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江南盐商子弟都是通过仆人传递答案，以此作答题目吗？皇上，依老臣之见，仅凭小小家仆，恐怕还做不得这般大事……”
众臣思绪纷飞时，武英殿大学士尤泽清接收到燕椎的暗示，霍然开口。
殿内一静，建德帝点了点下巴，尤泽清继续道：“况且此时邹敬受贿一事已成定局，不如派人传旨，将杨阁老请来？”
杨文昭自打四月十五舞弊案发，就一直卧病在床，刚开始倒是有些装病的意思，没想到颜芷封秘密失踪，杨文昭心焦之下，倒是真的病了，建德帝体恤，免了他的早朝！
见尤泽清如此提议，其他朝臣面面相觑，礼部尚书范兴运迟疑着道：“尤阁老，邹敬辜负圣望，死不足惜，然杨阁老毕竟年事已高，与邹敬只有师徒之情，怕不会牵扯其中……”
“不会牵扯？”
尤泽清转身，看了一眼范兴运，扬声道：“范大人敢向皇上保证，邹敬一事绝对与杨阁老无关吗？”
我如何保证？
范兴运差点骂娘，我拿头保证吗？
见尤泽清虎视眈眈，二皇子燕椎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范兴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铁了心要将杨阁老牵涉其中了？
杨阁老倒是其次，怕就怕这些人不仅要将杨阁老拉下水，还意在太子啊！
范兴运心上忐忑，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太子燕重，见他面上并无异色，心里也在直叹气！
太子这些年，被杨阁老保护得太好了，朝堂万事，都有他们在背后操劳，太子落得轻松，但比起二皇子和三皇子来说，却显得斗志不足，也缺乏对朝堂局势的敏锐感知！
心里叹着气，范兴运和曹怀章对了个眼色，暗中交换了一些东西，开口道：“皇上，既然卫大人已经将邹敬捉拿归案，不如便请杨阁老过来，与邹敬当堂对峙！”18小说
看来，杨阁老必须得到皇极殿来了，不然接下来的场面，以他们之能，怕是压不住场子！
建德帝点头答应，他也想看看，历经两朝的元老杨文昭，到底在江南乡试科考舞弊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候在皇极殿门口的小太监很快便安排人去阁老府传旨，尤泽清和燕椎对视一眼，再次道：“皇上，虽然卫大人已经查明，那邹敬收受贿赂，家仆偷传答案，但江南盐商子弟上榜者数人，依老臣所见，此事必有旁人参与其中！”
建德帝看了一眼尤泽清，又无意间扫了一眼燕椎，心里隐约有些想法，示意卫闲继续说下去。
“尤阁老所言非虚！那家仆金蔷虽然背着邹敬，暗中传递答案，但也不能保证江南盐商之子尽皆上榜！除了邹敬之外，副考官苏弘信也参与其中，比起邹敬的被人蒙骗，苏弘信与盐商早早勾结在了一起，东窗事发之后，为盐商出谋划策，欲将邹敬推出去当替罪羊……”
卫闲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皇极殿中，建德帝却已经忍不住了，怒色满满道：“苏弘信！该死的混账！去岁是谁推荐此人去江南的？”
曹怀章战战兢兢地上前，“回皇上，是老臣……”
“曹怀章！你的眼睛瞎了吗？朕记得邹敬也是你所推荐，该死！两大考官，都这般文纪败坏，你让朕的脸面在全天下人面前都丢尽了！”
曹怀章骇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取下头顶的乌纱帽，叩头呜咽道：“老臣失察……老臣失察啊……”
卫闲看了一眼建德帝，从他眼中切切实实地看到了杀意，建德帝想杀了曹怀章！
可是，那怎么行？
燕椎和燕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此次阿音已经暗中嘱咐浮屠卫将吴放、杨谦两个证人送给燕椎，把盐商孝敬白喜的证据给了燕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日燕重的太子之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燕重作为嫡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即使有些德不配位，在朝堂上仍然有杨文昭等老臣支持！
若是曹怀章这些太子党的老臣都在今日，被燕椎和燕泽一网打尽，那燕重被废之后，恐怕真就成了一步废棋！
燕椎和燕泽在朝堂上二分天下，这不是他和阿音想要看到的结果！
卫闲打定主意，见曹怀章还在请罪，打断道：“邹敬、苏弘信之流，虽是曹大人所推荐，但舞弊一案却与曹大人无关，请皇上明察！”
曹怀章原本哭得稀里哗啦，闻言却眼泪一滞，差点控制不住就要扭头去看卫闲。
咦？
卫闲竟还会向着自己说话？
范兴运也偷偷瞄向卫闲，站在最前方的燕重，终于有了反应，躬身给曹怀章求情，显然已经意识到，若是任由事态发展，恐怕对自己一方极为不利。
不过燕重一边说，一边看着卫闲，显然心里也在疑惑，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欣喜。
莫非，卫闲虽然面子上不愿与他接触，但心底里却是站在他这边？
燕重的目光接连看来，卫闲依然面不改色，如果知晓燕重此时心中所想，恐怕会道一声，“你在想屁吃”！
见此，燕椎有些不满，哼了一声道：“卫大人先别忙着替曹大人求情，倒是将苏弘信如何参与此案的实情先行道来，也好为父皇解惑！”
这是……等不及要向燕重发难了？
看来吴放和杨谦两个关键证人，握在燕椎手里的时间太久了，烫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拉出来溜溜！
卫闲眸光一动，倒也不反驳，接着道：“那金蔷虽与文氏想了法子，将答案贴在邹敬官服之上带进考场，但为免邹敬察觉，一次只能带一两份，江南盐商之子人数不少，答案不够分，苏弘信便出了主意，在邹敬阅卷之时，命誊抄人员将试卷调换，又在阅卷之后，暗中将江南布政使龚温书的私生子龚良寅的试卷，从副榜调换至正榜，录取为解元！”
说起来，在开始谋划之时，苏弘信虽然有意将龚温书拉下马，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哪知在阅卷之时，却陡然得知了一个消息，参加乡试的考生当中，竟然有一位花魁之子！
按照大乾律法，妓女与伶人之子，不得参加科考！
那龚良寅是扬州籍的考生，其母雪鸢是扬州城的一位名妓，说起来，龚良寅能参加科考，还是龚温书在户籍上做了手脚。
苏弘信正发愁如何将龚温书拖下水，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与盐商们一合计，索性便将龚良寅录成了解元。
龚温书事后得知，惊怒有之，忐忑有之，后怕有之，担忧有之……
但最后，见龚良寅骑着高头大马在扬州城游街时，那副风光场面，想到金陵后宅那几个不争气的嫡子、庶子，还是让他默许了苏弘信等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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