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也不能叫这厮继续叫嚣下去了。
楚行终究不是芒芒一闪,被随便一个文官就能追的满山头跑的小贼。
而是坐拥两省之地,手握十几万大军的雄主,即便是坐在京师的崇祯皇爷都天天气的头疼的人物,如今竟然被一个商贩这般公然嘲讽,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额笑话。
所以潘兴直接开口,一群虎贲禁卫,就要直接上前杀人。
楚行先前确实有几分让他去见阎王爷的心思,不过楚行终究不是朱元璋那种血腥的君主,更不是康麻子他们那种不让人说话的君王。
当然更是因为楚行心里很清楚,说到底,自己就是乱臣贼子。
人家骂的没错!
这一骂,哪怕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登基称帝了,被人家这般咒骂,那也是逃脱不了的。
君不见,明成祖封狼居胥了,都让人家骂反贼么。
作为君主,气度和心胸还是要有一些的。
不过你可以骂!
我作为君主,唾面自干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你既然在我地盘里活动,你就要守我的规矩!
不然吃着我的饭,骂着老子,还不守老子的规矩,那你就是找死了。
于是乎,楚行挥手制止了虎贲将士,“赶出去!我大乾一国,不以言治罪!任得宵小叫嚷,公道自在人心。”
今日本来就是找大家来开会的,是好事,是为了大乾光明前途而努力,若是见了血,岂不是让人人自危,让外人说自己残暴,靠兵刃成事。
所以,外部商人后续加入的大乾体系内的商人更名为大乾工商总会的仪式上,这段小小插曲也被编成了段子,很快就在民间散播开,很快便在大乾传播。
期间,大王舌战群商,将他们训斥的五体投地,头哭流涕,发誓要好好为大乾效忠的言论,到处都是。
百姓也爱听,毕竟大乾国主能文能武,这件事情早就成了每一个大乾自民心中不可动摇的事情。
而对于楚行来说,这种骚操作,已经是周凤翔他们这帮人的例行工作,根本不需要它过分上心。
仪式结束后的内部总结会上,沈雨霖担忧地提到,激烈反对盐政变革的这些家盐商里,有四家估计会搞出大动作,楚行也只是不经意地哼了一声。
沈雨霖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如今大乾与大明之间,其实是一种平和的对峙状态,虽然双方已经保持克制,不在边境驻扎大量军队,但是主力部队大多数是不放在京师一带。
以免朝廷突然发起袭击,而无法快速相应。
不过对于楚行来说,总商加上大一些的场商运商,百多家盐商里,就只有这点人跳出来,其可能造成的破坏力,远远在楚行的预估之下。
有沈雨霖重新调理盐政变革,不仅说动了刘世梅,也安抚住了大多数盐商,剩下的就是这些顽冥不灵的家伙。
“早就盯牢他们了。”
一身武士服的苗人凤冷冷的说道。
苗人凤因为不太适应军方的工作,所以他有了新的职务。
虎贲旅禁卫营营长。
其实不少人对于苗人凤的安排,都是觉得有些屈才的。
毕竟论其个人勇武,可能在大乾数一数二,即便是无比嚣张的陈二牛,以及战斗技术极其丰富的刘青山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论个人的指挥水平,苗人凤就无比拉胯了。
在弇山之战中,苗人凤的战绩平平,修养了许久,才恢复身体。
再加上虎贲旅缺乏虎将,楚行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儿,顺带分摊了部分情报部门的权利,替楚行干一些不怎么见得光的事情。
“那为什么不当场就……”
沈雨霖很诧异。
“楚子林忙乎这么久,也该看看他的成绩了。再说了,历代变革,总少不了流血,与其等着那血不知从何流下,还不如由我们决定该谁流血。”
楚行淡淡说着,沈雨霖打了个冷噤,心说我还是就跟钱打交道吧。原来大王在云淡风轻之间,就决定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任他们作乱?他们手下可有不少盐丁,不少大军在外呢,哪里来的兵?”
沈雀有些坐不住了,他看出了楚行想让那几个盐商跳腾得更厉害,好把他们连根拔起的心思,可大乾治下的南直,刚刚平定,百废待兴,在内部打起来的话,商路不通,可是麻烦。
他好不容易出山,想着帮衬楚行一番,大赚一笔,可结果马上要乱了,这绝对不是沈雀想要见到的。
见众人一脸的忧色,楚行嘴角泛起了几分笑意。
这群商人,终究不如自己当初一起打天下的老弟兄,莫说是盐丁造反,便是崇祯老儿的杀才们,打到扬州又如何?
弇山之战,儿郎们以弱旅击败朱大典的强军,可曾有丝毫的犹豫?
这便是楚行的底气!
大乾从骨子里,就已经变得跟伪明不一样了。
“孤手头上,没有多少精锐部队,朱大典照样死在阵前!”
“一些敢于作乱的商人,岂能有他们的活路!”
“诸位安心做事,此等小事不必介怀,他们成不了气候!”
姗姗来迟的寇烈最后算是做了总结性发言道:“这些人,连公平竞争的勇气都没有,造反就能成事了?笑话!”
崇祯拍了拍寇烈的肩膀笑道:“愚昧之人,往往能做出愚昧之事,孤没有时间跟他们一直讲道理,如果他们不听话,便来个血流成河吧。”
楚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冷漠的情绪,他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可以为了大乾,主动忍让些什么,但是不代表他没有火气。
他一个连命都不要,敢跟朝廷造反的人,岂能允许一群盐商跟自己造次。
“别担心,兵早就准备好了,那帮跳梁小丑我可不担心,担心的是崇祯老儿,怎么还不动手,是又没钱了?”
盐政乃至工商之事,随着《大乾商宪》的发布,工商总会的成立,以及盐政变革的顺利推行,已经步入正轨。
工商总会正在与户部积极洽谈工商税,先还是分摊,之后根据细化的税则,到下一个财政年度核算,多退少补,由此过渡到真正的工商税体制。
楚行一颗心放松一半,剩下一半就压在了大乾之外的事务上,崇祯和明廷好像一直蔫着,这让他很是疑惑。
他疑惑的这事,众人都不怎么疑惑,反正在他们看来,来多少明军都是白搭。
这么多仗打下来,救民军以一对十都稳操胜券,现在枪炮流水一般地从扬州兵工厂产出,对明廷的忌惮之心早就消得七七八八。
关键是弇山一战打的太提气了,以至于大乾不论是高层还是民间,都开始盲目自信起来。
他们反而担心那几家盐商在扬州一地里捣乱,现在救民军是外重内轻,在内的除了训练营里的新兵,加上虎贲旅的禁卫,根本没正军可用。
到时候四面火起,总不成把还没走会正步的新兵蛋子,或者是那些巡街抓小偷的巡警弄过去干仗吧?
若是一时间,不能迅速扑灭这些反贼,让他们成了气候,岂不是要破坏民生。
大乾这才刚刚结束了战事,若是繁华区域乱了起来,那对于大乾内部的影响肯定不小。
关键是大乾现在重点发展工商业,若是经商环境不咋地,对于商人投资的信心,也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不过有些人觉得问题很大,但是有些人却似乎觉得没啥问题。
“我们可是禁卫军!听清楚了,禁卫军!虽然名字不叫禁卫军,但实质却是禁卫军!”
“试问,即便是虎贲旅,有我们这么高的救民会会员的比例吗?”
“就算是虎贲旅有我们对大王的忠诚吗?”
“咱们得有这股子心气!”
海门县临永渡,一身灰蓝制服的刘存旭趾高气扬,朝部下再三再四拼命强调,部下们脸上凛然,肚子里却在嘀咕,什么禁卫军,咱们是救民会民兵,是民兵好不好?
刘存旭也是命苦,因为是寒门出身,确实没啥见识,除了四书五经之外,没有任何才艺,至于治国更是一窍不通。
观政许久,一直被吏部相不中,没法安排工作。
不过朝廷对于这种读书认字的人,还是相当呵护的。也给了他们机会。
那就是去军队的大熔炉里磨练。
而刘存旭一进入军队,就觉得如鱼得水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些糙汉子比起那些文绉绉的同僚,好说话太多了。
而且自己脑子里那些高大上的故事,将士们爱听。
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支部队,其实屁也不是,甚至连当初的治安军都不如,但是他就是要这么不断给袍泽洗脑。
他觉得起码大家要在心里,高看自己一眼,不然永远就是一群废物。
刘存旭扫视人群,在军官身后,是扛着样式纷杂,长短不一的火枪,拖着各式小炮的蓝衣兵丁,仔细看制服就是以前的跟先前的义勇差不太多,大概四五百人,这就是救民会民兵。
跟着他们的二三百灰衣人藤牌腰刀,都是海门巡警。
钱大龙从扬州回了老家,就聚众“造反”了,先是冲击海门县城,却被早已得了消息的海门知县击退。
虽然大乾的官员都是很向往功勋的,这位知县老爷亲自挥舞着大砍刀杀敌,很是硬气,如果不是手底下人拦着,非要上演一番什么叫做单骑踹营。
吓得造反的钱大龙魂儿都飞了,这大乾太邪性了。
怎么连文官都那么猛。
逃回自家老宅后,刘存旭亲自带队的一营大乾救民会民兵就赶到了,会同海门巡警一同捉拿他。
这救民会民兵,其实就是一群救民会的会员,训练而来,主要目标就是保境安民。
每营的编制,有大约六百人,因为靠近扬州兵工长,武器可以优先供应,武器全换为燧发枪,炮还只能用以前的小炮,训练也马马虎虎,没什么高标准,但对付贼匪该还是没问题。
“钱大龙聚盐丁灶户作乱,大王不忍大军踏苗扰民,我们禁卫军干的就是这种精细活!诸君,这是我们禁卫军初建的第一战,拿出你们的胆气来,让大王知道,咱们救民会出来的,都是好汉!”trip118.com
刘存旭拔剑前指,神姿勃发。
“目标,钱家庄,前进!”
七八百人扬起杂乱烟尘,朝着钱家庄卷涌而进,队伍后方,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全是些一腔热血的救民会会员,往日里主要工作也不是训练杀敌,他们真能靠得住?”
“还有那些之前的卫所兵丁,怎么感觉更加拉胯了,连治安军都不如!他们平时干什么?种地么?”
“钱大龙那边也不过三四百人,还没多少枪炮,这样都打不过,什么禁卫军,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别管了,真出了岔子,还有两个团的新兵可用。”
黑衣人嘀嘀咕咕间,前方已经传出零星的枪声。
“打个小庄子都死了几十号人,你这内卫兵也太孬了吧……”
几天后,楚行接到海门战报,不客气地奚落着楚子林。
“大王,说是救民会会员,实际上都是些会员骨干在操持,其余人马,先前都是些卫所的兵丁,散兵游勇罢了,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临时回大王府述职的李岩为楚子林说好话。
“孤其实另有烦闷之事,他只是倒霉撞在枪口上罢了。立了国,却没皇帝,还用着崇祯年号,唉……”
原来楚行是另有愁怀,他正为寇烈定下的年号纠结,出于清晰而复杂的目的,寇烈建议沿用崇祯年号。
楚行只称了王,现在拉扯上崇祯年号,就像极了某个不服管教的藩国。
但寇烈却说,经过先前的弇山之战,加上大乾新朝的一系列善政,治下读书人已经开始转了心思。
但是读书人都是瞻前顾后的,对大乾新朝还不怎么认可。
用上崇祯这个年号,可以收收他们的心。反正还没称帝,就算别扭,也只是过渡。
“朕安,不必每次请安。陕西兵马粮草充足否!朕心甚忧,而在西北当用心备兵,朕还会派得力之人助尔!”
京师。
崇祯身体疲惫,连头发都花白了半数,但依然用尽回复文字。
西北的情况不容乐观,曹文诏被下了大狱,洪承畴被他调集到了京畿,那么西北就只能用陈奇瑜。
陈奇瑜虽然之前在西北担任高官,但毕竟不是武人出身。
而西北的那些头饿狼,一直阴魂不散,尤其是高迎祥,猖狂的很。
崇祯也很庆幸,当初调离了洪承畴时,留下了陈奇瑜这等能人,勉强维持局势,不然西北真的彻底乱起来,一群西北大汗,吹着唢呐,崇祯都觉得他们能一口气灭了自己。
跟西北之事相比,山东和南直隶的事情,就显得有些淡漠了。
崇祯作为君主,太清楚伪乾作乱和西北叛乱之前的区别了。
大乾已经开邦建制,但他已经自成一国,说到底跟大明已经成为两套不同的敌对体系,楚行想要成大事,只能一步步经营,所以不会过于冒进。
可西北的叛军不一样了。
他们是自己内部的祸乱,如果处置不好,这群人就会让大明如同得了急症的老年人,迅速离开这个世界。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崇祯还是明白的。
所以他调了洪承畴以及大量的兵马防范楚行不假,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西北。
如今陈奇瑜已经在西北稳住阵脚,崇祯也开始选拔将才,将先前京畿战事之中,表现不俗的周遇吉,调到西北,联络兵马,拉扯起一支军队,配合陈奇瑜。
崇祯很清楚,这西北的战事,不是小毛病,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杨鹤所言的元气说了,就必须乱世用重点,就必须一口气,杀杀杀。
只有源源不断的杀光了反贼,才能迎来片刻的太平,给自己喘息之机。
处理完西北之事来之后,崇祯才想起了伪乾的事情。
孙承宗不言而喻的已经告老还乡了,关键是乡还回不去,只能在京师赋闲。
而朝廷的精锐兵马,也真的是损失惨重。
所以到现在,具体该如何处置伪乾,让崇祯就很犯难。
此次围剿伪乾损耗的力量太过于惨重了,女真人也摸头了大明的底细,在辽东布置了大量的军事力量,说不定自己再次派兵南下,女真人就会派大军来进攻自己。
到时候自己南北受敌,很是不利。如今这朝政,可是很难支撑两面同时开打难料胜负之战。
楚行在扬州跟外部商人那帮盐商打嘴仗的时候,崇祯也在京师里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在他看来,楚行虽然已经割据,握快枪利炮,甚至还击败了朱大典。
可终究不会轻易进攻京师的。
楚行如果直接进攻京师,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让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崇祯觉得,楚行这么迅速的崛起,应该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而且京师这里,重兵云集,依靠坚城防守,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本想看看孙承宗和朱大典的本事,哪怕他们不能一口气消灭伪乾,但是起码可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等到西北的战事有了眉目,在全力对付楚行。
但是弇山之战,外加弇山之战的诸多细节,已经关于第一兵团、第二兵团的诸多情报传回来,让崇祯连抽凉气,楚行麾下的贼军,战力真有如此强悍?
完全颠覆了崇祯对于反贼的认知。
至于前途如何,崇祯再度哭唧唧的问询了母亲的画像。
或许只有已经逝去的母亲,才能给他几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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