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县码头的夜一片祥和。
王老头拖着疲惫的身子，手里拎着两条鱼快步来到码头附近的棚屋，年轻的时候就算在码头上工作一天，他甚至还有精力花几个小钱儿，去窑子里折腾一下。
可是现在年龄渐长，体力大不如从前，别说晚上回去折腾，现在给一个枕头他倒下就能睡着。
来到自家门前，房间里一片昏暗，空屋冷灶，这個所谓的家除了睡觉也没别的用处，但在他的隔壁，灯光闪烁，房间里传来隐约的笑声。
咚咚咚。
老王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上前一步敲响了隔壁的门。
空间里的欢声笑语骤然停止，一个警惕的声音传来，“谁！谁在外面？”
“阿慧，是我，隔壁老王！”老王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儿，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一条缝隙，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向外张望着。
“是王老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被称作阿慧的女人，有些紧张的问道。
“今天出海打了很多鱼，雇主分了我两条，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还不如送给你尝一尝。”
“王老哥，这怎么好意思，一条鱼得不少钱……”女人拒绝道。
“妈妈，妈妈，我想吃鱼！”身后传来两个孩子的声音，听到他们的哀求，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踌躇。
“拿着吧，我也不会做饭，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等你们煮好了鱼，给我送一碗鱼汤来就行。”老王憨厚的笑着。
“好吧。”女人点点头，将房门打开，拿走了鱼。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闪烁的情绪。
“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老王憋了半天却只想出这么一句话，那名叫阿慧的女人也没说什么。
房门紧闭，老王站在门口傻笑了一小会儿。
隔壁的阿慧是个寡妇，搬到他这里没多久，平日就靠给人洗衣糊口，虽然带着两个孩子，可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老王就感到特别的心安。
他想照顾他们，他也想有一个家。
“多亏了总督大人，整治了那些贪官污吏，还有龙腾会……”老王小声的嘀咕着，“日子越来越好了。”
年龄见长，他却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一点期盼。
开心的吹了个口哨，老王转过头便准备回到自己的家中，可就在这时，伴随着一连串震耳的轰鸣，天空上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
下一秒地动山摇，那火球只是一瞬间便砸到了地上。
轰隆隆。
炮火撕破了黑暗，只是眨眼间，港口附近的民居，便陷入一片火海。
老王的身体在冲击下砸到一边，眼前的视线染上了红色，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冲上了岸。
“兄弟们，跟我杀人抢粮！”
紧接着，眼前一黑，老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嘭！！
庞青云重重的锤在桌上，在他眼前摆放的是来自沿海各乡镇的战斗报告。
死伤人数触目惊心。
“常昆！！”为官多年，庞青云早就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当日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他的情绪都没有太大起伏。
可此时，寥寥几笔下却记着无数家庭的生离死别，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大人，就在昨天，提督府以演练为名头，调动了麾下大部分的水军聚集，导致沿海防御缺失，我们见到的只是距离省城最近的几个地方，其他的偏远地区……伤亡人数还没来得及汇报。”
雷豹一脸愤怒的说道。
虽然身为两省总督，但比起在广省经营多年的常昆，至少在水军力量上，庞青云能够调动的力量并不多，只有忠于刘福永的那一批精锐。
他召开比武大会，网罗各种人才，原本打算练新军筹备军备，在最近一两个月之内出海剿匪。
可显然常昆那边不想坐以待毙，他利用手中的职权，调动水师，随后再让海盗趁机对防御空虚的城镇发动攻击。
从战损报告上来看，被袭击的城镇损失的财物并不多，上岸的海盗只抢了一些必要的粮食，剩下的就是大肆破坏杀戮。
他们是在泄愤，是在示威！
“我去帮你把他杀了。”一只默不作声的刘清风突然开口，哪怕是他这个孤高的剑客，也被那些可怕的伤亡刺痛了眼睛。
“他还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庞青云握紧拳头，双眼布满了血丝。
“朝堂上的交锋，不是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但我却不能……”庞青云叹了口气，“新式海军我势在必得，现在，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雷豹问道。
沿海的很多城镇都受到攻击，虽然没什么富饶的大城市，可分散广受害人数多，后续的工作堆积如山。
安置受灾群众等等相关事宜，必定会分散庞青云的精力，如果后续还有袭击，他就根本没时间训练新兵，到时候只能让刘福永带着那群疲惫之师，硬着头皮出海。
到那时，这场剿匪工作恐怕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提督府，常昆却心情愉悦的看着桌上的伤亡清单。
“老爷，第一轮袭击已经结束了，这下那个庞青云应该就坐不住了吧？”罗总管笑容满面。
“进京的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吧？”
“天一亮就出发了，等进了京，李公公会直接送到那一位的手中。”
“很好，非常好！”常昆哈哈一笑。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些洋人了，通知海上的人，给我劫掠几艘英格曼的商船，把船上的洋人抓起来，到时候舆论和洋人同时施压，我看庞青云他怎么应对！”
“老爷，要对洋人动手吗？”罗总管有些担心，“这不是逼着庞青云出海剿匪吗？”
“没错，我就是在逼他！”常昆冷笑一声，“他现在手中要人没人，要船没船，这时候出海必败无疑！”
“再说了，他很可能根本没有出海的机会！”
“打仗是要花银子的，而且打了未必能赢，如果这时候……我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危机，你说说，朝堂上的那一位愿意选哪个？”
“老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罗总管拍了一记马屁，“身为两广总督，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庞青云难辞其咎，这一次，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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