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巫蛊事发以来,赵夫人这几日躺在床上调养身子,唯恐朱砂之毒蔓延。
突然淳于大娘领进来一个不大眼熟的婢女,生得杏眼桃腮,虽不及她,却嫩葱似得惹人怜。她有些艳妒小婢青春,烦声道:“什么下贱人都往本宫面前领?”
那婢子脸色一白。
淳于氏道:“夫人,这是当初放到撷珠阁里的半夏,您忘了,如今跟到兰林殿那边儿去了。”
赵夫人缓了神色:“这么说来,那小贱人——”
淳于氏推了半夏一把。
她跪在地上,低头道:“永清公主今日混进太子车驾里,出宫去了。”
“这小贱人,终于犯本宫手里了。”赵夫人大喜,登时头脑也不昏沉了。
淳于氏便道:“夫人,那我们此刻便去禀报陛下?”
“慢着。”赵夫人喊住她,“混出宫,不过最多被呵责一顿罢了,要是她夜不归宿,明日被陛下当场截住,那才好看呢。”
赵夫人心头快意。
这几日那老皇帝天天念叨永清端庄知礼,让永乐多学着。她就让他看看,蘧皇后的那个小贱人是怎么端庄到夜不归宿的!
“等等,”赵夫人又想到,“去告诉守城的,今日早关宫门,直到明日上午,不要放太子进来。”
一直乖巧垂首的半夏,听到这句话,突然肩膀一颤。
淳于氏面露难色:“夫人,那可是太子。”
赵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只管去,看他们是听太子的,还是听我的。”
淳于氏应声而去。
朱雀门前又是夕晖漫漫,太子望见紧闭的城门,怒火中烧。
赵夫人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又瞥见蹙起双眉的永清,也猜到是她不慎暴露了行踪,不悦道:“我向来以为五妹聪明,谁知身边摸进了赵夫人的眼线竟也不晓得?”
听到这话,她却舒展了眉眼:“我晓得。”
太子不由一愣,更恼了:“你晓得还不早些清理干净,落到如今——”
“三哥。”她打断道,“你觉得是清理赵夫人安插的人容易,还是在赵夫人身边安插人容易?”
太子道:“自然是清理奸细更容易,你说这个干嘛?”
他这些年一直尝试在赵夫人和皇帝身边安插心腹,皆失败了,还差点被发现。
“一颗钉子两头嵌,一头砸进你身边,另一头也在她那里,”永清笑笑,“看来三哥这些年浪费了不少钉子。”https://www.trip118.com
太子惊愕,他竟从没想过这一层。为了挽回些许颜面,他咳了几声:“就算你能让赵夫人的眼线为你所用,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她相信半夏。出门前让她去飞香殿通报,也为了让她争得赵夫人信任。如今自然是事情有变,谁料得赵夫人竟敢在宫门前拦下太子车驾。
思绪飞转,她望向太子:“三哥,真的没有办法进宫了吗?”
“宫门一落匙,除非是赵夫人亲眷那般猖狂的人,无人能开。”太子摇头,又想起之前被许长歌奚落的事,心中烦躁。
永清暗叹,她就不能指望这个被赵夫人骑在头上十几年的太子。难道她还能偷了富康伯的牛车不成?
“但,这西京中,尚有第二猖狂之人,可以在宵禁时出入宫门。”太子想起了他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人,冷冷道,“你心心念念的,许巽,许长歌。”
皇帝将许长歌诏入西京以后,加封侍中,又赐居甲第冯翊公府,就在朱雀门不远处。
这日他正值休沐,跟着太子到了信平坊邓氏的宅院,见门口有士兵把守便折返回来。
待到夜色初临,许长歌沐浴方毕,正焚香读稿,就听见僮仆来告:“公子,有一女子求见。”
他眸中闪过讶异:“谁?”
小僮虽知自家公子不是拈花惹草的主,仍不免好奇地窥探他的神色:“她不告知姓氏,自言小字采薇。”
永清直接被引进了内室。
雕花门窗轩敞,落入庭中花木疏影、檐下月光。许长歌穿着白色寝衣对庭盘坐,半披着一件靛蓝袍衫,身旁唯有一个香几,两卷牍文。
他散垂腰间的长发犹有水痕,月下侧颜,隐隐透出些萧闲疏狂的意态。
他好像生来就接近月色一般。
永清不由多看了几眼,直入主题:“侍中请送我回宫。”
他并未放下手中书稿,也未回头看她,隐隐见得唇边衔了淡淡笑意:“公主今日和太子同游,怎么孤身一人?”
因为太子把永清放在许长歌宅邸门口,便脸色阴沉地回了太子府,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晦气。
“你跟踪我们。”永清蹙眉,“你从早上就知道我在太子车中了。”
他倒大方应承:“是。”
永清问:“我们说话,你也都听了?”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籀文上:“否。”
永清道:“侍中如今,是生我的气了?”
他翻了一页:“是。”
永清一时语滞,想来是那日她推开了他,让他恼了。叹了一声:“所以你不会帮我了。”
手中稿卷终于被放下,许长歌转望着她:“否。”
永清怔住。
“臣如今湿着发,公主不会让我立刻启程,顶着夜里寒气送您入宫吧?”他道。
虽说她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仲夏的天,能有什么寒气?
他续道:“不如公主帮臣擦干,臣便可以束发整冠,送公主回宫。”
不知羞还是恼,她只觉两颊滚烫:“你——”
但许长歌从容平静地望着她。月光之下,眼眸中星点熠熠,坦荡澄澈得仿佛这不是一个无礼要求,而她的反应则过激了。
永清走上前去,坐在他身旁,一把扯掉他身上的靛色袍衫,胡乱地擦起了他的头发。
她才搓了没几下,手腕就被他扣住了。
“公主实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抬头,就对上他眸中强忍的笑意,“若要为公主夫婿,恐怕不能指望公主执巾栉了。”
“许长歌,”颊上红如胭脂,她眼眶也隐有烫意,咬牙切齿道,“我劝你见好就收。”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更仿佛欣慰般叹道:“公主终于肯唤我了。不是像太子那般直呼大名,也不再叫我侍中、公子此等虚名。”
“你——僭越!”她开始挣扎。
许长歌笑道:“公主气糊涂了,这不是僭越。”
永清突然被拽了一下,就贴上他胸膛,青丝溽润,散出的水汽中弥着澡豆洁净的香味,他的声音不知是从耳畔,还是头顶传来,与他的心跳、夏的鸣蝉一起在她脑海炸开,嗡嗡地响。
“这是犯上。”
一道温热吐息出现在了左耳,她被灼得几乎缩起身子。然后他咬住了她的耳垂,甚至将玉珰也一并含在口中,和舌尖一同,摩挲着她外耳软骨。
“公主适才这般质问臣,也轮到臣问公主一些话了吧?”
她震惊得几近失声。
“公主几时,这般厌恶臣了?”
“公主宁愿选那个废物太子,都不选臣?”
“如今公主却要臣来收拾残局了?”
……
每一道呵叹,每一声诘问,从耳根蔓延出无尽的酥痒爬过四肢百骸,才到达她的心脏。
他好似说了许多话,但她一句都听不进去,最后这种折磨戛然而止的时候,她唯独听见一句——
“公主为何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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