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蕊斋，顾韶音眼也不眨地盯着窗外，瞳孔里似乎失去了一切神采，卫闲挥手让蒲黄等人下去，将软塌挪到窗边，扶着顾韶音在软塌上坐下。
顾韶音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一无所知的瓷娃娃，任由卫闲摆布，逶迤的眼角处，隐约延伸出一片血色的红。
“阿音……”
卫闲轻轻唤了一声，将顾韶音冰凉的双手握在掌心，“阿音，我知道你担心郡王，我让人请郡王过来见你，好不好？”
顾韶音一动不动，卫闲低声道：“阿音若是不愿意，就动一下食指，若是愿意，就哪儿也不用动……”
顾韶音还是一动不动，卫闲低低呢喃，“阿音……我这就让空青去理国公府，把郡王带来好不好？”
卫闲耐心地看着顾韶音，等了一会儿，作势要起身，掌心却忽然被人轻轻一勾……
卫闲唇角一牵，露出一抹宠溺的淡笑，“阿音不乖了！方才明明说愿意的……”
顾韶音眸光一晃，卫闲笑着轻声道：“我知道的，郡王和武王就是阿音的心魔，郡王被人苛待，阿音心里一定很自责对不对？可是阿音如今这般，还怎么帮郡王报仇？”
顾韶音眼皮一颤，卫闲笑着继续道：“阿音很想为郡王报仇，对不对？理国公府，所有欺负了郡王的人，以后咱们统统弄死好不好？”
掌心再次被轻轻勾了一下，卫闲面带宠溺，一个个人名从他口中轻飘飘地吐出，说出的话却让人寒在心底，“程氏、叶全、苏氏、叶晖、叶婉莹、叶先、曹氏、叶远、叶诚……这些人，都弄死好不好？”
顾韶音眼睛一眨，身子微微一转，片刻后，似乎轻轻摇了摇头，卫闲眸中迸发出喜色，正待开口，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卫闲！你到底把顾姐姐怎样了？”
柔澈整个人如同燃烧在怒焰中的猛兽，冲进屋内，一眼看见窗边站在顾韶音身侧的卫闲，横眉怒目，上前就要扯他的领子……
卫闲身子一转，一把甩开柔澈，见顾韶音面上再次变得古井无波，心中怒火翻滚，冷笑道：“柔澈？你来做什么？来救阿音吗？对！我差点忘了，柔大公子既会医术又会毒术，对南诏宫中秘药如数家珍，有能耐在我面前撒野，自然也有能耐救阿音……呵！”
柔澈一愣，继而怒道：“不用你来激将！我自然会救顾姐姐！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知道，你到底把顾姐姐怎样了？”
“不是我！”
“什么？”
“我说，不是因为我！”
柔澈愣愣地就要反驳，卫闲眸光冷硬，锋利如刀，盯着他看了一眼，不屑道：“你救人的法子，便是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吗？柔澈！你知道阿音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她身上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吗？你知道她最痛恨的仇人是谁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柔澈面上一呆，下意识地看向软榻上一动不动坐着的顾韶音，血海深仇？仇人？顾姐姐她……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卫闲眉目冷酷，面上绽出一抹残忍的杀意，“你以为阿音的仇人是谁？是清云山上的那些土匪吗？不！告诉你，阿音最恨三皇子燕泽了！柔澈，你既然认阿音为姐姐，要不要替阿音杀了燕泽？”18小说
燕泽！
柔澈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卫闲，“燕泽！顾姐姐最恨的人是燕泽？此话当真？”
卫闲深深看了一眼柔澈，触及到他眸间翻滚的恨意时，唇角一勾，冷笑道：“自然当真！我从来不拿阿音的事开玩笑！”
柔澈面上显出一抹挣扎，他一把推开卫闲，轻轻走到软榻前蹲下，仰头看着顾韶音呆直的双眼，心底涌来一丝陌生的疼意。
“顾姐姐，原来你最恨燕泽啊！是不是燕泽把你害成这样的？我就知道！燕泽，该死！我……我替你杀了他好不好？杀了他，你是不是就可以好起来了……”
卫闲勾了勾唇，绽出一抹残酷的冷笑，“柔澈！你想杀燕泽，仅仅是为了阿音吗？这几日你昼伏夜出，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燕泽是当朝三皇子，是昭妃的儿子，也是你的生杀仇人，你恨昭妃，也恨燕泽，对不对？”
柔澈猛然抬头，面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卫闲眉目冰冷，吐出的话语，仿佛要将人狠狠砸进冰窖里，“遗憾的是，柔澈，你孤身一人，什么都做不了！宫中人马无数，三皇子府也守卫重重，你既杀不了昭妃，也动不了燕泽！柔澈，承认你的无能！你什么也帮不了阿音！”
柔澈面上显出一抹难堪，强撑着反驳道：“那你呢？难道你就能杀了燕泽？”
卫闲摇头轻笑，笑中的含义，却让柔澈脊背生寒，“不！我杀的了！可是阿音，想让燕泽生不如死！所以，我不会杀！”
软榻上，顾韶音僵直的身体，忽然开始轻颤起来，逶迤的眼角，一行清泪，缓缓而下……
柔澈捂着胸口，感觉那一行清泪，似乎滴在了他的心上，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看着顾韶音，想起初次见面时，他躺在河边的巨石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万千金光在眼前之人身后绽开！
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族里老人们口耳相传的神话中，那永居雪山之巅的“神女姬娅”，亲自前来，要接引他去神国……
然而下一瞬，“神女姬娅”开口说话了，那时他的心，也是烫的，也让他像今天一样不知所措！
柔澈呆呆地看着顾韶音，忽然伸手，想要替她将那行清泪拭去……
“柔澈！”
卫闲一把攥住柔澈的手腕，话音虽轻，话中的意思却不容置疑，“你藏头露尾，连身份都不敢对阿音明说，有什么资格在阿音心上占据太多？将来有一天，若是阿音也为你这般伤神，柔澈，你还不起！”
郡王和武王，是阿音的心魔，已经在阿音心中占据重要地位，柔澈？呵！身份不明的糅蛮子！上一世遮三瞒四，最后不告而别！他怎么配让阿音惦记！
藏头露尾？
他在卫闲眼中，竟是个笑话吗？
柔澈身子顿住，一幕幕深埋心底的记忆，在脑海中飞快闪过，还不起！卫闲说他还不起！他心中满是不服，可又忍不住想：若是顾姐姐日后为他这般伤神……他真的还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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