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时,贵哥儿寄了信来,他的长子春来年后要进京赶考,孩子自小未曾出过远门,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请两个姑姑帮忙照应照应。
说起春来这孩子,算不得多聪明,但胜在读书用功,这么些年,每一个教过他的夫子都评价这孩子是个用功的孩子,每每贵哥儿来信说起此事,三丫姐妹俩都有些哭笑不得,生平第一次觉得用功二字,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夸奖。
这孩子最让人意外的是,每一次赶考成绩都算不得多好,但每一次都能一次顺利通过。
三丫自从接到贵哥儿的信,心里就对侄子此次进京赶考满怀期待,她很想亲眼看看,春来这孩子这一次是不是还有如此好的运气。
转眼春节已至,周景瑞原本因为郡王爷过世丁忧在家,但年三十的宫宴,皇上特意宣旨着其夫妻二人进宫领宴,且宴席上专为他们夫妻备了一桌素食。
如此盛宠,当真是羡煞旁人。
周景瑞看着高坐在御案上的帝后,及他们下首的太子,心里颇为沉重。
这两年,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其他人或许还未曾发觉太多征兆,但周景瑞作为天子近臣,对皇上的身体状况,知之甚多,且皇上有时宣太医诊脉,并不忌讳周景瑞。
皇上的后宫同先皇相比,冷清了许多,但也有几位分位不算低的妃嫔,且膝下也有几个皇子皇女。https://www.trip118.com
虽然太子乃皇上的嫡长子,性格温和敦厚,待人谦和有礼,但能力并不出众,被皇上立为太子多年,并不曾有任何出色的政绩,而其身后,还有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虎视眈眈。
这些年若非有皇后力压后宫中的几位,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尚且两说。
这几年,皇上也很是为此苦恼,太子能力不够出众,却又占着嫡长的身份,当上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然而又因其能力有限,身后的几个已经成年的弟弟,皆是虎视眈眈。
皇上为国家生计考虑,有心要废太子另立,又舍不得皇后伤心。
他们少年夫妻,一路走来有诸多不易,早年时更是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因自己登基做了皇帝而食言,此时若再废掉太子,皇上便觉得愧疚难当,张不开嘴。
今年的宫宴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歌舞升平,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直到深夜方散。
夫妻俩回府时,府里的宴席也散了,孩子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夫妻俩换下厚重的朝服,穿上家常衣裳,三丫边拆头上的钗环边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儿个我瞧着皇上皇后面色都不太好。”
周景瑞解衣带的手一顿,“你怎么看出来的?”
“皇后的脸上扑了厚粉,但是眼底的淤青也没遮住,至于皇上……”三丫歪着头想了想,继续道,“我觉着皇上今年特别显老,看着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周景瑞并未做声,而是敛眉沉思起来,自家媳妇儿能瞧出帝后的异常,自然也瞒不过在场的有心人,只怕今日一过,京中各个皇子身后的追随者边要动起来了。
皇权更迭历来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皇上久病不愈,有些人怕是已经等不及要蠢蠢欲动了。
“皇上病了许久了。”
周景瑞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把三丫唬的一愣,她嫁进郡王府这么多年,听说过的事儿太多了,自家男人这看似随口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不必细说三丫心里也有谱儿。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有一两年了,皇上皇后都小心翼翼的捂着消息,我如何能同你说?”
三丫嗔了他一眼,“在郡王爷眼里,妾身就这么不可信任?”
周景瑞轻笑着走过来,伸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头,“淘气!此事关乎天家,更关乎天下,还是少说为妙。”
这道理三丫如何会不懂得?不过是乍然听到消息,觉得意外罢了。
“皇上年纪还不大吧?”
“嗯,过了今晚,整五十。”
“我还记得咱们刚来京城的时候,还是皇上去帮我录的宗碟,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当了爷爷奶奶的人了,更何况皇上。”
“先皇留下的烂摊子太多,这些年皇上殚精竭虑为朝廷为民生办的各种福祉,减免税收,旨意一项一项颁不下去,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百姓们才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这倒是,贵哥儿去年来信还说,地里的庄稼丰收了,现在的税也比以前交的少,平日里再做些木匠活计,家里的日子很能过得去。”
三丫说到此处,笑吟吟的又道了一句,“这些都是皇上的功劳。”
这话外糙里不糙,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贵哥儿的儿子可是要来赶考?”
“是啊,我同你说过的,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每次赶考都觉得题难,自己什么都不会,可是等揭榜的时候,偏偏他能榜上有名。”
“每次都是如此?”
“这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这般意外。”
周景瑞点头轻笑,“被你说的我对这孩子也好奇,贵哥儿可说了他什么时候来?”
“要开了年才能来,今年的科考安排在三月里,他过了年来也赶得及。”
周景瑞微微颔首,“春来这孩子到了,别让他一个人住在外边儿,住到咱们府上,也好照顾他。”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都让人把前院儿的偏院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就让春来住进去。”
周景瑞微微颔首,“这些事儿,你安排好就可以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堪堪睡下,子时刚过,远处又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还没亮,夫妻俩踏着月色再一次换上朝服出了门儿。
大年初一拜太庙,周景瑞跟三丫作为新晋郡王爷和郡王妃,如何能少了?
待从太庙回来,两个人走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前郡王府,文竹虽然年轻,但辈分高,作为晚辈,必然要去给长辈拜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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