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空没有回答慕容渊的话。
他甚至都没有看慕容渊一眼。
一向谨小慎微的慕容空此刻冷得就像一块冰。
“家里的事，我不该知道吗？”
慕容渊把观月还给自己的父亲，外面许知远军队的人喊马嘶都已经清晰可闻。
“家里的事，桩桩件件你都应该知道。”
慕容空举着观月，仰着头迎着光看着这柄长剑。
银白色的剑身莹润如水，杀气内敛，即便是刚刚杀了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将，也没有沾染上一滴血水。
“因为慕容家本来就是你的，我死了你就是慕容的家主，你的儿子是下一任的家主……”
慕容渊笑了，风轻云淡里有淡淡的忧伤。
“又要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那些话吗？”
慕容渊走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在他耳边问道。
“你把我们慕容家栓到许知远的战车上了？”
“我记得世家不入公卿是你从小教导我的……”
慕容空转过身来，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你这些年在剑庐学了什么？”
“除了剑，你还会什么？”
“天下除了大周，西狄，北蛮，南越，还有好多地方你没去过。”
“你知道吗？剑庐之上，之上的之上，是你是我们永远摸不到的巅峰。”
慕容空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喘息。
“其实我要做的，慕容家要做的和我说的都没有关系。”
“你只要记住，慕容家的事你早晚会知道，我不是为了你，但我也是为了你……”
慕容渊还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这种状态，他虽然入了宗派，高高在上。
但血脉相连，慕容家所有的事，他躲不开，也不能躲。
……
“姓陈不姓陈的，有个屁用！”
小安子的动作虽然慢了许多，但却不曾停下。
“不重要吗？”
金诚喘着粗气，一条左腿上的肉几乎被片完了。
“人这一辈子，要是不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那活着跟蚂蚁有什么区别！”
“你去哪里搞不清楚，不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金诚只剩下骨头的左腿显得滑稽且诡异。
“老子不想知道！再说了，老子凭什么信你！”
一般说出凭什么信你这种话的人，心里都已经信了八分。
小安子也不例外。
他自小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金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砸在他心头的大锤。
“对啊，你凭什么信我呢？”
金诚一边笑，一边从嗓子眼往外咳着血沫子。
“你凭什么信我！”
金诚的声音变得冷静且坚定。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要知道你姓陈，陈半生的陈！”
“陈半生的妈其实是你的妈，换句话说吧，其实你就是陈半生，你才是陈半生！”
“那陈半生是谁呢？你是不是在想陈半生是谁？”
“我是不是猜中了，我肯定猜中了！”
金诚此时此刻就像个疯子，笑的抽了筋。
好像被一刀一刀剐的人不是自己，是割在别人的皮肉上一样。
“你爹，姓陈，杀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个老婆，你爹把他老婆也杀了！”
“这个人还有个儿子，还活着。而且年龄与你相仿！”
“你说这个人是谁？是谁啊？”
小安子低着头，看起来很是专心致志。
专心致志的要将眼前这个满嘴废话的人像烤鸭一样片开。
被剐的人没有一丝畏惧，侃侃而谈。
反倒是剐人的人，心不在焉，还有些畏惧。
“你再扯淡，老子就一刀先片了你的卵蛋！”
小安子看上去非常狂躁，拿着人间的手抖得厉害。m.trip118.com
“那就是真的扯淡了！”
金诚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还在暗中观察这一切的人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既诡异又惊悚。
两个人不像是恨透了对方的仇人，反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咬着耳朵。
“哎，你歇一会，你看你手抖的！”
金诚的两条腿已经被剐的干干净净。
换了一般人就算侥幸没死，恐怕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金刚门的心法，真的让人头疼……”
金诚呲牙裂嘴地说道。
“其实我现在真想晕过去，你的刀法太差了，除了第一刀，每次我都疼的厉害！”
“可是这心法自行运转，只要我灵识不灭，它就一直吊着我的命，真的不知道该恨它还是该爱它。”
“那就歇一会，我也是第一次干这活儿！”
小安子说休息就休息，转身走到街边的一家饭店里。
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两只烧鸡两小坛酒。
拿着这些东西他走到陈半生身边，把烧鸡撕开，而后极其耐心的把鸡肉撕成极细的一丝丝，喂进陈半生的嘴里。
很难想象这样高大健壮的人怎么把这件细致的事做的这么好。
“有人说我是你，半生。”
小安子的声音只有他和陈半生能听得见。
陈半生艰难的咀嚼着食物，气若游丝地说道。
“那多好，就该让你受我这份罪！”
“再说了，咱俩谁是谁有什么重要，我是陈半生你是小安子，就算调换一下，你还是你，我不还是我吗？”
陈半生的笑容越来越硬，被小安子我在手中的手也越来越冷。
”你说得对，我说过要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小安子轰的一声站起身来，手中掂着人间，玩着漂亮的刀花。
“老子没耐心了，也没时间了！”
小安子手起刀落，利刃刺入金诚的胸口。
“你不说不到七千二百刀你就是孙子吗？”
金诚有些吃惊的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刀，这一刀已经切断了他的心脉，必死无疑。
”我是你孙子！爷爷！”
小安子耍起赖都这么有原则。
“有的治吗？”
小安子隔着老远询问李江陵和颜定卿。
“先拿到缥缈丸，多活几天才有更多的机会。”
李江陵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就走！”
颜定卿苦笑，要是为了一颗缥缈丸，他亲自去缥缈宗豁出一张老脸，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现在自己的徒弟当街剐了金刚门的人，再想拿这颗丹药，那才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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