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又打开手机，翻来覆去看着通讯录，最后停在大舅的电话上。
犹豫了很久她才硬着头皮按下绿色键。
等待接通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的。
“喂大舅，”她真不好意思找从来不和她妈联系的亲人借钱，“……是我，尹宓。那个——我妈公司出事了，脑溢血昏迷不醒……我——我现在非常困难——所以——能不能向您借点钱？”
说完她闭着眼睛，咬着嘴唇等着对方的回答，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尴尬。
如她所料，大舅非常现实：“哎呀宓宓，你妈出事怎么没有通知我们呢！天一亮我就过去，哪家医院啊？不过宓宓，大舅现在也没钱。你舅妈刚查出白血病，还不知道能活到哪天呢。”
啊？尹宓错愕：“白血病。”
“哎——”大舅反而跟她诉苦了一番，也没再提明天来看尹诗云的事，最后还在电话那头哭。
搞得尹宓不知所措。
挂了电话，她叹了口气，又找到表姐的电话，得知她公公得了胃癌。
挂了表姐电话，尹宓又打了表哥电话，得知他刚全款买了新房，又要生二宝，手头比她还紧。
一圈电话打完，不是得了癌症就是买了新房，再不然就是家里出了事，好像都在和尹宓比惨。
尹宓终于知道为什么尹诗云从来不和家人走近，原来通讯录里的亲戚根本算不上她们的亲人。
也是尹诗云年轻时得罪了他们，导致尹宓的亲人路被堵死。
除了亲人，尹宓还找了同学、朋友，这才明白什么是“当你在谷底时，就能看清站在山谷上的人，是人是妖还是魔了。”
当初和她嬉笑打闹关系那么铁的人，在得知她有难时，全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她连续两夜没怎么睡觉，一闭上眼就惊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监护室门外昏黄的灯光，又闭上眼睛睡了。
这样撑了两天，就诊卡上的余额就快不足。尹宓越来越慌，再这样下去她连饭都吃不上了。
思来想去，她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没想到一进门看见墨闻，他身着白色工作服，佩戴着工牌，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她。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很快避开眼睛，看向电脑。
尹宓知道他是脑科最年轻的一位主治医师，才27岁就已经上了全国十大医生排行榜——这是她无意间在医院宣传栏上看到的。
当时她还有点诧异，没想到墨闻在专业上这么牛逼。
她礼貌地叫了一声：“梁医生。”
梁医生是尹诗云的主治医生，听见尹宓叫他，扭头看了一眼：“你好，坐。”
“谢谢，”因为墨闻坐在身后，尹宓有点不好意思，她坐在凳子上朝梁医生笑笑，“我想问问我妈的情况。”
在医院没有看见墨闻之前，她几乎每天都要来问梁医生，关于尹诗云的情况。
梁医生理解她的心情，不过还是那句话：“目前只能保守治疗，等着你妈醒来。能不能手术，要看她醒来后的情况。”
这些尹宓都知道，她其实有别的需求：“谢谢梁医生，我知道。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梁医生挑眉问。
尹宓抿了抿嘴，心里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双手绞在一起，磨蹭了很久又咬了咬嘴唇。
梁医生好奇：“什么呢？”
这时墨闻忽然站起来，似是随口一说：“我去查房。”
尹宓瞟着他的背影，等他离开了办公室，她为难地看着梁医生：“我妈公司忽然出事，账上的钱用完了。我想问问医院有没有什么政策，能为病人家属宽限几天费用的。”
其实她心里根本没底，即使医院有这种政策，只怕几天也不够。
“对不起，”梁医生遗憾地摇头，“我们医院没有这种政策。”
尹宓心凉了一大截，眼泪差点没憋着，她努力憋回去，点了点头：“噢知道了。谢谢梁医生。”
“不客气。”
从办公室出来后，她绝望地站在17楼的窗户旁，俯视着地面上的行人。假如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了百了。
她叹了口气。
“小戴，”打电话时语气苍白无力，“帮我把房子挂出去。房子在我名下，可以直接卖。只要能立刻转账，不管多少钱买了。”
她家的大平层有两百多平方，按照市场价至少能卖上千万，但现在急于出手，估计卖不出高价。
一边还贷款，一边还要付医药费，只怕够呛。
卖了房子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尹宓焦头烂额，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在窗边站了很久。
转身时，看见了墨闻的背影。
距离她五六米左右，过膝的白大褂被他高挑的身体衬着，就好像那不是工作服，而是件时尚外套似的。
尹宓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几晚，立刻避开眼睛看向一旁。
催债的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她的电话，从早到晚骚扰她，逼问她人在哪里，什么时候还钱。
尹宓害怕他们那凶狠的语气，于是把电话卡换成墨闻送给她的副卡，那张主卡她收了起来。
*
第二天下午，她正在家洗澡，戴荷忽然兴奋地打来电话，说有人愿意按市场价买下她的房子。
尹宓听了激动地哭了：“真的吗？”会有这么好的人。
“买方人在国外，”戴荷非常激动，就好像解决了她自己的困难似的，“早就看中这地段的房子，一直没买到。房产公司的人听说你要卖房，立刻给他打电话。对方说马上就能签合同。”
激动的尹宓声音有些发颤，悲喜交加地抹着眼泪：“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什么时候签合同？”她一边哭一边问，“什么时候能转账？”
如果三天内无法转账，就诊卡就要爆了。
“对方要先签合同，”戴荷说，“明天我先去房产公司，具体情况到时候告诉你。”
“嗯。”尹宓笑着流泪。
戴荷心疼地说：“宓宓，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看你脸色很差，今晚别来医院了，在家好好睡一觉。”
尹宓太过于高兴，用力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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