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商量个事儿吧。”
落星关，一座矮山上，陈半生和无名一起坐在悬崖边。
“你不想去？”
无名一直盯着自己的空剑鞘。
不知道是想到了当年那把剑还是当年那个人。
“去总是要去的，小安子肯定会去。”
陈半生神色难得有温柔的时候。
“看着他遴选成功，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对你挺不公平的。”无名晃了晃酒壶，还好，至少还有一半酒。
“那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喜欢练剑，仅此而已。”
陈半生伸出手想抓住山风，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他们遴选的是英才，而我只要剑。”
“只要热爱，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宗派还是这兵荒马乱的人间，又有什么区别！”
无名没有说话，除了被陈半生搞崩溃，他一向话少。
山风没有方向，忽东忽西，像极了他心境。
他其实很羡慕陈半生。
因为陈半生可以肆无忌惮，不加掩饰地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或热爱或厌倦，或悲或喜。
而他从小就被告知要好好习练剑法，虽然今时今日他已经名满天下，但竟然不知道自己真正热爱的是什么。
“你还是去吧，你不去，对剑道不公平。”
无名仰头饮酒，白色长衫被山风裹挟着猎猎作响。
酒中的三分剑气早就融入清凉月光。
……
“你和我同行了这么久，知道我的来历吗？”无名摩挲着剑鞘，神色有些黯然。
“剑冢啊，谁不知道，连我这样的小乞丐都清楚得很。”
“哦，是吗？你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知道的不是太多，都说那里都是一些高手，大侠什么的……”
陈半生总不能将自己听到的那些江湖野史当真。
但除此之外，自己对剑冢了解的，也就是“剑冢”这两个字而已。
“既然是剑冢，葬下的自然是剑。”
无名放下酒壶，将剑鞘拥入怀中。
月色如水，他的侧颜显得更加冷清孤高。
“除了剑呢？”
“除了剑？还有过往，红颜和江南。”
无名好像是醉了，抱着剑鞘的身躯随风摇动，虽然并非故意，却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
“走吧！”
陈半生站起身来，山上的风有些冷，但他心中很温暖。
“去哪里？”
“渔阳郡啊，小安子不是在那里发财了嘛！哈哈哈……”
“也对，咱们去找他，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你有过钱吗？”
“我年轻时，也很有钱的。”
……
小安子当然有资格参加遴选。
烈刀门的人甚至都有些怕他。
李淼这般强势，也被这少年打了个半死，现在像捆死狗一样被扔在杨棋脚下。
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账本，杨棋揉了揉眼睛。
贴身丫鬟立刻奉上丝帕为她擦掉额角的汗。
“辛苦了。”
杨棋朝小安子点了点头，不喜不怒。
好像小安子胜过李淼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小姐，算出来了，总共有四十余人丧生，重伤三百余人，倒塌房舍七百余间，朱雀街全部被毁……”
旁边的女官拿着算筹仔细的汇报着数据。
不用多说，肯定是小安子和李淼最后那回合交锋造成的灾难。
“按最高标准给予抚恤，尽快恢复房舍街道，拨给粮米。”
杨棋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曲线惊心动魄！
“杨伯，辛苦你了。”
老管家面色歉然，急忙谢罪。
毕竟是自己的金钟罩没有挡得住，他也有责任。
杨棋这话看似客气，实际上算是另一种敲打了。
“杨伯，如今你行踪暴露，我杨家怕是不能留你了。”
“这些年，你劳苦功高，杨家绝不会亏待你。”
老管家躬身行礼，毕恭毕敬。
外人很难理解他为何对杨棋这般恭敬。
只是一个弱女子，何以随意一句话就能让他心悦诚服。
众人默默无言，老管家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我不同意！”
一个声音响起，小安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过河拆桥？切磨杀驴？吃饱砸锅？”
他翻着白眼，看着周围的杨家人。
“没有老管家，杨府恐怕都被打成灰了！”
“没有他，你们早就全都嗝屁了！怎么了，现在怕连累了？怕连累你别用人家啊！”
杨家众人被他当面揭短，又都知道内情，没有勇气反驳，但脸上都是羞愧神色。
“姑爷，你可不能冤枉小姐啊，是我自己呆腻了，想出去走走，伺候别人几十年，都忘了江湖的样子了。”
老管家永远满脸堆笑，甚至有些谄媚。
“你怂啥，我挺你！”
小安子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
“姑爷，我是真想出去溜达溜达了。”
老管家谢过小安子的好意，犹豫了一下，走到小安子耳边说了一句话。
“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
“啥意思……”小安子一脸懵逼。
“哈哈，你慢慢想！”
老管家仰天大笑，有些肥硕的身影一晃一晃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杨府少了老管家，江湖多了一尊四面佛。
数十年为奴为仆，得失寸心知。
……
陈半生刚踏上渔阳郡的土地，小安子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他凭着绝对的武力已经彻底征服了渔阳郡的年轻一代。
单论威望，渔阳郡中，除了圣旨，没有人比他更好使。
虽然分别不过数月，小安子再次出现在陈半生和无名面前时，这两人还是吓了一跳。
比起分别的时候，小安子最起码高了两头还要多，肌肉更加雄壮。
尤其是环绕在身体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更显得他粗犷威武。
“大爷的！”
陈半生跳起来打了小安子一拳，他本就比小安子矮不少，现在还不到小安子的胸口。
“呃，我死了……”
小安子口中作吐血状，喷了陈半生满脸口水。
气的陈半生笨手笨脚地将他掀翻在地，连踢带打。
渔阳郡的人都看呆了，要不是亲眼目睹，谁能相信神魔妖怪一样的小安子会被一个少年按在地上蹂躏？
“带钱没？”陈半生气喘吁吁的问道。
”要钱干啥？”小安子一如既往，以陈半生的武力值，想打破他点皮都难。m.trip118.com
“吃饭啊，那家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骂谁呢！”
小安子站了起来，龇牙咧嘴的，看起来很是嚣张。
“渔阳郡，从这里开始，你吃到哪算哪，老子撑死你！”
“那我得吃肘子！”
“一人四个！”
无名抱着剑鞘，看着携手而去的两个少年，不自觉地泛上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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