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取汝南???
活捉全翼????
归义军将士们,全都是懵的。
就连种轩这种向来胆子大的,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漫天飘雪,汝水都结冰了,他都还在谋划着,接下来改往哪儿跑呢。
结果皇帝来一句。
直取汝南。
这就相当于要小钻风去把唐僧师徒干掉。
所有的将士,无不是大惊失色。
汝南虽说比不得襄阳那样的天下坚城,但汝南古属豫州,豫州为九州之中,汝南又居豫州之中,故有“天中”之称。
也是一座少有的重镇。
而现在天色已晚,大雪纷飞,大家已经精疲力尽。
果腹的粮秣,还都是就地取用的。
却要深入敌军老巢。
这要真能意外之下,打下汝南城倒好。
可如果打不下来,就算没有战死,也给冻死了!
这是什么精神?
不是勇敢进取的精神。
而是精神病的精神啊!
得亏是归义军将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意志力足够顽强。
不然只是听了这句话,估摸着都得被直接吓哭,暗想皇帝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不过刘恪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
三渡汝水,固然将追兵耍的团团转。
但一直被动跑路,不是汉军的风格。
打,就得打个漂亮仗。
可其他人并不这么想,臧礼不由得劝道:
“陛下,如此风霜,奇袭汝南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种轩摊着双手,呵出一口白气,也另外提议道:
“风霜虽大,气候虽然恶劣,但未尝不是我军的机会。”
“大雪能够掩盖我军行军,更方便我军逃脱追击。”
“末将以为,可以再走确山。”
“早前我军就接近过确山,只是无功而返,现在确山附近的东胡人,必然想不到我军又会折返回来。”
“只要我军趁着雪夜,击溃了东胡栅寨的守军,就能进入确山之中。”
“雪天的确山虽然极寒,但我军也可直接翻山而过。”
“东胡人必然不会在确山西面,多做防备。”
种轩的提议不错,如果真的是常规破局方式,他的计策是十面埋伏之中,最有可能脱身而出的。
也是三渡汝水,才带来这样的机会,可谓是最后一线生机。
刘恪显然是不同意的。
被人撵出汝南,可太丢人了。
至于其他人。
吕奉父没有二五仔激活,就会一心沉淀在政务之中。
他从来不插手军事,只是默默清点着辎重。
盘算如果再度行动,该携带多少粮秣,又该让将士们随身带些什么东西,才能应对着突如其来的大雪。
袁深则是在一旁安抚将士们,他现在算是明白皇帝为啥把他给带上了。
有他在,拿下汝南之后,就可以借用汝南袁氏之力,迅速将汝南城化为己用。
但他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皇帝当真这么大胆,甚至好似胜券在握一般,已经在考虑拿下汝南城之后,该做些什么了?
反正他不支持奇袭汝南,也不支持在暴风雪里急行军。
风险太大了。
不过人微言轻,还是被绑票的,说不上话。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敬道荣。
“怕什么?!”
“哟,暴风雪,不用怕!”
敬道荣拍着胸脯,大胡子一颤一颤的,手中的大斧闪着凛然寒光,格外自信:
“我看着风雪也下不了多久,还能为咱们掩饰一二。”
“咱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发挥出我们兵贵神速的特点,直接奇袭汝南。”
“那全翼也就是个文人,有些谋略。”
“见着大军突然兵临城下,又听到我零陵上将敬道荣的赫赫大名,肯定要开城投降!!”
没人知道敬道荣哪来的自信,觉得风雪很快会听,也不知道区区步卒怎么就兵贵神速了,更不明白为何会轻视那不在刘宾之下,以十面埋伏让他们陷入极为被动的全翼。
但有他在的地方,总能缓解紧张的情绪。
刘恪也不禁高看了敬道荣一眼。
这家伙虽然多少有点缺根筋,但真的很自信,当在士气低迷的时候,确实就跟强心剂一样好使。
于是乎,刘恪也顺着敬道荣的话,扬起眉头,张开双手,往上不断扬着,声音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东胡人很强。”
“全翼调集整个豫州数万兵马,设下了十面埋伏。”
“更有蒲前光手中三万余大军,聂羌手中的精锐骑兵。”
“尤其是聂羌所部的精锐骑兵,不久前就在合肥城下,以八百之数,大破普六茹部是万达就。”
“便是朕,也为之骇然!”
刘恪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
将士们显然是被当前的局势给吓到了,他们知道形势危急,但不知道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现在一听,无不是惊骇万分。
还有那聂羌,竟然以八百破十万?
这般用兵能耐,与陛下,似乎也差不太多了?!
刘恪见此,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继续道:
“而我们仅有一万两千個弟兄。”
“强敌在侧,追逃堵截,咱们已经逃了十天。”
“虽然东胡人一直没有追上来,可朕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老想着和大伙儿说些什么,可是话总得有个头啊!”
“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字。”
“亮剑。”
“东胡人先拔剑了,咱们就得亮剑。”
“两军对阵,就是明天是个死,也要敢于一战,倒在胡人的铁蹄下不丢脸,要是不敢与之一战,那才叫丢脸。”
这是有温度,有力量的一番话语。
让所有归义军将士,都感到震撼。
皇帝的一字一句,充满了坚定和决心,雪夜冰寒刺骨,但却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三言两语,像一团烈火,在他们的心中燃烧着。
亮剑。
不仅仅是亮剑,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归义军将士们的恐惧和犹豫。
这是何等的凛然,何等的决绝,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气魄!
就算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也要勇敢的去面对,失败并不可怕,而可怕的是没有面对的勇气。
本就意志力很坚定的将士们,进一步被忽悠瘸了。
就这样,归义军安然入睡,等到第二日,又一次踏上了不知归路的征程。
可老天爷像是和归义军作对一样,第二天天刚亮,那一阵一阵的风雪,突然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暴风雪。
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样,朝着归义军将士们的身上,狠狠地扎了过去。
鹅毛大雪是温柔的,甚至还有些银装素裹的美景。
只在这不大的风雪之中行军、奇袭,还算勉强能接受。
可如今的刺骨风雪,更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钢针,瞬间就能刺透将士们厚厚的盔甲。
不一会,将士们抗着的旌旗,便被大风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一些士卒因为刘恪的特训,意志力还能抗住,身体却是抗不太住了。
一个踉跄,便倒了下去,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甚至有一些战马,走着走着,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
放眼望去,但见天穹已被雪幕笼罩,十步之外便已不能视物。
“陛下,这鬼天气,我等若是再赶路,只怕还没到汝南,就已经全部走散了!”
身处后军的臧礼,将三军的狼狈看得明明白白,只得顶着风雪,来到刘恪身边,大声呼喊着。
张柴村距离汝南城,大约有六七十里。
拼一拼,能在一天内赶到。
但如今这个风雪之势,实属让人无奈。
甚至因为,已经出发走了一阵,更让人有些进退两难。
如果这个时候停下来,这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而要是不停的话,真就和臧礼说的差不多,很容易走散。
所有将领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他们的主心骨,刘恪。
如今最稳妥的做法,还是原路返回,去张柴村等上一阵子,稍作休整,等到风雪小一些后,再继续行军。
当然,皇帝昨天的一番话语,已经让他们热血沸腾,确定了奇袭汝南不动摇。
以他们经过训练,甚至能微微抵抗【下马】天命的强大意志力,自然也能做到强行军。
但若继续前进,会出现什么问题,谁也不知道。
刘恪稍微逼停了驴车,举目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遮住了他的视线。
除了周围的归义军将士,四下一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大雪纷飞,天地间仿佛只有归义军这支兵马存在着。
刘恪没有过多的犹豫,遥遥望前一指,让将士们收缩队伍,继续前行。
虽然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确定方向,但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连最后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南下!!”
刘恪的呼喊声,在风雪的咆哮中,显得微弱无比。
甚至刚张嘴,风雪就往嘴里灌,让人怪难受的。
但他依然死死握着手里缰绳,格外坚定。
他做出的决定,归义军将士们是不会违背的。
无法估算距离,无法知道方位,甚至四周茫茫一片,都找不着景物。
一切都是未知数,哪怕再精锐的将士,在这样的漫无目的之下,只怕也会在绝望、麻木之下,全都哗变。
而且归义军的将士们,不同于寻常士卒。
战斗力方面,甚至可能依然不如那些,精挑细选后,经过正规训练的新兵。
可如果说,非要从天底下找出一支,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继续行军的兵马。
只有这支经过【下马】天命,反复洗礼的归义军。
唯有他们,拥有着能与暴风雪相匹敌的意志力。
归义军将士们踩在厚厚的积雪上。
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但是,刘恪的决心和信念,感染了所有人,大家都意志坚定的,默默前行。
他们都清楚,以皇帝驾驶驴车的技术,对汝南地形、兵力分布的熟悉程度,乃至于带着他们三渡汝水,将东胡追兵当狗遛的轻松写意。
是完全能够全身而退的。
但皇帝依然在大雪之中,跟他们并行,同甘共苦。
而且现在也不能停,因为有经验的人都清楚,一停下来,很可能就再也走不动了。
“看,那是什么?”
最前方无论什么天气之下,都是斗志昂扬的敬道荣,忽然惊呼一声,周围的将士被那粗豪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而顺着敬道荣指去的方向望去,能见到一个在雪地之中,突兀起来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一方石碑。
难道是路碑?
汝南城作为郡治,附近有路碑指路,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真是路碑,就说明归义军的路走对了,目标也就更明确了。
刘恪赶紧让元福上去查探:
“去,快去看看是不是路碑!”
元福带着几个小卒上前,将积雪扫开。
但有些让人扫兴的是,并非是用来引路的路碑,而是一方指出所在地点的刻碑。
就像是.......
告诉你这是个风景名胜一样。
“此地名唤......倒流河。”
元福忙不迭的将石碑上的内容,告知刘恪。
刘恪却情不自禁的惊呼道:
“倒流河?!”
他扭头,指着冻结的小河,看向众人道:
“将士们,这条河竟然是光武皇帝当年的倒流河?!!”
倒流河?!!
归义军将士除了敬道荣带来的三千人之外,几乎都是汝南郡本地人。
大多都听过光武皇帝的传说。
毕竟光武皇帝虽然起于南阳,但有许多传说故事,其实是发生在汝南之中。
这是一个系列故事。
光武皇帝率众起兵,王莽大惊,立即派重兵镇压。
光武皇帝因寡不敌众,不久便被击溃。
而光武皇帝兵败后,单枪匹马逃遁,途中遇见他的姐姐和孩子,还有几十个护卫兵丁,便一同往东奔逃。
这就是光武皇帝败走汝南,不,应该说是魔法进修的开始。
进入汝南之后,光武皇帝的姐姐和孩子,都累得精疲力尽,睡在地上再也不愿起不来了。
跟随的将士们,也倒卧在路边鼾睡不醒。
光武皇帝看着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十分焦急,因为王莽追兵距离他们不远,很危险。
但他们熟睡不醒,一个个叫醒,又实在不忍心。
这时候就发动了天命【心想事成】,想着此时鸡能啼叫唤醒他们,那就好了。
而后近处村庄的雄鸡都“喔喔喔”地叫了起来,叫声洪亮,此起彼伏。
光武皇帝的姐姐、孩子和将士们,都被鸡叫声惊醒,一个个骨碌碌地爬了起来。
光武皇帝就很开心的对姐姐说,这里鸡的叫声特别响,能听三个县,王莽的兵听到鸡叫声也会起来,追兵很快就到,要她领着孩子先走。
送走了姐姐和孩子,光武皇帝继续跑路。
他带领部下,在附近的一个小河上,造出三座土浮桥,用以迷惑敌人。
光武皇帝看着造好的土桥,发动了天命【言出法随】。
顺口说着,如果桥下的水能倒流,敌兵便不知他的去向了。
话音刚落,低头一看,桥下的流水果然换了方向,开始倒流。
这就是倒流河。
而王莽的兵马赶到此处,被倒流的河水和土浮桥迷惑了方向,耽误了很长时间。
但大魔导师的进修,并未就此结束。
光武皇帝一行急往前奔走,不一会到了河岸边。
忽听到后边,有隐隐战马嘶鸣之声。
此时天色渐渐发亮,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徒步行走怎能逃脱敌人飞奔的战马呢?
光武皇帝面露愁容,不得不发动【云雾术】:
“此时若能卷起漫天大雾,我等便可绝路逢生了。”
话音刚落,两岸边顿时升起茫茫白雾。
王莽的官兵来到这里,只见浓雾滚滚,漫天盖地,对面不辨面目。
他们看不清河流宽窄,又摸不清对岸情况,不敢冒然前进,便赶忙造桥。
而等桥造好后,大雾退尽,再追光武皇帝,哪里还有踪影?
这桥后来便被称作雾王桥,后来演变为王雾桥,又变为了王勿桥。
光武皇帝逃过追兵,往东继续行走。
快要到汝南城了,感到口干舌渴,喉中往外冒火。
可在这兵荒马乱之年,到哪里儿去找水喝呢?
正在这时,一个小卒子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口水井,水位不深,伸手可汲。
但苦于无提水用具,只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谁也喝不到水。
光武皇帝又开始【祈祷上苍】,直言道:
“老天何不助我,将井口歪倒,让我们喝个痛快?”
话毕,只见水井微微倾斜过来,众人喜不自胜,一个个趴在地上喝了个痛快。
光武皇帝也很开心,还夸赞这井水里头带着甜味。
再看看袁术吧,虽然同样在汝南,也当了皇帝,但想喝蜜水都喝不着。
会魔法的人就是不一样。
自汝南之后,光武皇帝也就完成了魔法进修,取得了大魔导师的位格。
因为这些为人津津乐道的传说,光武皇帝在汝南之中的声望极高。
而且因为传说都发生在汝南城附近,现在虽说没发现路碑,但有了倒流河的石碑,说明归义军距离汝南城,也很近了。
这无疑给归义军将士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说明他们的路走对了,目标也很明确。
于是乎,三军将士们,瞬间便振奋起来,大呼着南下,开始赶路。
刘恪目视前方,微微眯眼。
这石碑是他弄出来的。
他还有个一直没用上的天命,【造假】。
他连夜造了个好几个假石碑,让元福先行一步埋下,走到哪儿开到哪儿。
管他这是不是倒流河呢,兴许传闻中的倒流河,根本不存在。
但并不重要。
河水都结冰了,看不出来。
只要效果管用就行,看看这些将士们,不正是在石碑的激励下,鼓足了劲儿南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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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聂羌带着亲信精骑,驶入汝南,千里追击,但却被绕的云里雾里,几乎快分不清东南西北。
“汉帝对兵马的调度,简直宛如鬼神。”
聂羌连连摇头,他本以为在击破普六茹部十万兵马之后,带着精锐奇兵转进汝南,配合全翼的十面埋伏之计,能够很轻松的擒拿汉帝。
没想到以逸待劳,以有心算无心的骑兵,愣是没追上一万多归义军步卒。
甚至还给人连着渡了三次汝水。
聂羌因为有骇人的战绩在身,难免有几分傲气,但此时也不得不低头服气。
这不仅仅说明了汉帝对汝南地形、布防了如指掌,对他们追击的方向,有着精准的预测。
甚至还能够以遂平县作为诱导,主动掌控,刻意引导追兵的行军路径。
更说明了,归义军将士的精锐。
在十面埋伏,各处栅寨堵路,以及骑兵追击的重重压迫之下。
只是农人出身,甚至经历过张定国叛变、张议平身死等诸多打击的归义军将士。
竟然能够在如此压力之下,稳定军心。
甚至还能跟着汉帝,多次渡过汝水。
要换做其他兵马,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崩溃了。
纵然汉帝能耐非凡,调度有致,也很难在汝南腹地之中,完成这样的大迂回,甚至足足三次渡过汝水。
“到底是怎么练出这支兵马来的?”
这是聂羌最不能理解的一个点。
他也会练兵,但他就算练上三年、五年,也练不出这样的兵马。
无论是蒲前部之中的精兵,还是大汉的精兵。
在意志力方面,似乎都和归义军比不了。
就因为归义军是因为思汉起义,其中全都是心向大汉的义士?
心中有信念,所以格外坚定?
还是说经历了张定国洗礼,痛定思痛之后,全都是死忠狂热分子?
这也太离谱了吧?
要真是这样,都得算是魔怔了吧?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场面,就跟遛狗似的。
他这八百破十万的猛男,就是被汉帝遛着的那只狗,连人家背影都看不到,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甚至还连着三次,在他眼皮底下,渡过了汝水。
这种场面,聂羌从未经历过。
在他的行伍生涯中,无论面对何种敌人,他都能凭借自己的勇武,或是统兵之能,压制住对方。
但这次,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支归义军所压制。
不,或者说,被汉帝所压制更为恰当一些。
以往的归义军,蒲前光都能打的有来有回,绝不会如此摸不着头脑。
唯一的变化,是张议平变成了汉帝。
这让聂羌感到非常不适应。
不过再不适应,这一仗也得打。
“确山......”
聂羌长望南方。
这次归义军再度渡过汝水,应当是冲着确山去了。
早前归义军曾经到过一次确山,但因为栅寨与守军的存在,无功而返。
现在很可能打算出其不意,再度返回确山,借着大雪,偷袭掉守军之后,潜入山中。
大雪漫天的确山不好走,甚至对生存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
但毫无疑问,对在十面埋伏之中,且为两路大军所追击的归义军而言,就是一条生路。
一旦入了确山,连聂羌也不得不承认,归义军有可能逃出生天。
以汉帝的决断,很可能就此冒险一搏,而不是继续逃窜。
“你乘快马去往确山,告知确山附近的守军,严防死守,务必提防归义军偷袭。”
“是!”
亲信乘快马而走,聂羌顿时放心许多。
汉帝与归义军再怎么能跑,也跑不过他所部的精锐骑兵。
不得不说,聂羌确实是有入武庙的能力。
纵然被三渡汝水戏耍,依然能保持理智,甚至推算到了归义军很可能冒险出奇,回攻确山。
这就是种轩的打算,如果不是刘恪更大胆、更冒险、更出奇的选择了攻打汝南,真就被聂羌料敌先机了。
只是很可惜,聂羌的常规战略思维,虽然很出色,但依然跟不上天命在身的天降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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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的行军格外困难,寒风刺骨,大雪纷飞,道路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将士们的脚步,在雪地中深陷,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终于,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行军。
刘恪与归义军,竟然真的在东胡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抵达了汝南城下。
这种情况,继续趁着大雪登城,将城头上少许驻防的守军给杀了,就能轻松拿下汝南城。
可以说,在归义军将士们看见汝南城的时候,汝南城就已经丢了。
但这时候,突然又出现了意外。
汝南的城边,正好有一个池塘。
而池塘里,又喂养了一大群鸭子。
一万多人行军,必然要惊动鸭子。
而鸭子一叫,又必然惊动汝南城中驻防的守军。
以至于归义军将士们,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冒着风险,不分昼夜,克服重重困难,终于来到了汝南城下。
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夺下汝南城。
却被城门口的一群鸭子,坏了大事。
难道是因为皇帝乳名雉儿,这鸡和鸭,天生犯冲?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作为先锋的种轩与敬道荣,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这场面他们是真没遇到过。
但消息传到中军之后,刘恪思索一二没什么头绪,果断下令道:
“让归义军将士们,主动驱赶这些鸭子,迫使鸭子们嘎嘎大叫。”
刘恪也没有别的办法,这群鸭子真的很抽象。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这时已经耽误不得了。
必须尽最快速度拿下汝南城,自己这个当皇帝,也必须第一时间拿出决断。
不然不仅仅是身后的追兵,乃至于城内的守军,以归义军的实际战斗力,也是妥妥打不过的。m.trip118.com
得到命令后,种轩和敬道荣,立即开始赶鸭子。
鸭子嘎嘎叫,但城头上的守军,竟是一时之间,没能反映过来。
种轩立即明白过来。
汝南已经被蒲前部治理了二十多年,几乎足足一代人的时间,没有经历过战事。
更别说兵临城下了。
而且全翼十面埋伏的重心,在汝水以北。
无论是城中的全翼,还是城头上的这些守军,根本都不会想到,归义军会来突袭汝南。
而城外的这些鸭子,看模样也养了一些年头。
守城的将士,肯定早就习惯了鸭叫。
如果鸭子不叫,他们估摸着还不习惯呢!
所以,鸭子的叫声,不但不会暴露自身,还能掩盖归义军行军的声音。
这是个很简单的推测。
种轩觉得不仅仅是自己,恐怕连敬道荣,稍加思索后,也能想明白。
但他们都在见到鸭子后,因为一时的慌乱,担心功亏一篑,而没有深入去想。
唯有皇帝。
在这种动辄即腹背受敌,万劫不复的奇袭之下,依然保持冷静,当机立断。
要是为此纠结耽误一阵子,保不定会发生什么岔子呢!
活该他能打胜仗。
就和种轩猜测的一样,城外的鸭子叫了半天,城上的汝南守军,还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种轩和敬道荣,也趁此机会,带领着一群精兵,顺利地爬上了城墙。
直到这时,守城的士卒,依然在呼呼大睡。
归义军将士们见此良机,便又发挥出越来越熟的痛打落水狗技能。
三下五除二之间,便将这些守军的脑袋,全部砍了下来。
只把巡夜打更的人,特意留了下来,让他和平常一样敲打木梆。
以防止被内城的全翼,发现什么端倪。
毕竟这全翼能布下十面埋伏,又被臧礼忌惮,确实值得重视一二。
除了敬道荣,没人敢轻视他。
而后,种轩与敬道荣,又迅速下了城头,打开城门,将所有归义军将士,都放了进城中。
至此,一万两千归义军,已经轻松进入了汝南城中。
接下来的生擒全翼,似乎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汝南城有“天中”的雅称,内外城结构分明。
过了外城,还有一道内城。
不过内城的问题,应当不大。
种轩和敬道荣,直接仗着武力,故技重施。
完全预料不到敌人,竟还能再重重包围之中,在暴风雪之下,对着他们的老巢,发动进攻的汝南守军。
全都在夜里,去了脑袋。
归义军又得以顺利地进入了内城。
直到这个时候,汝南守军,竟然依旧没有发现归义军的踪迹。
臧礼都觉得惊讶不已。
皇帝提出奇袭汝南之后,甚至他都考虑过,如果这次行动不太顺利,他尝试诈降蒲前部,能否改变战局。
可在他的推想之中,即便他诈降成功了,在汝南城里当内鬼,夺城速度,也未必能像这次雪夜奇袭一般,来的如此干脆利落。
甚至......
归义军将士们过了汝南城的外城内城,就跟回自己家一样,畅通无阻。
还能带几个东胡人的脑袋,当伴手礼。
最艰难的,仅仅是在雪夜行军的路上而已。
而不是这看似固若金汤,且有全翼这种智谋之士镇守的汝南城。
袁深整个人也是蒙的。
他在进入内城之后,就被刘恪派去找汝南袁氏的主宗,知会一二,见机行事。
他都不敢有二意。
归义军进汝南城,都是踹了大门,大大方方直接进,何况是袁氏宅府呢?
甚至......
袁深对未来仕途,都有了一些美好的畅享。
虽说是分支,虽然是被迫,但他也是袁氏之中,最先投靠汉室的人。
儿子也确确实实,认了吕奉父当老师。
自己能否像陈伏甲一般,成为一州刺史呢?
全翼这次确实是失算了。
完全没有料到,有人走到了十面埋伏的边缘,甚至通过三渡汝水,渡出了突破包围圈的一线生机。
却没有抓着这一线生机,去往确山。
而是目标极为明确,头也不回的,在大雪之中,冲到了汝南。
甚至等到鸡叫的时候,等到有岗哨发现归义军的时候。
全翼都觉得,这样的奇袭,应该是归义军在雪夜之中迷了路,没找着方向,莫名其妙来到了汝南城下,才被迫进行的奇袭。
毕竟汝南和确山所在的方位,还真就都是南边。
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在南下的途中,稍稍往东便离,就会来到汝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根本解释不通嘛!
这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纯纯一整套的智障行为,无外乎他成功了。
正常人的脑子,根本想不出来这种操作啊!
不过全翼并未就此多做纠结。
无论是迷路之下,被迫奇袭,又或是汉帝确实胆大包天。
当前的事实,都是归义军将士已经突破了外城、内心,径直入了城中最核心的地方。
城中虽然还有些守军,但能够依靠的,只剩下薄弱的府衙了。
全翼在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什么状况的同时,立即反应过来,急忙率领着亲信,率领残余兵马,进驻到府衙之中。
依托府衙的外墙,负隅顽抗。
这时候,全翼稍稍冷静了下来。
虽说大雪天道路难行,汉帝与归义军有极为出其不意的,奇袭了汝南。
但追着归义军一直跑的蒲前光与聂羌,都是名将。
一旦没有在确山附近,发现归义军的踪迹,肯定会发现端倪,理所当然会考虑到汝南。
毕竟汉军南下而走,就那么几个地方能去。
奇袭汝南虽然根本不可能,但也是剩下唯一的可能。
等到追击的大军来到汝南,只要府衙还在,刘雉儿与那归义军,要么选择退走,要么选择腹背受敌。
还是个死。
而全翼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信心。
这次差点被攻破汝南城,真的是非战之罪,怪不到他身上。
现在虽然形式忽然逆转了一些,十面埋伏加上两路追兵,竟然还莫名其妙,被深入己方境内的敌军,反客为主,生生在自家里,落入被动之中。
但终归是在自己家里,依然占据着大优势。
以自己的能力,以及剩下的守军,守住府衙,问题还是不太大。
而见着东胡人能够依仗的,只剩下府衙。
刘恪立刻让种轩与敬道荣,对府衙发动了总攻。
再由臧礼压阵,由吕奉父安抚全程。
所有归义军将士都以为,汝南的守军,这时候肯定已经噤若寒蝉,早在这奇袭之下,吓破了胆。
拿下府衙,不过是在覆手之间。
还盘算着自己能混个什么勋章呢!
可他们高兴地太早,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实力。
归义军能够在蒲前光的猛攻下,守住西平县,都是因为刘恪占着居高临下的便宜,开了大挂。
和归义军将士的战斗力,实际上没什么太大关系。
他们仍旧只是一群,刚掌握痛打落水狗的菜鸡。
后续刘恪做出的训练,也只是针对意志力。
意志力这方面,确实称得上冠绝天下。
从三渡汝水,雪夜袭汝南,就可见一斑。
但这战斗力吧......
只能说,还得练。
全翼在种轩和敬道荣的猛攻之下,打得极为顽强。
归义军士卒猛攻了一天,竟然没有拿下府衙。
不过全翼他怕啊。
这时候汉帝,还没有亲自上阵。
如果用那能投掷留客桩的霸王之勇,冲杀一阵,这脆弱的府衙,当真守得住吗?
所以全翼选择了他最为擅长的东西,计谋。
待得归义军将士们的攻势稍缓,他立即让人笔墨伺候,修书一封。
信中直言,事已至此,汝南仅有府衙可以固守,他全翼为了保全将士们的性命,愿意归降大汉。
但军中有不少东胡人,甚至是蒲前部的贵族,他们不愿意归降。
于是乎,全翼希望大汉一方,能够表明诚意。
等到明日正午,他会将府衙打开,还请皇帝亲自进入到府衙之中,前来受降,安抚军心。
全翼这封信,写的半真半假。
守军之中,确实有一部分人,见着只剩下府衙可守,想要投靠大汉。
毕竟臧礼就投了,跟他一同投汉的降卒,只要真心投靠,倒也没出什么事。
但后面一部分,开府衙大门,迎皇帝进来,就是假的了。
这就是全翼设计的地方。
真真假假,再加上半空不空的空城计。
皇帝肯定不会以身犯险,但现在强攻不下,也肯定会选择观望一番。
这就给了汝南守军休息的时间,也能让蒲前光与聂羌的追兵赶到。
皇帝不来,那么他也能稳定军心,让那些想要投汉的守军,收了投汉的心思,更好的固守府衙。
皇帝来了的话,那更好,直接万千齐发,冷箭伺候。
霸王之勇也是肉体凡胎,就不信射不死你。
汝南城虽然没能防备住奇袭,但屯着的箭矢,可不少。
刘恪收到信之后,都没多做犹豫,直接道:
“明日朕亲自去受降。”
臧礼作为一个没什么道德底线的流寇,将自己带入到全翼的角色之中,竟是阴差阳错的猜出了一些端倪:
“那全翼若是想将陛下骗入府衙,再施以冷箭,该当如何?”
刘恪摆了摆手,道:
“朕信得过你,自然也信得过全翼。”
刘恪的自信,其实主要在于一身挂。
如果全翼在守城的时候这么整,他还真不敢孤身进城。
毕竟城墙附近宽阔,兵马可以展开,即使是他,一个不慎陷入到合围之中,也不容易脱身。
府衙就不同了。
府衙没那么宽阔,不适合布阵作战,人数优势基本没用。
而且有柱子,他能走位。
再加上驴车相关天命,跑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一旦鉴别出全翼是在用计,直接激活最强吕奉父,趁着府衙大门打开的时机,把这个人型核弹用驴车扔进去,指不定就斩将夺旗了。
因而后面其他将领怎么劝,乃至于元福还要跟着一起,都被刘恪拒绝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刘恪也不介意以此来刷一波人心,他向来有着无比宽广的胸怀,真心换真心。
次日正午。
刘恪仗着自己浑身是挂,直接大大咧咧,乘着心爱的小驴车,孤身入了府衙。
只是姿势与往常不同。
驴车车板的末端,就放着那个“倒流河”的石碑。
刘恪则是面朝着石碑,屁股撅起,朝向前方的府衙。
看起来,就像是在祭拜石碑一样。
“后世子孙刘恪,请先祖光武皇帝护佑!”
听得这一声,府衙里头的守军,以至于全翼,都有些呆逼。
这是玩的哪一出?
不过想到汝南之中,多有光武皇帝的传奇事迹,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兴许汉帝是要为自己收降汝南守军,更添几分传奇色彩。
收买人心嘛,就这点套路。
全翼见着驴车过了府衙大门,二话不说,直接下令:
“放箭!”
你要是正面对着咱们,说不定以那天下无双的勇力,还能应付一二,阻拦一二。
或是将那些颇有武力的种轩、臧礼、敬道荣、元福都带上,也能当挡箭牌。
再不济,袁深也行,指不定就有将士,不想伤到其绝世容貌,而不忍下手呢?
偏偏你拿屁股对着咱们。
还拜光武皇帝?
伱还是直接亲自去见吧!
在全翼指挥下,汝南守军之中的弓箭手们,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能耐。
立刻向着驴车,射出一支支利箭。
利箭呼啸着,破空而去。
万箭齐发的场景,震撼人心。
整个府衙之中,弥漫着浓重的煞气。
这很不道德。
以一封书信,引得对方老大为表诚意,亲自前来安抚,甚至还是极其真诚的单刀赴会。
你们居然连冷箭都省了,直接上万箭齐发?
但所幸东胡人都不怎么讲道德。
射了就是射了,先给你弄死再说。
待得刘雉儿身死,东胡八部重新夺回天下,自有大儒辩经。
全翼也不当回事儿。
你当这是春秋战国呢,车轮子陷坑里了,还有敌军将士呼哧呼哧给你推出来?
你一国之君,就算为了表明诚意,想要收复更多降卒的心,也没必要犯险,孤身前来。
我承认你很勇,也承认真要有投汉的心思,确实会无比动容。
可这是光武皇帝给你的胆儿啊?
就凭这那个破石碑?
就算是光武皇帝亲自来了,最多也就只能一颗陨星把他们全灭了!
但全翼的心脏,依然在剧烈跳动。
因为这驴车,面对箭雨,还是没有躲避。
驴车上的人,也没有丝毫抬头的意思,仍是用大屁股对着前方的万箭齐发。
颇有种横股冷对千夫矢的意味。
“放箭放箭!!!”
全翼连连嘶声,恨不得将长弓都射出去。
数百支利箭在瞬间离弦而出,仿佛阴影般急速掠过。
驴车在箭雨中摇摇欲坠,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根本避无可避。
箭雨过后。
驴车周围的地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驴身上也满是箭矢,驴子发出惨叫声。
唯独车板上。
大屁股覆盖之处,连根尾羽都看不到。
但不仅仅是一个人看到,箭雨覆了过去。
虽说真正命中的,好像不多。
但也有几支利箭,是确确实实,往着哪刘雉儿的屁股去了。
那可是肉体凡胎!
甚至可以说是,是人体身上,最为柔软的部位。
但就是这最为柔软的部位,竟然跟大盾一样,挡住了好几支利箭。
是屁股底下还穿有裙甲?
又或是......
有人望向了石碑。
全翼的冷汗冒出来了。
这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寻常人不可能无视这样的伤害。
真是光武皇帝显灵?
这怎么玩啊,自己在汝南留下一地神仙一般的传说之后,还能给后人共享伟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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