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冉发誓,这是她认识萧红璃四年以来,见到这个疯丫头最狼狈的模样,没有之一。
“小冉,你来啦。”
见到邢小冉,萧红璃那张被冲散了妆容的面颊,从蜷缩的膝盖之间轻轻抬起,露出一个有些惊喜的微笑。
天气很冷,下了一场秋雨,更有些飕飕入骨的寒凉,邢小冉在短暂的五味杂陈之后就匆忙赶了上去,拿出袋子里匆忙塞下的毛巾和干衣裳,又急又心疼地胡乱擦拭着她身上湿透的水渍。
“你这疯丫头,到底在干什么……”
“到底知不知道心疼自己啊……”
手里一边擦拭着,邢小冉嘴上没停下,难以察觉的眼角却有些微微发红。
“抱歉啊,小冉……”
萧红璃抿着嘴,眨巴着湿润的睫毛,看着邢小冉,小声道:“我,刚才心情不太好……可我身上湿透,实在没法回去,只好麻烦你了……”
邢小冉听得动作一滞,目光和萧红璃直直对视了一会儿,好久没说出话。
“怎么了吗?”
萧红璃勉强眨了眨眼,朝着邢小冉挤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只是……”
邢小冉抿了抿嘴,幽幽道:“这一点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萧红璃轻轻擦着长发的手,微微一滞,目光看着镜子里那个像落汤鸡一样的自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事实证明,天气真的很冷,秋天的金陵,即便心里再乱,也不该冒着一场雨,去寻求一场心灵的平静。
勉强擦干身子,回到宿舍的路上,萧红璃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无力,几乎是搀着邢小冉才能走路。
再回到宿舍,洗了热水澡……
到了傍晚,她就发烧了。
39.5摄氏度。
额头烫得能煎蛋,怎么也降不下来。
幸好啊……
萧红璃依旧是个幸运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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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像邢小冉一样,愿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替她匆匆买药,严格地执行体温检测和降温工作的好闺蜜。
从七点到九点,萧红璃就这么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邢小冉在身边忙前忙后……
为她贴上额头的冷毛巾,掐准时间吃降压药,千里迢迢去买最清淡健康的一碗粥,在宿舍里煮鸡蛋……
每一次来,每一次回,每一次奔波,每一次忙碌。
发烧有些高了,视线都有些迷糊。
萧红璃有时目光有些恍惚,看着邢小冉,就像是看到了那个人……
邢小冉见她的身子久久没有降温,也渐渐不再说话了,担忧填满了内心。
又一次轻轻拿开体温计的时候……
“小冉,谢谢你。”
萧红璃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很认真地道。
“……”
邢小冉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
萧红璃侧着身子枕在枕头上,看着床下昂着头的东北姑娘,喃喃笑道:“其实,一直都得谢谢你呀。”
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多,两人宿舍里已经关了灯,只剩下一盏台灯还释放着温暖的黄色光线。
丝丝缕缕的光曦透过床边的缝隙勾勒出那张明艳的侧脸轮廓,那些漂亮得不像话的五官……在这一个夜里,前所未有过的柔和。
空气安静了一刹那,两人的目光直直对视着。
邢小冉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打破沉默道:“疯丫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其实她本来想问,你今天经历了什么?
但仔细想想,这一切的发生其实在两周的时间里就已经有所预兆。
很难去说具体的细。
但一恍惚,邢小冉忽然想到了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时她的轻手轻脚,想起了每天早起时她愿意轻声轻气地哄着自己早起,想起了对那些想要加微信的男生礼貌的拒绝……
那个曾经没什么矜持的刁蛮公主啊……
那个从认识起就一直在持靓行凶的疯丫头……
好像真的在短短两周的时间里,小心地收起了许多性格里曾经粗糙的东西。
萧红璃一时没有回答邢小冉的话,只是片刻的沉默后,朝着她眨了眨眼,道:
“今天,可以一起睡吗?”
邢小冉愣了愣,答案当然是可以。
夜色关了灯。
漆黑的夜色里。
一间小小的床,两道穿着单薄睡衣的俏丽身影。
侧枕依偎,不时躁动,属于女儿家的动手动脚,传来阵阵忍不住的娇嗔。
“疯丫头……”
好半晌,邢小冉才停了下来,直至空气里的喘息声一点点安静,两个人却都各有思绪。
“小冉……”
“嗯哼?”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任性啊。”
夜色下的邢小冉身影一滞,犹豫半晌后,才“嗯”了一声。
闺蜜归闺蜜,但实话,还是得说吧?
萧红璃安静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也发现啦。”
邢小冉:“发现什么了?”
萧红璃轻轻扭过身子,朝向邢小冉看不到的那一边,轻声道:“发现……我以前,从来没有淋过雨。”
“?”
“因为,我有伞。”
“?”
“可后来,我亲手丢了那个替我撑伞的人。”
“…”
邢小冉半天没说出话来。
尽管她看不清楚疯丫头此刻的面颊,可她却清晰地听出来,她的声调,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的上扬……
“所以……”
好半晌,她面色复杂地叹道:“关于老秦……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
萧红璃悄悄地攥着枕巾,轻声道:“我喜欢秦扬。”
“不需要再确认的那种喜欢。”
“…”
“可是……”
邢小冉揉着太阳穴道:“他已经有些喜欢的人了啊。”
“嗯……”
萧红璃身形微颤,双手用力攥着枕巾,声音却很轻,很轻:“所以,我不会打扰。”
邢小冉的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复杂。
却只听萧红璃轻轻说道:
“秦扬喜欢的那个女孩,叫沈玉饵吧?”
“我见过她。”
“其实……”
“哪怕只有一眼。”
“也能看出来。”
“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儿啊。”
身旁的身影已经轻轻爬了起来,靠着床靠,因为这些话,已经让邢小冉听得心头发堵,呼吸发闷……
“比起十几年没有发现秦扬喜欢的我……”
“那个女孩……”
“确实,更能配得上他呀。”
“……”
借着窗外的一丝光线,邢小冉终于看见了萧红璃扭过去的脸。
没有一丝哽咽,没有半点难过,可长长的睫毛上已经在黑夜中闪烁着晶莹。
萧红璃看着她。
正笑着哭了。
秦扬……
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呀。
没法再拥有在感情里,一点点补偿过去没能给你的付出……
希望,你能永远像小太阳一样继续生活。
无论你的人生,属不属于我。
“那些亏欠你的……”
“我会用剩下的人生,去悄悄地,一点点补偿给你。”
夜色下,新的笃定在女孩的心底生根发芽,那些曾经的任性和后悔,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了它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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