竟会有不为人知的缺点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噱头,丽塔·斯基特写出来的书还恰好符合了当前魔法部的一些政治需求——抹黑波特和邓布利多,假如谁在这时候会相信魔法部的话,那个人不是被蒙蔽就是缺乏独立思考、随大流。
“我不会那么做,你放心。”文森特说,“嗯,说了那么多,快把正事忘了…有件事要告诉你,小天狼星·布莱克曾经醒来过,过了三分钟,他又陷入深度昏迷了。”
“是吗?这真是件喜事。”楚汐回应,但文森特一点都没听到其中有高兴意味。他思考了会,说:“要让布莱克完全康复,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目前我只是有了点头绪,把握住大致的方向。关于邓布利多,解毒进度和我们预期的一样,要在半年后才能初步恢复行动力。”
楚汐在心底叹了口气,喃喃道:“半年,已经很快了。那种极度剧烈的毒(HX)药,完善后事又花了点时间,我当时都差点以为——幸好福克斯帮了不少忙,我才来得及抑制毒素——”
一声短促的刺耳声突然打破了她的话。楚汐与文森特一起转头望向噪声的来源,双面镜在原位猛烈震动着,引着它下方的木桌也微微摇颤。
“出事了。”楚汐边说边拾起双面镜。“我要回霍格沃茨。”
一声幻影移形,这座庄园的主人在原地转动着身子消失不见。
目送楚汐远去后,文森特拿出自己的魔杖,挥了挥,毫无魔法效力。显然,除了楚汐,其他人都不能随意在这里幻影移形。
楚汐赶到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时,局面已经接近不可控制了。圆形的办公室内,几个人矗立着,互相对峙。一身翠绿色长袍的麦格教授,挡在三个学生面前,与面相阴沉的卡罗对视,那双绿眸冷厉至极、仿佛能把人冻僵。同样面色阴沉的斯内普教授站在办公桌后面,黑眸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三个学生。
一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楚汐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她低下头,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壁炉的动静并不小,屋内的人一致将注意力移到新访客身上。楚汐恍若未察,面色平淡地走到斯内普教授旁边,问:“出了什么事?”
斯内普教授伸出右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个看上去像是被暴力砸开的玻璃匣子,里面放着一把嵌有红宝石的银色长剑,看上去极为名贵。他简短道:“有学生想要偷东西,被我和卡罗教授当场抓住了。”
“格兰芬多宝剑?”楚汐望了望那把银剑,眉毛扬起。“这可是十分珍惜宝贵的物品。而且,来校长办公室偷盗学校的公物?”说着,她抬起头,不可避免又无可奈可地,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那双冷冰冰的绿眸。似乎有一股电流传遍了楚汐全身,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胃很不舒服地抽搐着、狠狠缩成一团,一股无言的酸涩自心底泛起。
有那么一瞬间,楚汐像被石化了一样伫立在原地,静静不动,天地间只此一人。又好像时间只是在那二三秒停滞不动,蓝眸与绿眸的视线交织,又很快互相偏开。楚汐的目光停落在那三个学生身上,纳威·隆巴顿,金妮·韦斯莱,卢娜·洛夫古德。望着这三张坚毅而青春的面庞,楚汐忽然认知到一点事实,他们都成长了很多。
面对三位教授的打量与注视,纳威和金妮并不露怯,还勇敢地回视他们。校长与卡罗的脸色都很差劲,目光阴仄仄的。楚汐的面色很平淡,看不出什么,那双水蓝色眼睛以很陌生的态度望着他们,冰凉而空洞、清冽又冷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个灵魂。
是的,换了个灵魂。金妮的两只手紧紧捏着巫师长袍,手心有汗滴渗出。这样的楚汐·罗兰,根本不是金妮认知中的楚汐。她认识的好友,是一个温润宽和的非常优秀的明眸少女,而不是有一颗毛心脏的食死徒。
卢娜恍恍惚惚地盯着楚汐很久,时而歪头望向站在她前面的看起来无比高大的麦格教授。麦格教授紧紧抿着嘴唇,方形眼镜略有歪斜地架在鼻梁上,一缕黑发不太和谐地自发髻落到耳垂。很明显,为了赶过来挽救他们的失误,麦格教授来得很急。
这间办公室的布置与阿不思·邓布利多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各种稀奇古怪的银制仪器在细腿桌子上嗡嗡旋转、喷吐着烟雾,墙上挂满了昔日男女老校长的肖像,他们都没装睡,睁大眼睛望着房间里的数人,有的巫师还拿起了助听器塞在耳朵里。邓布利多的画像在校长座椅后面,那是办公室里最大的一幅肖像,他躺在椅子上沉睡着,半月形眼镜架在鹰钩鼻上,神情看上去很安详。
“我认为——”卡罗阴森森地说,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学生们随意破坏规矩的时代结束了。霍格沃茨应该有更好的更严格的教育方式。”
楚汐把头偏过去,不再去看纳威等人,恍惚感到有道视线时而朝自己扫来。
“因为你们的恶意挑衅,每人扣五十分。噢——好像格兰芬多的分数不够扣了?”斯内普轻蔑地翻了下嘴唇,“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宣布给予你们禁闭了。”
卡罗主动问:“校长,禁闭内容是?”
“你们自己去找费尔奇领取劳务惩罚,一个星期。”斯内普说,一双黑眼睛气势逼人地瞥了眼两个格兰芬多学生,最后不经意地与麦格换了个眼神。三个学生听到这种惩罚,都难以掩饰惊喜情绪,这根本不像斯内普以前的作风。
“西弗勒斯,只是劳务惩罚是不是太少了?”卡罗问道,满脸不甘心。
“我也这么认为。”楚汐忽然说,吸引来很多人的目光。“让三个孩子免费来校长办公室观光一圈,还差点带走了一件珍贵文物,如果不重重惩罚一下,又怎么能警告其他胆大包天的学生呢?”
“你们都去禁林干活,给猎场看守帮忙。”楚汐说,“我想禁林里的一些家伙会给你们留下深刻的教训,到时候就是呈现出你们的勇气的时候了,最后可不要哭着鼻子喊妈妈。”
“我认为现在就有更好的教训方式——”卡罗翻动了下手腕,从衣袍里掏出魔杖,杖尖对准了不知何时悄悄走到一幅画像前的卢娜。麦格教授瞬即把卢娜拉到身后,同时取出了自己的冷杉木魔杖。
“让开,米勒娃。”卡罗说,语气很傲慢。
“你想要干什么?”麦格教授厉声问道,魔杖朝向卡罗。
“西弗勒斯,有三个学生一起来偷学校公物,我早就感到很奇怪了。还是趁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卡罗好像在解释,又好像在给自己的行动找理由,她用魔杖敲打着自己的左掌心,来回望着三个学生。“那个女孩,她的爸爸胡言乱语,还在发行不符要求的《唱唱反调》。红头发的纯血叛徒,她曾经是波特的女朋友。隆巴顿,听说也跟波特关系很好……说——!”卡罗的声调猛然拔高,语气极为严苛,“你们来偷格兰芬多宝剑,是不是有什么方式私底下跟波特联系啊?那个高度危险的头号不良分子!”
“一派胡言!颠倒黑白!”麦格教授厉声道,冷杉杖握得很稳。“你们每天都在监督霍格沃茨的内外联络方式,还派了摄魂怪守在学校的所有出入口,还想给学生安插罪名?就是魔法部,也没有这种权力。”
卡罗再度将自己的魔杖对准一个学生,这次是金妮。“魔法部授予我在特殊情况下使用钻心咒的权力。让开,米勒娃。”
一阵哗然与诧异声自四周的墙上传来,各代校长都被卡罗的行为震惊到了。
“梅林在上!”麦格教授的怒气显而易见,脸颊微微泛红。“我在霍格沃茨工作数十年,从未见过有一名教师对一名学生用不可饶恕咒!”
“你想要干什么?卡罗教授。”楚汐说,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躯体倚在桌子上,看上去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
“我以为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斯内普轻轻地说。
卡罗由于情绪过分激动而微微喘息着:“我想知道他们来偷东西的原因。这回总不能说是迷路或者来捣蛋吧?”
斯内普问:“你认为他们跟波特有联系?”
“没错。”卡罗说。
“毫无根据的栽赃!”麦格教授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错误就变成我们了,阿莱克托。大人知道了,会惩罚我们的。”楚汐也微微喘着气,一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她的身体,总是容易出意外。
卡罗转回身,直视楚汐,问:“什么意思?”
“假如他们有方法联系波特,那是魔法部和我们的失误。进一步说,大人说过,巫师每流出的一滴血都是极大的浪费。你不会认为他让我们来霍格沃茨教书,是来让纯血巫师流更多的血吧?”楚汐有气无力地说,“如果你想管理霍格沃茨,为什么一定要让纯血巫师流血呢?那样就太过火了。”
把伏地魔搬出来,卡罗就变得冷静多了,她默默收起了自己的魔杖,但仍阴狠地瞪着学生们。
楚汐攥紧自己胸前的衣襟,脑袋低垂着,茶发在脸侧落下阴影,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她勉强平稳呼吸,轻稳地说道:“那个呆子,海格,我来霍格沃茨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教好一堂课,他总是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帮他干活,应该能让学生们体会到什么是谦卑和忍耐…反正我不喜欢有任何机会跟海格待一起,他浑身都散发着肮脏和愚蠢的气息。”
“海格不是呆子,也不肮脏和愚蠢。”麦格教授很平静地说,平静的语气下掩藏着激烈情绪。
“噢?……”楚汐嗤笑了一声,又轻呼了口气来缓解胸闷的不适感。“混血巨人,无论是巫师还是巨人,谁都不要他。也就邓布利多那种老糊涂的家伙,才会容纳海格,让他当老师。”
“邓布利多?”卡罗讥诮道,绿豆大的眼睛盯着邓布利多的画像。“那个疯疯癫癫的曾经跟波特有过不正常关系的老英雄?”
“他连喜欢偷别人坩埚的生活在水沟底下的下流人物都能收入凤凰社,我不指望他有多英明。”楚汐嘲讽道。卡罗听到后,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是啊,阿不思有时候确实不够英明。”麦格教授说,目光冷冷地落在墨提斯身上,绿眸带有高度寒意。“就连我,都无法确保自己能认清每一个人的真实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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