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欢楼暗室,欢容正靠在紫檀花鸟人物大靠背椅上闭目养神,冷不丁觉得室内拂来一阵轻风,睁眼瞧去,却见窗边不知何时立了一道青影。
欢容惊出一身冷汗,忙从靠背椅上站起,颤着声音道:“不知婆婆驾临,欢容失礼了……”
“哼!你倒是悠闲!”
欢容身子一颤,慌忙跪倒在地,低声嗫嚅道:“欢容不敢!欢容知罪,甘愿领罚……”
今日会试放榜,按照往夕惯例,影婆婆会一直留在福跃居那边,怎么会突然来了醉欢楼?
学子们榜前大闹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莫非福跃居那头人手不够,需要醉欢楼协助?
影婆婆冷哼一声,也不管欢容,径自坐在椅上,沉着声音道:“前些日子我带来的人,可安顿好了?”
欢容想起那位身子娇弱、我见犹怜的岭南少女,连忙回道:“回影婆婆,玉琼姑娘耐不得寒,属下辟了一处安静的院子,拨了粗使婆子和贴身丫鬟……”
见影婆婆点头,欢容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道:“玉琼姑娘……年岁适当,不知可要属下安排师父过去教导?”
那玉琼是影婆婆千里迢迢从岭南带来的人,年已十六,想是幼时吃了苦受了累,身子骨儿娇弱也就罢了,模样儿也长得慢,十六岁的人儿,看着还像十三四岁一样。
醉欢楼做的是欢场生意,楼里的女孩儿,三四岁开始弹琴学舞,六七岁就已经开始调教身体了,等到上了十岁,便有专门的师父教授欢好密事,长成十四五岁的时候,各个就能出落得水蜜桃一般。
像玉琼姑娘那般,虽然模样儿出落得标致,到底身子有亏欠,若是现在还不安排师父调教,等过几年,身子骨儿一定型,恐怕就迟了……
“放肆!”
一声怒喝,吓得欢容浑身一抖,想到刚刚说的话,难道她猜错了?影婆婆带玉琼姑娘回醉欢楼,并没有让她接客的意思?
影婆婆死死盯着欢容,正要大发雷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庞,那人……
看上去还是个少年!
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偏偏一张脸,像极了公主,她记得公主未出嫁时,便时常扮了男装,偷偷溜出宫去玩!
那少年的侧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分明与少年时的公主相似极了!
可是……
当年那个孩子,真的还活着吗?
影婆婆闭了闭眼,压下眸中闪过的丝丝伤痛,再想欢容口中的“玉琼”,忽然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几年前,她得到一条消息,有人在岭南见到了一位与公主极其相似的女孩子,她又惊又喜,不管不顾,带着手下直奔岭南。
苦寻几年,终于找到了玉琼,初见玉琼时,是在岭南一处青楼之中,据说玉琼打小身子骨弱,在继母手下没少受磋磨。
堪堪长到十来岁,玉琼父亲病重,那继母索性以“卖身救父”的大名头,将玉琼卖到了青楼里。
玉琼长相,确实和公主有几分相似,初见时她也是欣喜若狂,可后来一摸骨,却发现玉琼已十六岁了。
当年公主诞下龙凤胎,时至今岁,若是平安活着,也不过将将十五岁,玉琼骨龄偏大,显然不可能是公主的血脉。
不过看着玉琼那张脸,她到底还是将其带回了京城,本想着将养一段时日,带去给公主解闷,但她偏偏在街上……遇见了那个少年!
该死!
怎么偏生跟丢了呢!
影婆婆心生懊恼,余光瞥见欢容还在战战兢兢地跪着,想起玉琼娇娇弱弱的面庞,越发有些无趣。
莫说玉琼与公主只有五六分相似,便是有十分相似,那样一副弱不禁风、唯唯诺诺的模样,也不可能是公主的血脉。
“罢了!再养一段时日,便按照规矩安排师父吧……”
既然不是公主之女,便也没有娇养的道理!
等调教好了,她也想看看,这样一颗棋子,能不能在京城这片浑水中,激出什么水花?
……
亲仁坊,轿子停在阁老府门口,杨文昭撑着身体下了轿,仰头看了看门顶高悬的那块真金字匾,上面“阁老府”三字,仍然熠熠生辉!
杨文昭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见长子杨博潜和次子杨博勘,已经率着府内众人迎了上来,视线从字匾上挪开,沉着脸进了阁老府。
“父亲……”
杨博潜搀了杨文昭的半边胳膊,凑了头正要说话,却被杨文昭摆手打断,他只好闭嘴,和杨博勘一左一右,搀着杨文昭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喝退左右,杨博潜便迫不及待道:“父亲,皇上那边……”
“拒了!”
“什么?”
杨博潜一愣,杨文昭只觉胸口憋闷,正要开口,冷不丁引出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当下捂着嗓子,咳得弯了腰。
杨博潜面上一急,忙上前替杨文昭顺着后背,“那风寒不是假的吗?父亲怎会咳成这样?”
从那颜芷封口中,父亲猜出些许端倪,提前预知放榜之日会出事,因此早早便让府医配了药,伪装成风寒。
可是看着父亲咳嗽起来的难受样子,不会假风寒成真风寒了吧?
杨博潜心里一咯噔,和杨博勘对视一眼,忙让下人上了热茶,捧了痰盂进来,折腾了半日,咳嗽声总算停了!www.trip118.com
杨文昭润了口茶,只觉胸口憋了一团闷气,怎么也顺不出,皇极殿那一折腾,他出了不少虚汗,又被尤泽清气了一场,着了邪风,可能这风寒,真就弄假成真了!
吐了一口浊气,杨文昭缓缓道:“我本想谋一个江南科考舞弊案的主审,没想到被尤泽清搅合了……”
“尤泽清?”
杨博潜咬牙切齿道:“那尤泽清和兵部尚书于继通相交甚笃,此番对父亲发难,分明是为了二皇子……”
杨文昭抿了口茶,面上不置可否,看了眼次子杨博勘,“颜芷封呢?如何了?”
“先前一切如常,今日倒是……倒是……”
杨博勘吞吞吐吐,见杨文昭凝眉看着他,只好道:“今日那颜老头……骂了父亲……”
杨文昭一愣,很快想到,颜芷封怕是在密室中等急了,联想到今日杏榜发放,担心他那些学生的安危呢!
骂他?
呵!
谁骂谁还不一定呢!
他的那些好学生,各个搞事的本事倒是一流,杏榜之下,愣是煽动了数千学子,砸了杏榜不说,还闹到了杨府!
如今,邹敬那厮胆大包天,死不足惜,偏生连他也牵扯进去了……
杨文昭眼里闪过一抹阴沉,起身来到博古架前,伸手握住架子中层摆放的一方端砚,轻轻往右一拧……
“咯吱吱……”
一声闷响,博古架后的墙面,忽然向左一移,杨文昭摆手,让杨博潜和杨博勘留守原地,转身进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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