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了!
京墨束手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天色,日影西移,书房里的光已经暗下去了。
自打鸿詹领着官桂离开,主子已经在书房呆坐了两个时辰了!
“主子在书房?”
见空青领着人过来,京墨精神一振,连忙点头,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主子,西府来人了……”
书房内寂静无声,既不见卫闲起身,也不闻卫闲答应,连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也一动不动。
京墨泄气,扭头看了眼空青身后缩着身子的丫鬟,认出她是杜氏身边伺候的春晴,低声道:“二夫人让你过来,有什么事情?”
春晴瑟缩地看了眼空青,见对方冷眉冷眼,打了个颤,小声道:“二夫人让奴婢……请绣春院的顾姑娘,去西府坐坐……”
原以为那顾姑娘是外头新进来的人,没什么根基,谁知绣春院门口,竟然有二少爷的人亲自守着。
她才到绣春院门口,连院门都没进,就被这冷面人提着脖颈衣裳一路提溜过来了……
京墨眼珠一转,坐个屁!就二小姐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跑回西府,还不可着劲儿告状!
二夫人派春晴过来,怕是以为顾姑娘好拿捏,想将人叫去西府兴师问罪呢!
呵!
京墨冷笑一声,敲了敲书房的门,大声道:“主子,二夫人派人过来,要请顾姑娘去西府呢……”
“哗啦!”
书房的门一下子从里打开,京墨连忙跳开几步,卫闲冷着脸出来,“真是好大的脸!谁准你过来的?”
春晴身子一抖,低着头不敢回话,卫闲冷哼一声,“说!原话是什么?”
春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原话……二夫人的原话,她怎么敢说?
卫闲面色更加冷峻,京墨提醒道:“休要隐瞒!人牙子还没走,你想被发卖出去吗?”
春晴面上一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倒豆子一般,从卫兰打她开始说起,连杜氏咒骂的“狐媚子”、“狐狸皮”等也吞吞吐吐地一并说了。
卫闲面色阴沉似水,黑眸沉沉,盯着西府的方向,整个人散发出恐怖的威压。m.trip118.com
春晴后背冷汗直冒,浑身打着摆子,瘫软在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
西府……杜氏!
他的好叔母!
卫闲眸色翻滚,暴虐的杀意,吓得京墨寒毛直竖,瞅了眼木头一样站着的空青,跺着脚安排道:“干站着做啥?还不快把林婆子和金玲两个带过来……”
林婆子这老虔婆,真是不知好歹!
先前在绣春院,若不是顾姑娘好心,救了她一命,这会子她哪里还能站着,早就横躺着了!
林婆子倒好,不但不感激,反倒在二夫人面前抹黑顾姑娘的名声,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金乌西坠,厨房内炊烟袅袅,林婆子心疼金玲,见还不到送饭的点儿,索性揣了一包点心,给金玲送去垫肚子。
刚进了屋和金玲说上话,就被破门而入的空青提溜在手中,一手一个,死狗一样拖来了书房。
一见瘫在地上的春晴,林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魂不附体,被空青掼在地上,滚了一圈也没跪直,怀里的点心撒了满地……
这老畜生!
京墨翻了个白眼,主子们还没用膳,自己倒先吃上点心了!
今儿个林婆子就算丢了这条老命,也属罪有应得!
卫闲的视线在凌乱的点心上滚了一圈,眸色一冷,唇边绽出一抹残忍的笑。
“你可知道……顾姑娘昨晚,用的什么膳?”
林婆子挣扎着跪直,一听这句兴师问罪的话,半边身子又塌下去了。
金玲连忙爬到林婆子身边,仰头看着卫闲,努力让自己的样子好看些,“回二少爷,顾……顾姑娘的晚膳,奴婢亲自送过去,被她不小心砸了……”
金玲生得灵巧,也算小有姿色,此刻发丝凌乱,粉颊带泪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可惜,她面对的是卫闲,非但没有收获半分怜惜,反而更添几分嫌恶!
“好一个不小心!”
卫闲冷笑,缓缓走下台阶,衣袍轻动,黑色的皂靴,毫不留情地将地上的点心踩得稀碎……
林婆子心头猛跳,金玲却盯着卫闲晃动的衣摆,面上有些恍惚,她从来没有离二少爷这般近过……
嗅着雨后青竹般沁人的阵阵雅香,金玲心神摇曳,忍不住抬头,看向那张冰砌玉铸般毫无瑕疵的俊美面庞,脸上顿生迷恋,魔怔了一般伸出手……
“啊!”
一声惨叫,金玲伸向卫闲衣摆的手,曲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北镇抚司,缺两个打扫诏狱的人手……”
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仿佛世上最动人的乐音!
金玲捧着折断的左手,面上旖旎尽散,心中被无尽的恐惧填满,林婆子也惊惧地睁大老眼,北镇抚司!
这是……要她们母女的命啊!
空青得令,很快提着林婆子和金玲下去了,春晴也被京墨喊人拖出去了,院子里安静得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日头彻底落了下去,卫闲冷眼看着西府的方向,杜氏!
卫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
顾韶音还不知道,因为她,东西两府再起波澜,此刻,她正看着厨房的人上菜。
比起昨日林婆子不安好心的全荤宴,今日厨房的菜色,一眼看出是用心安排过的。
熬得粘稠清亮的碧粳粥,蒸得清香不腻的松瓤鹅油卷,煮得软嫩清鲜的鸡皮虾丸汤,一笼豆腐皮包子,一碟胭脂鹅脯,一道酒酿清蒸鸭子,几样鲜亮解腻的素菜,数碟酸爽开胃的小菜,小小的圆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顾韶音知道,这定是卫闲的一番好意,可是这分量,她一人食用,委实也忒多了些,索性起身,去主屋喊了闵娘子和瑞香,一起过来吃。
闵娘子见了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色,心头也是一惊,旁的不说,那道胭脂鹅脯,肉嫩而丰,向来是二夫人的最爱,下人们等闲哪里尝得到?
那道酒酿清蒸鸭子,听起来简单,实则最重火候,东府里主子不重口舌,大厨房也很少做,没想到今日倒上了顾姑娘的饭桌。
更不用说那三五道绿油油的素菜了,春头天青黄不接,荤腥易得,一素难求,主子对顾姑娘,实在费心良多!
闵娘子心中感慨,拉着瑞香坐下,见顾韶音面无异色,安之若素,仿佛这一桌平头百姓一辈子也尝不到的美味,也不过稀疏平常,一时心头又多了几分计较!
这顾姑娘,看起来虽落魄了些,但家世身份,定然不差,那不紧不慢的气度,绝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能够教养出来的……
顾韶音倒是没想那么多,前世她在三皇子府,明面上未受苛待,吃穿用度,一应比照皇子妃的规格,礼仪举止,也有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费心指导。
一言一行,一动一静,规矩和礼仪早就刻在骨子里了,即使重生后活得肆意了些,但骨子里的东西总归还是没变!
这样的菜色,在顾韶音眼里,也不过寻常,倒是这几样菜,无一例外,都是她前世吃惯了的,也不知里头可有什么名堂……
用了晚膳,闵娘子便拉着还想说话的瑞香告辞了,顾韶音看出闵娘子的局促,也未强留。
厨房的人还候在院外,听见动静,规规矩矩地进屋收碗筷,顾韶音想起林婆子和金玲,这两人领的也是送饭的活计,如今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当然,林婆子和金玲的死活她并不关心,却不想卫闲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人!
踹了林婆子一脚,也没指望她记恩,只要别再出来讨人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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