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
于老爷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按以往的惯例，随便一个像样的名医，只要动一动身子，那怎么也得黄金千两，美女数人吧。
现在只让他发点粮食，做几件破棉衣，简直就是简直了。
“啊？”
不光是于老爷，连带着于家其他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了，有难度？”
小安子沉声道。
“没有，一点也没有！”
于老爷几乎是屁颠屁颠的窜了起来。
一把抓过身边的管家，抬手就是一巴掌挥到头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管家挨了一巴掌，但依然咧着嘴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叫道：“快开仓，放粮！把咱仓库的布拿出来，赶紧做棉衣，快！”
小安子还以为要费点功夫，哪知道这么简单，一时间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竟然无处释放了。
于老爷更是如此。
这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又都觉得对方吃了亏。
所以双方都很不好意思，又竭力忍着不想让对方看出来。
所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trip118.com
“那个，于老爷还挺大方啊……”
小安子小声嘀咕着，旁边的王胖子嘴里总有嚼不完的东西，他翻了翻眼，说道。
“你嘴里吃的啥？”
“牛肉干！”
“给我点……”
“咳！”
颜定卿赶紧咳嗽，这种场合，要牛肉干就等于破功了！
“于老爷宅心仁厚，既如此，我们先去看看百姓吧。”
“能否积德，要看百姓是否真心颂扬于老爷的善举！否则，便不算是积德！”
颜定卿是老江湖，装起神棍来自然圆润无暇，无懈可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于老爷是真怕颜定卿反悔啊。
“我这个人，就喜欢积德，一天不积德便浑身难受！”
“对对对，积德，积德！”于公子也跟着附和。
……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所有生活在南安郡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于家竟然，开，仓，了！
不但如此，还请了一堆裁缝，让城中的饥民百姓排队量尺寸。
据说给要给每个人都做一套棉衣。
“疯了！”
南安郡的人议论纷纷。
于家的尿性大家都懂，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主！
“我们老爷多年信佛，最是慈悲心善！”
“今日，我家老爷得仙人指点，普度众生！各位要心怀感念，为我家少爷祈福，祈福啊！”
于家管家卖力地吆喝着。
饥民早就排了长长的队伍。
于家有要求，一碗米说一句“为少爷祈福！”
对饥民来说，这压根无所谓。
别说一句，就是十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可是这对小安子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这不是行善，这连施舍都算不上。
这就是赤裸裸的居高临下！
“冲这些粮食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颜定卿虽然面色淡定，但神色也是极不开心。
“那依大仙的意思，要怎样才能让这些刁民对我感恩戴德呢？”
于老爷在颜定卿和小安子面前态度看似诚恳，可一转身就是另一幅嘴脸。
“刁民？”
小安子走到于老爷面前，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阴冷。
“你说这些人是刁民？”
小安子看着那群排着歪七扭八的长队，拿着破烂口袋的饥民。
曾几何时，他也和这群人一样。
麻木的，如行尸走肉一般。
为了一点粮食放弃尊严，甚至拼上性命。
但是他也知道，这不是刁民。
这些人也有过梦想，有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后来，也许因为战乱，也许因为瘟疫疾病，也许因为强取豪夺。
他们有的人死了，没死的就成了流离失所的“刁民！”
“可不是嘛，这些人难道不是刁民吗？”
于公子趾高气扬地说道。
“就是，老爷今天不给他们吃的，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旁边的小跟班一个比一个会巴结。
“他们必须得感念少爷的大恩大德啊！”
“不对，要我说，他们得刻块木牌把少爷和老爷供起来！”
小安子的拳头越握越紧。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颜定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先把事做了，再动手。”
小安子出乎意料地没有冲动。
他当然一把就能捏死于家这些为富不仁的混蛋，但是同样也会让这些饥民惶恐不已。
更何况半生当年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顿饱容易，顿顿饱才难。
“王老爷来了！”
“王大善人！王大善人！”
“王公子也来了……”
饥民突然拥挤了起来，原先麻木的神情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替代。
“各位街坊，各位街坊！”
一位长相与王公子所差无几的圆胖老人双手抱拳，对着周围的灾民连连作揖。
“老朽近来琐事繁忙，刚刚才从大周回来。”
“今年天凉的早，未来得及给各位发放粮食和冬衣，都是老夫的错啊。”
饥民纷纷还礼，情真意切。
“王老爷你说什么呢？这些年没有你的照顾，我们全家早就饿死了！”
“王老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饥民们对于家和王家的态度截然相反，可见平日里这两家在南安的风评天差地别。
“王老爷！”
于老爷狞笑着走了过来。
“今日我于家在此施舍，为的就是给我儿积福。”
“你现在到这里，意欲何为，要谋夺我儿的福气吗？”
王老爷皱着眉头，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于老爷。
“于老爷，行善积德是好事，只是行事之时要秉持善念，才能得因果轮回。”
“如果持心不正，只为一时之利或眼前之利，那怎么可能为于少爷积福？”
“人心贵在诚，上天不可欺！”
王老爷义正辞严。
“我绝无与你争强斗胜的意思，但是我王家在此承诺，今天于家无论捐出多少，我王家必然跟上！”
“就凭你！”于老爷笑道。
“你王家也配和我于家较劲！”
“通知下去，今天的粮食翻倍，棉衣两件！”
“要是能磕头为我儿祈福，再加五十钱！”
“好，王家奉陪！”
“他是用整个王家做代价，就想让于家多出点血啊！”
颜定卿叹息道。
“王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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