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梅对杜二毛说:“二毛,《素问》中记载,刺虚则实之者,针下热也,气实乃热也。秦老先生是大寒之症,正应用烧山火针法,引出寒气,许伯伯的针法并无差错。”
杜二毛固执地摇了摇头说:“不,烧山火能治小寒,却不能治大寒,秦老先生寒入五内,山火烧不到肺腑,便会被寒气所噬。”
在场众人中,只有杜二毛、许清远和林若梅三人懂医术,其他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但从针法的命名上就能看出,烧山火治寒症,透天凉治热症。
医家有言:烧山之火能除寒,一退三飞病自安。
许清远用出烧山火针法,既符合医理,又符合常情,杜二毛在此时提出反对意见,连林若梅都对他产生了质疑。
“我说你个乡巴佬,死骗子,许神医是何等身份,下针还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秦杰希恨不得立即将杜二毛轰出去。
“那你问问许神医,他这针下去,可有把握?”杜二毛看也懒得看他一眼。
许清远面带愧色道:“老夫刚才说了,仅有一成把握,下针过后,还需进一步观察病情。”
杜二毛说:“恕我直言,你这一针下去,热气入皮下三分,便会引起病人体内寒气的强烈反扑,冷热交战之下,秦老先生只怕会生不如死。”
听到这里,许清远的手不禁缩了一缩,针尖不住地颤抖。
“危言耸听。”白君茹撇了撇嘴。
“信口雌黄。”秦杰希接上一句。
“纵然老夫用烧山火有些冒险,但又怎能如你所说用透天凉针法,这岂不是雪上加霜?”许清远认真地询问着杜二毛,或者说是在请教。
“没错,透天凉针法一般用于泻阳退热,表面上看完全不能用来治疗寒症,但物极则必反,否极则泰来,遇非常之疾,用非常之术。”杜二毛娓娓道来。
“不行,秦老先生体内虚寒已极,透天凉会泻去所余不多的阳气,这实在太过凶险。”许清远摇了摇头。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先生有神医之名,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杜二毛双眼直视着许清远。
天地万物,皆是阴阳相生,阴阳相和,绝不能脱离对方而独立存在。
杜二毛的意思就是,如果泻去秦天风体内仅剩的阳气,那么阴气自然会转化为阳气,相辅相成,和谐共生。
二人的这番对话,除了林若梅听得一知半解,其他人都是懵懵懂懂。
许清远沉吟了片刻,突然问杜二毛:“你有几成把握?”https://www.trip118.com
杜二毛沉声道:“九成,这世间最高明的医术,也只能有九成。”
九成在人为,一成在上天。
“好,那这针由你来下如何?”许清远将那枚银针插进白布包,向杜二毛递来。
“什么?许神医,你让这个骗子给我爷爷下针?”秦杰希难以置信。
“是啊,这要出了岔子,谁负得起这个责任?”白君茹附和道。
许久没有开口的秦思婉站出来道:“我早就说过,杜神医医术超凡,我相信他。”
许清远对秦杰希母子说:“这位小友对医道的理解,比老夫要深刻得多,让他下针应该更为合适。”
见许清远都这么说,二人只好暂时闭了嘴。
“那就献丑了!”杜二毛当仁不让,伸手接过了银针。
一针在手,如长剑出鞘,寒芒森森,龙吟阵阵。
杜二毛对许清远说:“用透天凉以阴克阴,由阴转阳,自然不能从百会穴开始下针,而应从足底涌泉穴逆着来。”
“哦?”许清远垂手而立,在杜二毛面前竟然像个小学生。
透天凉针法将针刺入穴的深度分为浅、中、深三层,分别叫做天部、人部和地部,下针时由深至浅,每层紧提慢按六次,最后针尖停留于天部。
看到杜二毛这举重若轻的针法,许清远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自幼学习针灸术,到如今须发皆白,却依然做不到如此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从哪里学来如此高明的手法?
许清远已是中医界天花板一层的人物,他相信,即使找遍全国,也绝对再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针法的人。
由于秦天风体内寒气堆积,热气会遭到排斥,所以杜二毛才用至寒的透天凉针法,用寒气包裹着太玄真气的灵力,渡入他的五脏六腑。
这股寒气就像一个卧底,打入了敌人内部,再里应外合,四面开花。
从涌泉穴所属的足少阴肾经,到膺窗穴的足阳明胃经,再到风池穴的足少阳胆经……
十二针下去以后,纵然杜二毛有太玄真气护体,此时也是汗流浃背,目眩神迷,秦天风体内这股寒气的确相当顽固。
见杜二毛收了针,许清远连连赞叹道:“杜小友这针法,实在比老夫高明得太多,今日有幸,不虚此行。”
“许神医过奖了。”杜二毛倒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秦杰希心里打着鼓,这老头怎么回事?我花重金把你请来,你怎么转头跑去拍别人马屁了?
一条带着幽香的手绢触到了杜二毛的额头,细心地为他拭去汗珠,他抬头一看,见是秦思婉,朝她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
他心中暗道,这千金小姐看似脾气大,没想到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辛苦你了,我爷爷他怎么样?”秦思婉关切问道。
“思婉,别担心,没关系的。”一声苍老嘶哑的嗓音传来。
众人闻声,都是一脸惊喜,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卧于病榻的秦天风。
“爷爷,你能开口说话了?”秦思婉惊喜道。
“是呀,我感觉好多了,身体还暖洋洋的呢!”秦天风面色红润了许多,嘴唇也褪去了青紫。
秦思婉一把握住秦天风的手,发现他的手心果然暖意融融。
看到秦天风身体的这番变化,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杜二毛这针法还真是立竿见影。
“杜神医,你真的治好了我爷爷的病!”秦思婉朝杜二毛惊喜道。
“不会吧,这土包子真有这么神?”秦杰希暗自嘀咕。
杜二毛却一脸凝重道:“秦小姐,你先不要太过兴奋,秦老先生这病,针灸是治标不治本,要彻底拔除病根,并不容易。”
“啊?”秦思婉难掩失落之色。
“说了半天,还是不行嘛!”秦杰希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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