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卿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处站在栾树下的年轻人。
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五年总是有了。
记忆中那张眉眼清俊的少年面孔已经完全长开，蜕变成了五官分明，线条锐利的男人模样。他长得不像滕坤，而像那个柔弱美丽的妇人，与人说话时眼神清亮，腰肢挺拔，半袖下裸露的小臂肌肉隐隐充满力量。
突然，树下的年轻人朝车这边望了过来。
谢婉卿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垂下眼皮，低下头去。
心跳变得有些紊乱，她懊恼地蹙起眉头，为自己这番缩头缩脑的行为所不齿。
刚才临阵脱逃她找的是身体不适的借口，当时把小李和小周都惊住了，在他们的印象里，她向来都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钢铁女侠，从没对谁示过弱，没想到这次，却主动认怂了。
小李他们时不时的朝车这边张望，应该还是担心她。她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很糟糕，昨夜几乎没有睡，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不住翻腾着过往的画面，好不容易撑到天亮，她和丈夫说单位有事就出了门。
今天，她没有安排别的事情，专门来见一位故人。
这个故人，与她隔了将近五年的时光。
年轻人转过头去，压力骤然减轻。
谢婉卿看了眼腕表，抬起头，目光阴沉地盯着树下的几个人，嘴唇渐渐变成一道细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明明没谈多久，谢婉卿却觉得漫长，没有尽头。几个惊慌失措的居民从车旁快速跑过，带起的气流和声浪让周遭变得无绪而又杂乱，远处道路上时隐时现的消防制服更是增添了这个地方的紧张感。
谢婉卿又等了一会儿，树下的几道人影分开来，一道朝着出事的楼栋方向走，另外两道人影奔着车就来了。
“谢队，咋样了？好点没？”小周上车就扒着前排的座椅靠背关切地询问谢婉卿。
“好多了。”谢婉卿接过司机小李递来的水瓶，拧开盖，喝了一口，侧过身，看着两人说：“你们呢，问出什么没？”
小李说：“我们让滕熠看了照片，他承认见过段红霞，但只是在楼下遇见的陌生人，他记得段红霞当时是去找人，找的是他家邻居，叫……孙志毅。”
“孙志毅……”谢婉卿皱紧眉头，喃喃重复了一遍，同时，心里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是他。
孙红霞与他没关系。
“我们去找这姓孙的。”小李拧了下钥匙，发动汽车。
谢婉卿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的人名，打了个电话，“喂，孙大姐吗？”
小李和小周交换了眼神。
和团结小区的孙庆芳联系上后，谢婉卿收起手机，对小李说：“先别去惊动他，从侧面查下他这个人。”
汽车缓缓驶过刚刚发生过灾难事故的楼房，人群中，那抹扶老携幼的高大人影格外显眼，她看到他的身上多了件蓝色的背心，上面印着一行字和一个图标。
她眯着眼睛细看。
“战鹰救援队！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战鹰救援队的队长！”坐在后座的小周扒着窗户，头往外探去，叫道：“滕熠——”
滕熠听到喊声，朝这边望过来。
谢婉卿像被针刺到一样，蓦地转过头，看向小李那边的窗户。
小周和滕熠打了个招呼，车辆缓缓驶离小区。小周不时回头看，口中发表感慨，“别看他们救援队人少，可做的事却一点也不小。疫情前那次山区大营救，你们知道吧，当时电视台跟踪直播，我堂哥就在现场采访。他说当时那么多的消防，民兵和民间救援力量，可能让他记住并为之动容的就是战鹰救援队的队员们，他们可太厉害了，特别专业，又豁得出去，他们的队长就是滕熠，他在那次营救任务中冒着生命危险营救一个掉落悬崖的驴友，并因此受伤，当时电视台全程直播，我堂哥说那期节目打破了他们电视台的收视纪录。我一直想有机会认识一下这个大英雄，没想到，今天竟让我见到真人了！”www.trip118.com
小李也看过当时的视频直播，场面的确惊心动魄。他从后视镜里朝笼罩在细雨中的楼群瞟了一眼，“我还以为他新家在这儿呢，原来是来支援的。”
谢婉卿抿着嘴唇靠向椅背，她阖上眼睛，语气冷淡地说：“我睡会儿，别吵。”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江伟撞了下站在路边的滕熠，“嗨嗨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
滕熠回过神，看向江伟。
“还愣啥愣，赶紧的，十六楼，B座，有个大爷需要背下来。”
“哦。”滕熠答应。
“16楼B座啊，家属等着呢，快！”江伟推了滕熠一把。
滕熠向前跑了几步，又回头朝人头攒动的路上看去，湿漉漉的绿植尽头，那辆黑车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凝重，转过身，大步跑向楼栋口。
唐晓冰乘坐地铁去‘香香’上班。
地铁4号线人满为患，唐晓冰把位置让给一个抱小孩的女人，走到门边的角落，拿出手机给滕熠发了条微信。
冰冰：我在早间新闻上看到你了，注意安全啊，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滕熠估计还在忙，一直没回她消息。
来到‘香香’，葛姐见到她跟见到自己亲闺女一样，搂着她笑个不停。
“我的小祖宗，我以为你再也不来我这破烂窝了呢。”葛姐说。
“这可是我梦开始的地方啊，你怎么能说它破烂呢。”唐晓冰噘嘴反驳。
葛桂香现在是看她哪哪都好，哪哪都顺眼，她揪着唐晓冰白乎乎的面颊拧了一把，笑着说：“就你稀罕这破地方。”
“那当然，我可是吃着您做的红豆冰沙，喝着桶装汽水长大的孩子，可不能忘本。”
葛桂香笑眯了眼，“小样儿，就知道给我灌迷魂汤。”
“阳阳呢，他好吗？”唐晓冰去仓库换衣服。
“好着呢，一睡醒就要去游泳馆上班，哦，对了，昨天他还给了我五百块钱，是他上周的工资。你说阳阳……他居然……居然能赚钱了……”葛桂香提起儿子，鼻子就开始泛酸。
“那你请客吧，中午我想吃鳗鱼饭。”唐晓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中！吃啥都中！”
葛桂香走到仓库门口，“冰冰，你不是说你妈同意你开店了吗？咋还来呢。”
“我等你找到人再走，但我每天只能来半天啊，另外半天要去找店面。”唐晓冰说。
葛桂香愣了愣，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傻孩子，你顾着我做什么啊。”
等唐晓冰换好工装出来，又告诉葛桂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和滕熠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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