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舟见孟舒沉默，乘胜追击道：“你知道的，张一格已经对你动心了，他现在根本都不需要你追，你努力这么久才换来的结果，为什么不愿意尝试？”
“或许我根本就不了解张一格，”孟舒说，“你们应该会有门第之分吧，张一格能接触到的优秀女生大概很多，说不定后来就出现了一个比我更适合他的人，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也更让他父母满意呢？”
霍远舟挑眉：“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外貌方面想比过你可不容易。”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孟舒说，“我不能像你一样，把未来想的这么好，因为我们站的位置本来就不同，你大概不懂心惊胆战站在一个人身边的感觉，矛盾迟早会出现的。”
霍远舟皱眉还想再说，被孟舒打断道：“霍远舟，我的家就是被一个有钱男人拆散的，路我自己选，你不用劝。”
霍远舟眯眯眼，半晌只问了一句：“那这段时间的相处在你心里算什么？张一格又算什么？”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往孟舒心口扎针，孟舒手掌握拳，却极为冷漠地说：“我们一直是朋友。”
霍远舟嗤笑：“你自己信吗？”
孟舒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说：“张一格曾告诉过我，不是非得真心喜欢才可以在一起，暧昧有时候也是两情相愿的，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霍远舟没说话却明显变了脸色。
“认识你们很开心，闹成现在这样我很抱歉，”孟舒扯了一抹不算好看的笑说，“麻烦你替我转告张一格，如果有些事我一开始就知道，那我应该不会追他，所以我不会回头。”
霍远舟：“……”
*
不知道为什么，孟舒的心现在反而更加稳定了。
或许是认清张一格本来就只会和她有三年的交集，眼前明朗了，所以更容易接受现实，总觉得心是麻木的，但看见他时又会觉得很疼。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孟舒不是第一次经历，孟昆刚离开那阵她也是这样。
每天心情都郁闷至极，却又无法发泄，只是一直隐忍着沉默，时间长了，自己都觉得习惯了。
但有时候不幸真的是连在一起的，一桩又一桩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孟舒也没想到原来苦难还没有结束，意外发生的让人如此措手不及。
本来一切都正常，可十一月末的某天，孟奶奶突然呼吸困难，还伴着咳嗽，把孟舒吓了一跳，急忙打了救护车，去医院抢救。
当时还是晚上，医院里白炽灯亮的毫无温度，孟舒站在抢救室外吓得根本回不了神，后背和掌心却全是冷汗。
她现在有种站在悬崖边的错觉，稍稍往后撤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一颗心岌岌可危，根本不敢回头。
好在抢救及时，孟奶奶的性命还在，听见医生的话，孟舒一直提在心口的气终于放下了，两条腿好像都要软了，她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一个劲的向医生道谢。
医生告诉她孟奶奶需要住院继续观察，让她通知家里大人来医院。
孟舒咬唇点头，心里却一片茫然，她还能找谁？倚在墙边翻开手机通讯录，将通讯录里的人细致浏览了一遍，手指微颤的给舒夏打了电话。
“喂，欢欢？”舒夏接的很快，可能因为孟舒主动联系她，声音听着特别开心。
孟舒听见她的声音却只想哭，随手抹了抹眼泪道：“妈，你能不能回洛昌一趟，奶奶住院了。”
舒夏闻言一愣，然后很快说：“好，你不要怕，先联系你小姨他们，照顾好自己和奶奶，我很快就回。”
孟舒点点头，声音闷闷地说：“嗯。”
看到舒夏的那一刻，孟舒心里才踏实些，但医生检查的结果并不好。
孟奶奶极有可能是因为高血压导致了心衰，需要长期住院治疗，而且洛昌的医院对这病的治疗水平有限，如果想要延长寿命或更好的治疗效果，最好找更专业的医院进行诊治。
对于孟舒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灾难。
舒夏也知道不能把孟奶奶抛给孟舒照顾，所以跟孟舒商量：“欢欢，带着奶奶跟妈妈去朔北吧，妈妈会照顾好你和奶奶。”
孟舒当时很迷茫，她好像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愿意走，满身的细胞好像都在叫嚣不要。
可这些都抵不过孟奶奶的性命，她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点头：“嗯。”
听见她的回答，舒夏也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安排，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孟舒像被抽取了灵魂一般，根本没听见舒夏说的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
舒夏为了孟奶奶和孟舒洛昌朔北两边跑，几天时间已经肉眼可见的疲倦，但各种准备工作差不多都做好了，就等孟奶奶恢复恢复，带着她们一起回朔北。
孟舒这些天上课都没精神，很容易看着窗外发呆，想到要离开，总觉得洛昌每一样事物都让人舍不得。
难过的不止她，还有秦羽然和杜康，孟舒现在几乎是挤时间和他们一块玩，开心又悲伤，像迎接一场盛大的落日，又像目睹一束鲜花的衰败。
孟舒好像有意在忽略某个人，企图骗过自己的心，不见面确实更好忍一些，身边人故意不提及，他就好像真的不存在了。
看吧，把一个人的痕迹从自己的生活中消灭其实很容易，剩下的只需等时间慢慢抹除。m.trip118.com
十二月份是霍远舟的生日，他同去年一般为自己声势浩大的庆祝。
按秦羽然所说，霍远舟单独发消息邀请了她和杜康，不过孟舒没有收到邀请，但孟舒看见了他在朋友圈发的消息，让有时间和想参加的人去参加，很明显霍远舟把选择权给了孟舒。
张一格有自己的骄傲，大概是孟舒和霍远舟说的足够清楚决绝，他没有再来找孟舒。
两人相安无事，哪怕真的迎面遇上了，都能旁若无人的擦肩而过。
孟舒默认他在和自己疏离，所以当秦羽然问她要不要参加生日宴时，孟舒很分寸的拒绝了。
秦羽然很心疼孟舒，却也理解她的选择。
霍远舟生日当晚，孟舒留在了医院陪奶奶，病房里三个老太太，住的久了，互相熟识，现在躺在床上聊得倒是开心。
孟舒坐在一旁，听她们唠时不时会跟着笑，可心好像不在这，稍稍一个抬眸，神就顺着窗飘到黑黢黢的夜空中去了。
这大概是她在洛昌待的最后一夜，什么都挽回不了，在沉默与无奈中等待天亮。
发呆之际，手机蓦的响了，一下把孟舒震回了神。
她拿起手机，发现是张一格打来的，当时的心情就好像本来死寂的房间透进来一缕光，可孟舒却没敢接。
她盯着一直震动的手机，十分焦虑，希望赶紧停，又怕它停，像是非要打通一般，手机铃声一直没断。
孟奶奶忍不住问：“欢欢，怎么不接电话啊？”
孟舒似是猛然回神，握紧手机说：“我出去接。”
说完拿着手机，有些急迫的走出了病房，她沿着走廊去到没人的角落，接通了电话，想说一句“喂”，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电话一接通，张一格声音少见的有些急躁地说：“孟舒，我在医院楼下，你能出来见我吗？”
本来孟舒是可以忍的，但此刻她特别想见张一格，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道：“好。”
挂断电话后，孟舒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跑，大脑一片空白，她只遵从本心，因为太想太想见到张一格了。
从电梯跑到医院大厅门口，孟舒站在五阶高的台阶上，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张一格。
剧烈运动后的呼吸和心跳根本无法平息，孟舒暗自缓了缓，朝张一格走去。
很奇怪的一种心情，思念好像炸裂在了眼前，让人头脑完全不清醒。
以往都是孟舒叫张一格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被张一格叫出来，孟舒抿唇在想该怎么开场，却听见张一格问：“你要离开洛昌？”
孟舒一愣，垂眸点了点头。
张一格：“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孟舒如实回答。
张一格目光紧紧盯着孟舒，好像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一样，垂在身侧的手用劲握紧，手背筋骨脉络都崩了出来。
沉默许久，张一格松开咬紧的后牙，如同弓弩放弃利箭，缴械投降般艰难开口问：“你想只当朋友行，你想暧昧也行，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走？”
他说这话时，声音明显在抖，请求的口吻可以说得上卑微。
孟舒眼睛和鼻头突然很酸，似乎知道了张一格为什么而来，心脏像被玻璃碎片划破一样，疼的要命。
她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尽量平稳地说：“对不起，张一格。”
张一格扯了一抹牵强的笑，声音依旧温和：“干嘛道歉啊。”
孟舒抬眸，红着眼看他：“对不起，我最亲的人只剩下奶奶了，我不能失去她。”
“……”张一格觉得心口破了个洞，喘息都是痛的。
他知道孟舒无从选择，也清楚自己只是学生，不够强大，什么也做不了。
他根本留不下孟舒，也没有理由留下她，只剩无力和满心不甘与绝望。
一时间没人说话，晚风携着冷意吹过，眼睛瞬间更红了，双方故作坚强的模样都很让人心疼。
孟舒深吸了一口气，问：“还记得你欠我一个生日愿望吗？”
“嗯，我记得。”再开口时，张一格声音有些哑。
孟舒说：“我想好了，现在可以许吗？”
张一格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但还是说：“可以。”
孟舒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口齿清晰的说：“张一格，忘了我吧，也不要来找我。”
张一格茫然又错愕的愣在原地，目光中满是委屈和不敢置信，整个人脆弱到好像随时都会破碎在风里：“你非要这么对我吗？”
“对。”
孟舒咬紧牙关擦了擦眼泪，她何尝想如此绝情，可当断不断，除了给两人徒增烦恼，没有一点好处，他们终究不会有结果了。
张一格站在原地看了孟舒许久，两人无声僵持着。
感受到孟舒强硬的态度，张一格的眼圈逐渐泛红，抬头眨了眨眼，而后微不可查的哽咽道：“好，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帮你实现。”
说完这一句，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这一次张一格也没回头。
孟舒看着张一格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这夜之后，她真的再没见过张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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