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的温玉？
闵娘子下意识地看向顾韶音，这不是主子那位据说患有心疾的表妹吗？怎么找到绣春院来了？
温玉一眼便看见了顾韶音，见她站在一丛花树下，乌发雪肤，琼鼻樱唇，端丽冠绝，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这就是杜氏口中的顾姑娘？
哪里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分明比她见过的许多大家贵女都要端庄绝丽！
很快，这抹惊艳便化为了嫉妒，深深藏在眼底，温玉咬了咬唇，手指扶着院门，恨不得在上面掐出一道印子来。
口中却还温温柔柔地笑着，“这位可是顾姑娘？我表哥在你这儿吗？玉儿找他有点事儿……”
闵娘子低声提醒，“顾姑娘，这是主子的那位温家表妹，关系尚可，听说有心疾……”
顾韶音点点头，温家表妹？倒是从来没听卫闲提起过！
不过听这话音，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卫闲在哪？我怎么知道？”
温玉睁大了眼睛，她竟然……她竟然直呼表哥的名字？是不知所谓，还是有恃无恐？难道表哥，竟对她容忍至此？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温玉将手搭在丫鬟绿樱的胳膊上，迈进绣春院，走到顾韶音面前，瞧着她没有一丝瑕疵的面颊，心里又是一阵窒息。
虚虚摸了摸头上的素银簪子，温玉咬了咬唇，有些后悔穿得素净了，原本想让表哥看看，她在温家过得不好，谁知竟遇上了这位……
手指紧紧掐着帕子，温玉挤出一丝笑意，“顾姑娘，方才我听西府的二叔母说，表哥近日很爱来你这儿，所以我才……你不要介意！”
她介意什么？
顾韶音嗤笑，这个什么温玉，段数似乎并不怎么高，比她前世在三皇子府应付的那些莺莺燕燕要差劲得多！
“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
顾韶音冷了脸，却见温玉颤着身子退了一步，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倒显得她有多咄咄逼人似的！
顾韶音都想翻白眼了，她收回刚才的话，这个温玉，段数虽然不高，却一点也不差劲，毕竟人家比那些自恃身份的莺莺燕燕更能装！
“蒲黄，快扶温小姐一把，别一不小心晕过去了，倒成我的不是了……”
蒲黄忍着笑意，从背后稳稳托着温玉，温玉死死咬着牙根，这……这是什么意思？说她会装晕吗？简直……欺人太甚！
心里涌上一丝难堪，温玉扶着绿樱站直，强笑道：“不劳这位姐姐费心！说几句话，怎么会晕呢……”
也是，卫闲不在，装晕那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顾韶音了然，示意蒲黄可以松开温玉了，不过，“姐姐”是什么意思？暗示她年龄大吗？
蒲黄察言观色，笑道：“温小姐这声‘姐姐’，叫得也忒不合适！您忘了去岁您已经及笄了，因为身体不好定不了亲的事了吗？”
温玉有些呼吸不稳，什么叫她“身体不好定不了亲”，她明明是为了等表哥才……这个丫鬟会不会说话！
顾韶音眼睛一眨，笑盈盈地打量了温玉一眼，煞有介事道：“就说嘛！温小姐这长相，一看年岁就比我大……”
什么意思？
这是在讽刺她长相老气吗？
温玉身子一晃，有些难以置信，她……她长相老气？她这叫“秀丽端庄、素性贞淑”好不好？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长眼睛？
看那年长些的闵娘子，竟也在跟着点头，温玉气得站都站不稳了，有些想晕，偏生蒲黄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后背！
后背搁着一双手，温玉怎么也晕不过去，一时气得眼圈红红，最终跺了跺脚，连绿樱都没扶，气咻咻地快步走了……
“哈哈！”
蒲黄率先笑了出来，顾韶音和闵娘子对视一眼，也跟着大笑起来，廊下埋头绣花的灵犀等人，也各个抬头看了过来。
倒是茅素素，连眼睛都没眨，针影翻飞，在手里的绣绷子上飞快地绣着……
闵娘子眸光一深，赞道：“光这份定力，也是难得了！”
顾韶音点头，没想到绣花时的茅素素，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都在发光，看着那些绣线，就像看见自己最爱的孩子一样。
闵娘子有些意动，她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灵犀，心思灵活，擅打交道，交代她的杂事总能完成得很好，一直跟着她在外打理，倒是荒废了绣业！
二徒弟灵芝，性子沉稳，寡言少语，一板一眼，从不出错，但在刺绣一途上就显得韧劲有余，灵气不足！m.trip118.com
三徒弟灵巧，活泼好动，心灵手也巧，在刺绣一途上倒也展露出几分天赋，奈何年岁尚小，暂时成不了大器。
至于瑞香……
闵娘子也有些无奈，她娘当年是江南刺绣大家，她自然而然地传承了她娘的手艺，没想到生下瑞香，不说传承手艺了，往日提起刺绣，比灵巧还能偷懒！
方才好像……又偷偷溜去大厨房了！
自打主子处置了林婆子和金玲，没了死对头，瑞香都快把大厨房当成家了，有事没事就过去溜达，眼瞅着才几天，就又胖了一圈。
闵娘子心里发愁，她娘的刺绣手艺，传承到她手里，不会就此断了吧？
看了眼茅素素，闵娘子低声问道：“那位的口疾……是天生的？”
顾韶音点头，茅烘迁先生出事的时候，茅家没有银钱办丧事，茅素素不知从哪里听人说了一嘴，大户人家收丫鬟，卖身的银子最少也有十两，意动之下，便托了买走茅家宅子的乔继良替她寻摸寻摸。
谁知这乔继良却是个黑心鬼，将茅素素卖给了艳春院，骗了几十两银子便偷偷躲在京外去了，所以才出现了葛老三、吴四狗之流强抓茅素素一事。
真相大白之后，韦氏既心疼又心痛，索性豁出老脸，求着顾韶音收下茅素素，虽有挟恩相报之嫌，却也顾不得了。
顾韶音无奈，只好将人带了回来，若是茅素素有造化，能拜闵娘子为师，好歹学门手艺，将来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闵娘子有些失望，天生的口疾，怕是这辈子都治不好了！也不知绣花手艺到底如何，若是尚可的话，她到底要不要将人收下？
正说着话，那头茅素素已经收了针，小心翼翼地捧着绣绷子来到顾韶音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
顾韶音瞧了一眼，虽看着好，却说不出是哪里好，便将绣绷子递给了闵娘子，闵娘子接过，眼前便是一亮。
小小的绣绷子上，茅素素绣的是绣春院里开了七八日的迎春花，鹅黄色的花瓣盈盈绽开，玲珑精致的花蕊颤颤巍巍，远处还有一只煽动翅膀的蜜蜂，似是闻香而来。
风这种气象，是最难表现的，如实，显得俗气，如虚，本就是缥缈之物，更难呈现！
然而在茅素素的针下，不管是颤动的花瓣和花蕊，还是斜斜飞着的蜜蜂，都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意”，一切都恰到好处！
闵娘子的面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激动，方才得知茅素素天生口疾、不能医治的那丝失望，瞬间烟消云散！
“不错！你可愿拜我为师？”
茅素素眼睛发直，愣愣地看向顾韶音，拜师？她……可以吗？
顾韶音笑着点头，茅素素仍有些不敢置信，指着自己的口，对着闵娘子，“咿咿呀呀”地说着。
先前也有绣楼里的绣娘想收她为徒，但是一听她有口疾，便都吓退了，虽然她很想有个师父，却也不想隐瞒她有口疾的事儿！
闵娘子笑了，这孩子虽有口疾，品性却是绝好的！
笑着摸了摸茅素素的头发，闵娘子温和道：“口疾不口疾的，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刺绣，用的是手，又不是口！”
茅素素都快欢喜傻了，被蒲黄推了一把，才如梦初醒，跪下给顾韶音磕了一个头，又想给闵娘子磕，却被灵犀一把扶住，拉着她往主屋去。
闵娘子收徒，也是绣春院的大事，灵巧忙跑去大厨房喊瑞香，灵芝也准备热水，服侍着闵娘子净面换衣。
顾韶音笑看着，时不时让蒲黄帮个忙，看着茅素素欢喜的面容，心头也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盘算着等过一段时间，茅素素出师后可以挣银钱了，便让她自己赎回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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