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话的时候。
吕不韦的语气不疾不徐。
脸上的表情,也满是真诚。
看上去,似乎真如他之所言。
面对此番得来的功勋,是不欲领也。
若是不知情之人,当不得道一声忠直之臣。
然而。
只有吕不韦自己才知道。
那拢于袖口的双手,已经是在微微的轻颤着。
那隐隐刺痛的内心证明。
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游荡。
甘心吗?
吕不韦自然是不甘心的。
然而眼下,他却已经是别无他法。
吕不韦不再是当初那个被列国贵族看不起的小小商贾。
而那殿上的嬴子楚。
也再不是当初流离邯郸,受尽赵人冷眼的落魄秦国公子。
身份异也。
两人再也回不到当初抵足而眠,无话不谈的时候了。
其心不一。
言行自而异也。
这边。
听得吕不韦之言。
嬴子楚微微的眯着眼睛。
瞥了殿下的拱手的吕不韦一言,却是沉声道:“我大秦有律,凡是立有功勋者,怎能不赏?”
“如此,秦律可明!?秦人之心岂不寒之!?”
说完。
嬴子楚却是突然话音一转:“然而,如今吕卿居相位,如何封赏,倒成了难题。”
皱着眉头。
嬴子楚此刻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半晌,才是抬头:“前番吕卿散尽家资,以遗寡人。寡人心中实愧久矣,故此,寡人欲赐吕卿美姬十人,宫宦百人,五万金,如何?”
随着嬴子楚的这一句之后。
几乎是一瞬间。
在殿下。
众卿望向吕不韦的眼神,都是变得玩味了起来。
而白淑,自然也是明白了什么。
缓缓的望向前方的吕不韦。
而在她的直播间中。
观众们,对此也自是议论纷纷。
“看来,小嬴政的父王,这是话中有话啊。”
“这吕不韦的处境,和当初的武安君,何其的相似啊?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于王而言,便不再是臂膀,而成了威胁啊。”
“十倍奉还当初所遗之物,不就是在说,当初吕不韦对嬴异人的恩情一笔勾销。从今之后,两人便只是秦王子楚和秦相吕不韦,只有君臣之别,而无挚友之谊啊!”www.trip118.com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就不知道,这吕不韦能不能看得明白了……”
便是在观众们议论纷纷之中。
嬴政也是眯着眼睛,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吕不韦。
他明白,吕不韦何等样人?
堪称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父王的言下之意?
但是有时候啊。
看得明白,却并不等于,放得下手。
无论权也好、利也罢。
抑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最难割舍的便是欲望。
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若当真能割下欲望。
那其人,那便不再是常人,而是圣人了。
而吕不韦,当真是圣人吗?
在嬴政的注视下。
吕不韦抬着头。。
嬴政看不见他脸上丝毫的表情波动。
却察觉到,将吕不韦双手完全掩盖的长袖,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足以证明。
此刻的吕不韦,并未有表面所见得的平静。
良久,良久。
“臣……吕不韦,拜谢我王!”
吕不韦一点一点的躬下身去。
但这一刻。
嬴政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的萧瑟。
似乎吕不韦,克服了自己的私欲?
然而,当真是如此么?
嬴政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吕不韦一眼,只是轻笑。
不过片刻。
嬴政收敛脸上表情,径直出列:“启禀父王,儿臣有言!”
一句之后。
仅仅是瞬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却是从吕不韦的身上,直接的转移到了嬴政之上。
不过片刻。
嬴子楚微咪眼睛,见得面前的嬴政,嘴角也终于是露出一丝的笑意:“太子有何言谏之?”
嬴政拱手,脸上的表情满是郑重:“启禀父王,五大夫白淑此番领二十万大军而伐韩,不费一兵一卒,韩国便献之成皋、巩地,此为大功也!”
当嬴政说得这话的时候。
一旁席坐于地的吕不韦,方才面对嬴子楚,脸上神色都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然而此刻,却是目光一凝,眼眸中闪过一丝的阴翳之色。
事情到了现在这般的地步。
吕不韦哪里还不明白嬴政和嬴子楚的意思?
自古孤阳而不长,盛极而衰。
一如当初的范雎和白起。
一个朝堂之上。
不可能只有一个派系一家独大。
吕不韦自然是明白的。
深呼一口气。
幽幽的目光自嬴政、嬴子楚以及白淑的身上逡巡而过。
吕不韦终是低头,不再说些什么。
而这边。
嬴子楚听得嬴政之言,便是缓缓点头:“能取成皋、巩之地,则魏之大梁便为我秦国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也,确为大功。”
“便以太子之言,寡人该予白卿何等封赏?”
嬴政缓缓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意是愈加明显:“启禀父王,以我秦律,当升爵两级。”
言罢。
嬴子楚径直一挥手,正欲言之。
而这边。
却忽有一批人,匆匆而立。
“王上,微臣有言!”
洋洋洒洒足足二三十人。
嬴政轻笑一声。
目光在这群人的身上逡巡而过。
最后,却是落在了吕不韦的身上。
便见得这边。
在这群人站出来的时候,本来神色还算平静的吕不韦,却是忽而面色微变。
怒目微瞪。
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此番情况,却是有苦而说不出。
果不出其然。
便在这群人出列之后,嬴子楚原本脸上的笑意,是瞬间消失不见。
锐利的目光,在这群人的身上不住扫过:“诸位爱卿,有何言而谏之?”
随着嬴子楚的一句询问。
这边。
一群吕不韦一系的大臣相视一眼。
不过片刻,便是拱手朗声道:“启禀我王,白将军确实帅军而攻秦,然而此番,未至攻韩,未得出动一兵一卒,韩国便不战而献之其地。”
“既未得出战,非有功,然而升爵两等,却有不妥,于律不合,还望我王斟酌而行。”
一句之后。
白淑立于漩涡的最中央,却只是缓缓而立,面无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般。
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得这群秦臣之言,却是一阵的愤懑。
“这群人压根就是不想白淑升爵吧!?”
“这当然是了,白淑升爵,可就挡了某些人的路了。”
“这群人,应该都是吕不韦一系的大臣吧?”
“如今小嬴政和他父王都准备提拔白淑,为的就是要制衡吕不韦这个秦相,这群吕不韦一系之人,当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了。”
“吕不韦之前还自荐去了孝文王和华阳太后门下为家臣。和华阳太后的关系也十分好,更是小嬴政父亲的嫡系;所以他这个右丞相,在眼下的朝堂,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比身为相邦的阳泉君都还要势大,能聚拢如此多的党羽,自然也是十分简单。”
“呵呵,这群人真是蠢材,即便这次针对白淑成功了,只要小嬴政和想他父王下,以后自然还有无数的机会提拔白淑,根本就不差这一次的。”
“是啊,如此一来,反而还让吕不韦和秦王本就是有了裂隙的关系,此刻是更加紧张了,对于吕不韦来说,有什么好处?哈哈,你看到那吕不韦现在脸上的表情了吗?”
“这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不过这些人这么一闹,这次白淑升爵的事情怕不大好办了吧,如果大部分的大臣都是反对,即便是小嬴政和他父王,恐怕也是难办吧?”
直播间观众们热烈的讨论着。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
吕不韦忽而咳嗽一声。
脸上的表情,已是阴沉似水。
群臣转头,见得这个秦相脸上阴沉的表情。
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心下一沉,面有土色。
然而他们却已经是明白得太晚了。
这边嬴子楚眯着眼睛,那如同刀剑的目光,依旧是刺在这群人的身上:“所以,尔等以为,白卿之封赏过甚?”
已反应过来的群臣。
面对嬴子楚若有所指之言。
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如何而答之。
便在此时。
“启禀我王,范雎有言!”
不过片刻。
一个身影一瘸一拐,便是缓缓而至那群臣之旁。
曾为大秦鞠躬尽瘁数十载的老秦相,终是回到了朝堂。
见得此人的到来。
吕不韦本就是阴沉的神色,便是愈加的难看。
人不过初至。
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是降至吕不韦肩头。
人的名树的影。
曾经纵横列国,所向披靡的秦相范雎,又岂是易与之辈?
随着范雎的到来。
便是嬴子楚这个秦王,也是径直起身。
朝着范雎缓缓一行礼:“秦国复得范相,乃秦国和寡人之幸也!”
言罢。
便是大手一挥:“来人,为范相赐座!”
然而嬴子楚话音刚落。
范雎却只是笑意盈盈的望向身旁。
不曾言语。
但是那边,方才出言而针对于白淑的秦臣,却已是面色微白。
仿佛一记重锤,直接的压到了他们的肩上,让他们都已有些直不起身了。
“诸位同僚方才言及,白将军此番升爵两级,于秦律不合?”
范雎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邻家的老爷爷一般。
然而范雎越是如此。
那群秦臣却愈是压力山大。
天下之人谁不知道。
曾经的秦相范雎,乃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那脸上的笑容,是一把足以致命的刀子。
往往就是在和你谈笑风生之中,便足以取你性命。
而更要命的。
是范雎此人,用一句话便可以形容: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当初魏齐辱于范雎。
而数十年后。
已为秦相的范雎,为报此仇,直接威胁魏王,速送魏齐头颅于咸阳,否则便发得秦军而攻魏。
可怜的魏齐,辗转逃于赵国、楚国,却未有一国敢于收留于他。
堂堂前魏相,便在如此绝望中,愤而自绝。
范雎之性情,从此便可见一斑。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胸狭窄,甚至都敢于赤裸裸的告诉天下之人。
他秦相范雎,便是一个小人!
可以说。
秦国朝野上下。
惧范雎之人,更甚于惧之秦王。
秦王欲杀你,方得想一个合理的由头,以堂堂正正之理而杀之于你。
但是范雎他……可不会给你讲什么道理。
而便是如此一人……
如今群臣才突然想起。
似乎五大夫白淑,还是范雎唯一的关门弟子!?
一想起这里。
几乎是一瞬间。
这些人汗毛直立!
就差在自己脑门上,直接刻一个死字了!
当下,两股战战。
面对范雎之询问,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战战兢兢的,说了半天,却依旧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到了最后。
皆是两眼泪汪汪的望向范雎,皆是战栗。
却还是硬着头皮的解释着:“范……范相,吾等……吾等不是针对于白将军之意……”
“只是以之……以之秦律……”
话还没说完。
范雎却是轻飘飘的朝着这群人一拱手:“诸位,范雎垂垂老矣,将入土之人,何必惧某于此呢?”
越是这般说。
那群人便是越惧。
就差直接哭出来直接跪着说自己错了,求范雎别在说了。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像极了一群几十岁的委屈孩子。
然而范雎,即是小人,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范雎是老了。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还清楚的记得。
当初于武安君府,他可是对老友立下了誓言。
以后老友之女便是他范雎之女。
既为他范雎之女。
而这群人,欺负到他范雎女儿的头上了?
呵呵。
范雎脸上的笑意愈加灿烂了:“诸位,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诸位为秦臣,便以秦律而谏之我王,又有何错呢?”
正说着。
只是一瞬间。
范雎脸上的笑意却是突然消失不见。
那阴翳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刀子,直接的插在了那群人的心房,而整个人的语气也是瞬间随之一凝:“不过老朽却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为范雎解惑。”
那群人哭丧着脸,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但是片刻,却还是低着头:“老丞相请言……”
“很好。”
范雎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冷冽:“敢问诸位,韩国为何未败而献之韩地?”
“自然……自然是惧怕我秦国之威?”
范雎撇了撇嘴:“惧怕我秦国之威?那是自然。”
“然而,韩国因何而惧怕我秦国之威!?”
“因为我秦国兵盛?”
“兵盛?”
范雎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满是冰冷之色。
不给这群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是直接冷哼一声:“那便以尔等之言,既是惧我秦军,白淑为我秦军主将,缘何尔等却言之,白淑未有寸功!?”
一声呵斥。
如同晴天霹雳。
本就是惧怕的众人,此刻面色苍白:“范相,吾等非是此意……”
“非是此意!?”
“那是何意!?”
范雎骤然上前,怒目圆瞪,如同鹰鹫一般的目光直接刺于其人之上:“莫非尔等是妒忌白淑之功,故而阻之!?”
“为秦臣,不思强我秦国,却私相结党,攻讦同僚!尔等该当何罪!?”
“尔等惧为列国诸侯之细作乎!?”
二话不说。
一顿的连珠炮下去,直接几顶大帽子都扣下来了。
那群人直接是人都傻了。
他们不过是出言觉得白淑的封赏过甚。
为何在范雎的嘴里,他们就成了列国的细作了!?
这还了得。
再让范雎说下去。
那他们是不是就该图谋造反,诛得九族了!?
当下。
直接是双腿一软,直接是冷汗淋漓的匍匐在地上,哭丧着脸呼喊道:“范相……王上!方才是吾等糊涂!”
“此战,白将军当居首功!升得爵位,并无不合之理!”
“吾等同意!吾等同意了!”
这群人争先恐后的。
方才还是在反对白淑升爵。
此刻,却是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了几张嘴一般。
一旁。
陆仁眯着眼睛。
放在不远处的老友之上。
嘴角洋溢着玩味的笑容。
十年不出。
如今的范雎,却还是以前的范雎,还是以前的味道。
老狐狸人老去的只是身体,却从来不会是脑子。
而这边。
范雎见得瘫软在地的群臣。
撇了撇嘴,缓缓转过头去,连正眼都不愿意看得这群人一眼。
目光只是落在后方的白淑之上。
见得这边自家丫头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年逾古稀的老秦相,却只是缓缓的眨了眨眼。
整个直播间中,观众们便是一片的欢腾。
“卧槽!范相牛逼!范相威武!”
“龟龟,范相还是那个范相啊!”
“范相!我的超人!”
“范相:十年了,老夫离开朝堂十年了,朝堂衮衮诸公,还是无一人是老夫嘴下一合之敌!?”
“没了武安君,你们这些渣渣也配和老夫论道?”
“喷之一道,我愿称范相为最强!”
“哈哈,还记得周姐第一次见得范相的时候,我还以为范相是一个妥妥的大反派呢,哪里像到有今天?现在的范相,我是越看越喜欢!”
“看着范相喷人,真是一种享受啊。”
而这边。
随着一场大战结束。
范雎云淡风轻。
而秦王嬴子楚低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
堂堂秦王此刻嘴角却是有些抽搐。
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勉强恢复神色,望向殿下众卿:“诸位,于白卿升爵一事,可还有得异议?”
一番话后。
范雎施施然的坐于嬴子楚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右侧首位。
脸上带着和煦如同春风的笑意,回头环顾群臣。
几乎便是在这一眼之后。
一干大臣浑身皆是一颤。
纷纷起身:“白将军功高卓著,臣等未有异议!”
而嬴子楚终于是绷不住了。
轻咳一声,嘴角终于忍不住的勾勒出一丝弧度。
而后。
脸上的表情,便已满是郑重:“既是如此,白淑何在!?”
一声呼喊。
白淑径直而出列:“微臣在!”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淑紧紧的攥着拳头。
脸上已有澎湃之色。
而嬴子楚,也是微微点头:“传寡人之令,五大夫白淑,领二十万军为我大秦巩、成皋之地!”
“劳苦功高,特赐左庶长之爵!”
白淑躬身,朗声呼喊:“微臣拜谢王恩!”
说着这话的时候。
白淑整个人的身体,已经是在轻轻的颤抖着。
左庶长……
是一个熟悉的爵位。
因为他的父亲武安君白起,曾经也是以左庶长爵位为起点,开始正式的名满天下!
而如今。
白淑用的十年的时间。
终于追上了她父亲的起点。
依稀间。
那伟岸的背影,仿佛便在眼前。
紧紧的攥着拳头。
此时此刻。
没有人知道,白淑的内心,该是何等的澎湃。
此情此景,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已是感慨万千。
十年的时间。
白淑为了心中的执念,到底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便如同武安君此前所说的那般。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白淑会很苦……
而如今,却似乎是到了苦尽甘来的日子了。
“谁还能记得,白淑曾是周姐?曾是一个来自现代连杀鸡都不敢的主播?”
“周姐成为了大秦的将军!如果是之前,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但是现在看看,却又觉得是那般的合理。”
“是啊,周姐不能成为大秦的将军,但是武安君之女白淑,却是可以。”
“左庶长啊……武安君出道天下之时,也正好是此爵位啊……如今的白淑也做到了!”
“武安君见到了,应当也为白淑骄傲吧?”
唯在白淑的身侧。
依旧盘坐于地的陆仁抬头。
见得白淑的模样。
一时间,却仿佛是回到了四十余年前。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和白淑同样的年轻。
初出茅庐,三十七八年征战。
而使天下之将尽折腰!
而面前的白淑,能做到吗?
陆仁不知道。
不过既然白淑踏上了这条注定没有归途的道路。
陆仁自然希望,她走得更远,走得越远越好。
“加油吧,白淑……”
时秦庄襄王一年,七月。
白淑为左更,王使淑而伐韩。
将二十万众,韩王惧,献之成皋、巩。
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
淑因功,而迁为左庶长。
很快,便又是数月。
自白淑被授左庶长之爵位后。
大秦国内,却是舆论而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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