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早上去了一趟学校，没来得及过来，没事儿吧……”
沈玉饵回过神来，匆匆走进病房，将东西放下，下意识挽起袖子想要收拾收拾。
但她一低头，目光才扫到病房里的场景……床头柜上，水壶、饭盒摆的整整齐齐，盘子上放着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床上，被褥像是刚刚换过，何雪晴背后的枕头也垫得恰到好处；地板也很干净，几近于一尘不染。
一眼望去，窗明几净，何雪晴戴着眼镜，手里端着一本书，身旁还坐着说笑的秦扬，就像是在家里一样闲适而放松。
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这么不放心我？”
秦扬笑盈盈地看了过来，自然是看出了沈玉饵的想法，一边递过来削好的苹果，一边摇头道：
“我可是照顾人的一把好手。”
沈玉饵唇齿微张了一下，低着目光，幽幽问道：“你照顾过谁？”
秦扬的动作滞了一下，没说话，脑海里恍惚着想起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萧红璃在会考前一时兴起非要让他教骑电动车，结果一不小心摔断了腿，在医院里开刀住了一个多月……
幸好，沈玉饵转头静静地和何雪晴说起话来，也没再追问下去。
“妈，今天化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哎……”
“最近店里有点忙，生意又红火起来了，我抽不开身。”
“不碍事，你有事就去，不用让人陪着我，医生说了，我要是没什么反应不用住院。”
“妈，对不起……”
“傻丫头，怎么就对不起了？妈是妈，你是你，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两母女在贴心地交谈着。
何雪晴看着沈玉饵，有些无奈。
沈玉饵低着目光，一边轻轻地揉捏着何雪晴的四肢，低垂的目光里，藏着一股深深的执拗。
一旁的秦扬见着这一幕，倒是没说话，只是偶尔目光从沈玉饵身上落向窗外，嘴角不自觉地就露出笑意。
在医院里待了半个小时，沈玉饵因为余秀的呼唤，不得不又回了铺子里。
倒是秦扬，依旧留在原地。
“小耳朵从小，就是这么个性格。”
看着沈玉饵的背影匆匆离去，病床上，何雪晴幽幽收回目光，轻轻扶了扶眼镜，看着秦扬轻声笑道：
“看着好欺负，可有些事，实在，执拗啊……”
秦扬心不在焉地削着水果，将目光从门口的方向收回，回头，微微笑了笑：“确实是。”
沈玉饵这姑娘，看着就是一副文文弱弱，好像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上，秦扬隐约能感受到沈玉饵的体内隐隐压着一股倔强和坚定的能量。
就比如，在铺子需要沈玉饵上电视台做门面的时候，这个“胆小姑娘”展现出来的镇定和大方，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又比如，虽然母亲重病，家里的担子也很沉很重，但除了秦扬和付博文，她从来没有和朝夕相处的朋友们提起过自己的情况，只是一人默默地承受……
再比如，面对着感情上的错杂，她既没有想过要放弃，也从不情绪化，而是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做好自己……
执拗。
就像何雪晴说的，这是一股藏得很深的执拗。
“这性格，也好，也不好。”
何雪晴摇了摇头，话音里有些唏嘘，看着秦扬。
秦扬心有领会，笑了笑，摇头道：“我觉得挺好的。”
何雪晴没再说，看着随意扯开话题放松的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少有空闲的一天，因为刚刚化疗完成，医院里还有不少事，医生护士都时常过来检查何雪晴的状况。
秦扬也就一直没有离开，和何雪晴说说话，聊聊天，偶尔和同病房的家属们侃天说地。
不知为什么，医院里明明有一股压抑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可看着那些承受着病痛的病人，秦扬的心中反倒莫名有一股“庸人自扰”的明悟，暗暗摇头，愈发平静下来。
生活总有烦心事，扰人到尽头。
可比起生命，比起健康的身体，好像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秦扬出门去打了一趟饭。
匆匆赶回病房的时候，却看到几个有些流里流气的男子，看着像是父子，站在了何雪晴的病床前，正在争执着什么。
秦扬下意识顿住了脚步，慢慢走近。
平日里温和美丽的何阿姨，此刻的面色，有些罕见的怒意：“当年她爸爸那些钱，你们沈家人吃的还不够吗？凭什么……”
为首的中年男人粗着眉头，面色阴沉地摇头：“何雪晴，你别和我扯这些！那些钱本就该是我们沈家的，后来你带着那个祸害，没少管老太太借钱，现在你们有钱了，也该还了……”
“就是！”
身后，中年男人身旁穿着豆豆鞋的青年双手环胸道：“那个老不死的，凭什么把钱偷偷分给你们？以前看在沈玉饵那个祸害还在上学也就算了，现在，她大学都要毕业了！也能赚钱了，也该给我们沈家还债了……”
“……”
何雪晴气得面色发白，三个男人却依旧还在咄咄逼人。
“出什么事了，何阿姨？”
秦扬的心情本来不错，此刻没忍住，终于大步走了上去。
他的步伐很快，来势汹汹，一瞬间就撞进了三人之间，让其中的黄毛躲避不急，差点被撞倒在地上。
“艹，看点路！”trip118.com
黄毛青年很瘦弱，本还想发个怒，但看到秦扬目光冷冷的也不好惹，话音刚大声喊出来便萎靡了下去，嘟囔着。
秦扬面色平静，像是没看到三人一样，走到铁皮床头柜前，忽然将手里的铁饭盒重重地摔了一下！
嘭——！
沉闷的声响，顿时让病房里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何雪晴也是一愣。
秦扬的目光则是定定地扫视着三个来势汹汹的男人，看得中年男人一阵皱眉。
中年人目光一闪，拦住了压不住怒火的身后青年，沉吟道：“这位是……？”
何雪晴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摇头道：“玉饵的朋友，不关他的事。”
回头看了秦扬一眼，她似乎犹豫了片刻，又摇头低声道：“玉饵的大伯，从山城来的。”
“……”
“今天，就先这样。”
沈大伯看了秦扬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深深道：“下回等没外人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论。”
说完，沈大伯带着两个子侄离开，秦扬目送他们离去，皱眉回头时，何雪晴的眼底已经是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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