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荒谬至极！梁国万民皆已死于你手，这些文书是游荡冤魂所写不成？”
一青袍朝臣站前，对着李慕尘怒声呵斥。
“你是哪位？”李慕尘用余光扫了扫开口之人。
来人面色一滞，勃然大怒道：“吾乃吏部司封司郎中岳敏！”
“哦，五品小官，难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竖子敢尔？”
岳敏上前就要动手，被身边的官员屈身拦下。
襄皇看在眼中，嘴角微不可察颤了颤：“李慕尘，如果这就是你的把戏的话，恐怕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了。”
“陛下何须心急，这些文书是真是假，不妨找人一验。”
闻听这话，襄皇忍不住讥讽道：“你也就会耍些小聪明了。”
满朝文官大多是叶钦文等几位大儒子弟，与他属同门是兄弟，“找人一验”四个字简直可笑至极。
“既如此，便让朕亲自看看。”襄皇一甩衣袖，冲身旁宦官道：“呈上来！”
“是……”
太监随意挑选了几封精致些的文书递上龙案，其余皆分发到了群臣手上。
一时间，满殿鸦雀无声，只余下“哗啦啦”的翻阅书页之声——
良久，殿中开始传出窃窃私语。
“如此信所写，是三皇子率军屠城，而李慕尘反是立功之人？”
“此物当真不像作假，比划字体皆不相同，且错字不少。”
“刘大人所言在理，下官也深有同感。”
待翻到末页之时，众人尽皆惊疑。
“每页皆有一人手印，此事……”
群臣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龙椅上的襄皇。
他的脸色逐渐由白转青，最后变得涨红……
却见李慕尘负手而立，笑意盈盈，连最后的礼数也丢了个精光，俨然把朝堂当成了自己后花园。
“皇上，此物是真是假？”
嬉弄般抬高了句尾音，惹得群臣一阵战栗。
也不知这小子是真的愣头青一个还是胸有沟壑无惧生死。
“李慕尘……”襄皇一口气憋于胸中，半晌才接话道：“你倒是说说，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梁国军民究竟如何获救？”
襄皇计谋功亏一篑却还要负隅顽抗，这倒让李慕尘有些意外。
在他的想象中，襄皇应当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老阴比，毕竟能设计一个长达数十年阴谋的人，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动不动大吼大叫的蠢物。trip118.com
或许……他是在装大头蒜？
李慕尘浅笑拱手：“陛下，慕尘方才已经说过，是‘尸人’救下了梁国部分百姓。”
“至于梁国军队，是与草民一同出征的平安公主麾下兵马。”
“纸上所写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可遣人往梁国查验。”
此话一出，再无人怀疑李慕尘所言。
本来他就没有屠城叛国的动机，现在又有梁国军民作保，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哈哈哈，原也不过是一场误会，皇上和诸位大人不过是被小人蒙蔽，慕尘你也莫要夹枪带棒的了。”
周辰旁观襄皇阴晴不定的脸色，适时地出口发声。
而襄皇此时紧捏着袖中拳头，目光森然。
梁国的消息早在数日前就已断绝，所有探子皆死于报信途中。
本以为是南黎所为，却没曾想竟是尸人从中作梗，刻意断绝了朝廷的情报线。
这样想来，整件事情功败垂成恐怕也是他们的手笔了。
“哼！一帮杂碎！”
襄皇一拍龙案，不知是在骂自己三儿子与西门家不堪大用还是在骂神秘的尸人多管闲事。
沉吟一会儿，襄皇重重一叹：“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退……”
“且慢！”李慕尘打断了太监传令，再次震惊全场。
“慕尘啊，皇上既然说了容后再议，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周辰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声在李慕尘耳边道来。
他真是怕了叶师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弟子，短短半个时辰，心脏病已经发作两回了。
本以为自己好言相劝，李慕尘也该借坡下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却没想到李慕尘只是冲他和煦一笑，接着大声道：
“陛下侮草民杀人屠城事小，但辱我李家事大，想我李家世代为将，随太祖一道打下这累累江山，此间多少辛劳不曾言说。”
“而陛下今日仅凭一面之词便妄言草民之罪，此乃何意？当我李家是泥捏的不成？！”
慷慨激昂的陈词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
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什么样的愣头青没见过。
但在这朝堂之上公然指着皇帝鼻子骂的蠢货他们还是头一遭瞧见，当时就有人两股战战，以手扶额，想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襄皇也不负众望地气得七窍生烟：“李慕尘，你莫不是想要朕给你跪下磕头？！”
“不敢。”李慕尘微微阖眼作揖。
“那你要朕如何？”
“依草民之见，陛下可散发罪己诏，并向天下人公布三皇子殿下与西门家的恶行，顺带将咏月旁的贼窝烨天门连根拔起，便算告慰梁国五十万军民的在天之灵了。”
“李慕尘，慎言啊！”
周辰吓傻了，这是要和皇帝拼命了啊。
襄皇继位数十年，严苛刻薄，刚愎自用。
还从未有过向臣子低头的时候，更别说一介无官无职的草民。
而李慕尘此刻仍是目光如炬，死盯着襄皇面庞，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他的心一时沉入谷底。
“李慕尘，你好胆！”
“陛下过奖。”
襄皇一时语塞，半天回不出一句话，全身抽动着沉吟了许久：
“哼！退朝！”
“退朝——”
百官逐步散去，众人皆知，襄皇虽未曾正面应允李慕尘所言，但这份态度已表明了他的妥协。
恐怕大襄第一份罪己诏就要诞生在李慕尘这未满十八的俊逸少年手中了。
众臣边走着，边回头看着老神在在的李慕尘，眼中有疑虑也有忌惮，更多的还是对这位惊才绝艳之辈的敬意。
试问换做旁人，谁敢为了“公道”二字公然挑衅圣威。
只这份气度与胆魄，他便可自称世间独此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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