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颜大显决定转进康海郡城之后,便不在徐闻县多做耽搁。
尽管一路向北,他也没有冒然轻进。
年轻时他是很猛,还一直担任先锋,属于勇猛激进的类型。
但如今都五十多了,行伍经验丰富,加之汉军这一年来打出来的威名,他多少也知道,要稳一手。
故此,乞颜大显在大军两翼,各安排了一曲兵马,进行警戒守备。
同时让儿子乞颜小显担任先锋。
一来,是乞颜小显确实有些智计。
哪怕性子颇为急躁,遇事也知道思考,适合担任先锋。
二来,则是添些军功。
毕竟之前乞颜小显失手引发营中火灾,三十军杖还不能服众。
可立下功劳,将功补过,就没问题了。
如此,乞颜大显的军队便分成三个部分。
最前方的,是乞颜小显的八千先锋,承担开路、探路的职责。
距离先锋兵马五里开外的,是乞颜大显率领的中军。
五里的距离刚刚好,既不会丢失目标,也可以在敌人进攻时有一定的缓冲。
而且还足够东胡最犀利的骑兵,提起速度进行冲锋。
此外还有两翼的护卫兵马。
三军之间,则布置有快马往来,负责传递消息。
在这样的行军阵列下,东胡大军连续行军数日。
在离开徐闻县的第三日时。https://www.trip118.com
已经距离康海郡不到百里,只需几日,便可兵临康海郡城之下。
“禀将军,我军又发现了汉军的探马,约莫有二十骑!”
听到探马来报,乞颜小显不自觉往四周看了眼。
眼见着距离康海郡的距离越来越近,路上所遇到的汉军探马,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汉军留下空营的目的,果然是驰援康海郡。”
“就是不知道,乞颜金瀚那边的形势如何。”
“汉军从背后突袭,若是乞颜金瀚一时失察,其兵马损失,必然不在少数。”
现在乞颜大显父子,都跟聋子瞎子差不多。
哨骑能探寻的范围,仅限于大军周围。
汉军从来都不和他们正面一战,就盯死了,拦截他们的情报,阻拦他们和乞颜金瀚所部的联系。
大路走不了,情报人员只能走小路或者山林。
但汉军之中,又有在山林里如履平地的南越土著。
走山林小道,等于往人家面前送。
因而这父子俩,也没什么办法。
“不必多管汉军探马,散出哨骑开路,保持行军阵列。”
“前方若是遇到山林谷地,定要派人好好查探,以防埋伏。”
“是。”
聋了瞎了就聋了瞎了,只要继续进军,保证行军时的安全。
等抵达康海郡后,和乞颜金瀚会兵一处,汉军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现在军中粮秣已经不足,快些去蹭乞颜金瀚的军粮,才是正道。
——
离康海郡五十里的一处密林中。
汉军的消息没有东胡那么闭塞。
毕竟康海郡,如今还勉强算是在大汉的掌控之下。
而且还有南越土著这种天生的山地斥候。
“咱们留在徐闻县的大营,被东胡人给占了。”
“然后连着烧了三次??”
刘恪接到情报后,都被惊到了。
估计是东胡人想要借着大汉军营,伪装成汉军,从而诈取徐闻县。
想法很好,但操作实属下饭。
他的大营是那么好占的么?
张议平之前占了汉军大营,好歹还是在阴雨天,而且换了旗帜,所以没出意外。
【火烧连营】最开始那会儿,汉军大营一天一小烧,三天一大烧。
还是因为在海边扎营,才挺了过去。
即便如此,也得总结经验,从各处预防,才算无事发生。
而你乞颜大显都不拔旗,肯定也不知道怎么预防,不烧你烧谁啊?
“这么说,乞颜大显的粮秣辎重被烧得差不多了,粮秣运输又不及时,所以才不得不北上进兵。”
刘恪哑然失笑,按照傅玄策去往普六茹部之前,所定下的计划。
空营是战略的一部分,用来迷惑乞颜大显。
但乞颜大显比较猛,有智略但并不多疑,多半敢亲身探营,因而空营肯定骗不了他多久。
那么在其识破空营之后,必然会有所行动。
作为应对,傅玄策有了第二个算计。
也就是断绝乞颜大显的耳目,并在此前散布出乞颜金瀚大有斩获的消息。
其要点之处,在于二将争功。
傅玄策这人,好听点说就是擅长纵横捭阖。
直白点说,见着干柴都想上去拱拱火。
看准了大可汗亲征之下的东胡八部危机。
洞悉了所有东胡将领,都会考虑大可汗离世之后的事情,必然想要趁着这一仗多挣些军功。
无论是明哲保身,还是更进一步,最关键的,都是在这一仗之中,他们能立下多少功劳。
眼见着乞颜金瀚破敌无数,乞颜大显必会心中急躁。
而一座空营,使其耽误战机,偏偏一时之间又难以攻下徐闻县。
再加上汉军离去北上,他的耳目又被遮蔽,见着乞颜金瀚所部可能有危机。
多番缘由之下,乞颜大显必然会选择北上,联合乞颜金瀚所部,夹击离去的汉军。
这也符合刘恪的计划。
毕竟刘恪在探营之后,得知乞颜大显有个【勇进】的特性,就考虑着拿李景绩诱敌深入了。
而傅玄策则提前为他的计划,打了多重补丁。
“只是这烧了三把火,把乞颜大显的粮草辎重给烧了不少,着实没想到。”
刘恪情不自禁的摇着头,多番谋划之下,连老天爷助他一臂之力。
乞颜大显不仅仅是急于进兵,更是因为粮秣供应的问题,不得不北上。
干起东胡人的老本行,找着没城防的村镇抢粮,倒也不是不行。
但几十年过去,现在东胡军中,有点名气的将领,都知道对手下多加管教,立下了军规。
也就是没有管制的溃军败军,才会这么做。
当时南军的将士,也是败了之后,才野性复苏。
刘恪四下望了眼:
“只是那乞颜大显不愧是军中宿将,即使心中焦急,也没有疏忽大意。”
“有先锋将所过之处的密林山谷,全部探查,等先锋到了此处,一查探山林,我军行踪必然泄露。”
汉军现在的作战计划很简单。
就是在密林深谷之中,伏击匆匆北上的乞颜大显所部兵马。
没有土墙、大营的掩护,以多打少,以有心算无心,必然能胜。
而且正适合狄邯发挥。
怎么看,这次都是以强击弱,他应该展现一下虐菜的手段。
这也能给狄邯刷刷声望,有战绩才能服众,才方便刘恪以后给他加担子。
不过现在东胡人有先锋探路,伏兵有被发现的风险。
一旁的狄邯见此,便提议道:
“陛下,既然山林中的伏击,会被看穿,不若弃了这一路兵马,转进康海郡,和守军一同夹击乞颜金瀚所部?”
“虽说埋伏在此耽误了一些时日,但乞颜大显派出先锋探路,这般细致,行军速度也必然被拖累,足够我军击破乞颜金瀚了。”
巴尼汉也道:
“狄将军所言正是,以那东胡兵马的细致程度,即使是末将的族人,多半也会被发现。”
雷兰更是直接请战:
“末将请为先锋,必然尽早击破乞颜金瀚!”
见同僚如此,李景绩也觉得挺有道理,便附和道:
“兵法有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行军作战讲究一个机变。”
“乞颜大显所部已经有粮秣危机,不需要太过在意,正好转换目标,先攻乞颜金瀚。”
众将登时一怔,对视一眼。
“咳咳.”
狄邯摸了摸脸上的刺青,感受着那粗糙感,有些不自在,率先出声:
“末将以为,我军在山林之中埋伏多时,若是未有斩获便撤走,难免有损士气。”
“而乞颜金瀚所部以逸待劳,我军未必能轻胜。”
巴尼汉也连连点头:
“狄将军说的是。”
“末将觉得,伏兵还是可行的,咱们藏得更深一点就好了。”
雷兰甚至立即改口:
“末将忽然有点头疼,不太适合担任先锋一职。”
李景绩伸出食指,指头弯曲,怎么也直不起来,还不断颤抖着。
“你们.”
“好了。”
“早前咱们都商议过,要盯准一路,毫不动摇,打出局部优势。”
刘恪赶忙制止了众将对李景绩的迫害,人家百战百败,但着实有用啊!
“诸位将士也勿要慌张,既然伏击不了乞颜大显的中军,回头再攻乞颜金瀚也有些困难。”
“那咱们,就先吞下这为首的东胡先锋!”
“李景绩!”
李景绩登时精神一振:
“末将在!”
刘恪下令道:
“伱率五千兵马,伏击东胡先锋,有一人便杀一人,有百人便杀百人!”
“是!”
李景绩心中感动不已。
是的,他是连战连败,从军以来,就没赢过。
但皇帝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啊!
于是乎,他也酣然领命,道:
“五千兵马伏击绰绰有余!”
“待得末将将东胡先锋兵马吞下,如此,可携大胜之威,再迎战后方的东胡中军!”
“到时候,纵然伏击失利,正面对决,我军有兵马数量之优,有士气之胜!”
“对阵长途跋涉,且无甚粮草的乞颜大显,此战必胜!”
众将一脸古怪之色。
唯有刘恪不动声色,加以鼓励:
“既如此,这先锋之功,非李将军莫属!”
巴尼汉到底还是个孩子,过于天真,请命道:
“陛下,末将所部在山林之中如履平地,更适合埋伏。”
“不如交由末将伏击敌军。”
刘恪摇头婉拒,你去埋伏,万一打赢了怎么办?
“大可不必,朕信得过李将军。”
李景绩见此,更是充满信心,雄赳赳气昂昂,当即领军,往前一个山头埋伏去了。
——
“禀将军,前方有一处树林,林密地广。”
“嗯,派人进去查探。”
乞颜小显颔首,倒是没有多想。
一路过来,他们经过多出密林深谷,地形不好走,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前方几路哨骑入得林中,深入查探,而后面的乞颜小显,只是稍稍放慢了行进速度,并未停驻。
“眼见着就要到康海郡了,那些汉军的探马还在不在?”
乞颜小显随意问向身侧的将士。
那将士连忙拍马前行,而后回来禀报道:
“依然在侧。”
“那就没事了。”
乞颜小显不以为意,要是没有汉军探马,说不准真有埋伏。
但现在探马一直跟着他们,说明汉军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多半是因为前方汉军主力和乞颜金瀚所部交战,无法分兵顾忌到他们。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
此时,负责探林的哨骑已经散入林中,乞颜小显见着没啥问题,便稍稍加快了行进速度。
忽而乞颜小显抬头一看,见着林间有鸟群盘旋。
他猛地大喝一声:
“不好,有埋伏!”
乞颜小显扬起长刀,对着周围将士吼道:
“速速结阵,举盾防御!”
与此同时,林间也传来那几员哨骑的惨叫声,以及激烈的喊杀声。
“杀!!!”
刹那间,密林中冒出无数汉军将士。
箭矢齐发!
一阵阵箭雨,箭簇根根密布,铺天盖地,令人不寒而栗!
箭簇向着乞颜小显所在的位置疾射,一连串凄厉刺耳的呼啸声,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紧接着,便有一片惨叫声响起,东胡军中,立时便有数十人,哀嚎着倒在地上。
这还是乞颜小显提前发现伏兵,让士卒举盾防御的结果。
若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这一轮箭雨之下,死伤只怕更加严重。
而他所处的位置,更是箭雨重点关照的地方。
所幸乞颜小显武艺不如其父,但也勉强算弓马娴熟,及时藏到了马匹身下,躲避了箭雨。
望着马身上的箭矢,乞颜小显顺手把亲卫的马匹夺了过来,心中感叹:
“这就是战场吗?刀剑无眼。”
“不过这伏兵也只能打第一波,有了防备,便也容易应付了。”
稍作感叹,他立时下令:
“速速后撤,哨骑将此处埋伏报与我父!”
零星哨骑夺路而去,此时乞颜小显也见着了密林中埋伏的汉军士卒。
看似约莫有五千之数。
“数量并不及我部,而且将士们已有防备,未必会输。”
看清来敌后,乞颜小显并不慌乱。
先锋探路,探的就是埋伏。
埋伏尽出,反倒安心了不少。
“仅有五千人,应该是汉军能设下埋伏的极限了,看来乞颜金瀚当真牵制了不少人。”
乞颜小显继续发号施令:
“结圆阵!固守待援!”
令旗挥动,东胡将士们严阵以待,而亲卫则将乞颜小显护住。
东胡能打得天下,自然有其原因。
士卒训练有素,听到命令后,虽然还是因为伏击,而有些慌乱,但结阵御敌,也是有模有样。
埋伏着的李景绩也看到突围的哨骑,但五千兵马有些少,着实顾不上。
他知道哨骑是要去后方通知东胡中军,因而格外急切道:
“不用管他们!”
“先将固守的胡狗吃下,便是大胜一场!”
李景绩也是快速发号施令。
纵然你提前警惕,第一波箭雨没能杀伤太多,但还是中了埋伏!
汉军已经将东胡兵马团团包围,眼见着就是一场大胜!
李景绩想到这里,脸色愈发涨红,手臂用力,都暴起了青筋。
心底浮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伏击已成,只要歼灭敌军,就能洗刷自己以往的败绩!
这才对得起皇帝对他一如既往的信任!
“杀!胡狗已被我军包围!杀死这些狗杂种,复我大汉疆土!”
“杀啊!”
汉军将士们个个士气高昂。
五千打八千,虽然兵力上不敌,但敌军已经陷入包围,且在密林之中施展不开,怎么看都是一把顺风局!
将士们登时便在第二轮箭雨的掩护下,冲了出去。
东胡士卒面上严肃,仓促之中虽是结成了阵,但汉军来势汹汹,若是冲破阻挠,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密林的氛围,顿时变得异常紧张。
乞颜小显见此一幕,急声道:
“后方便是我父所率中军,哨骑已经突围,将消息传达,要不了多久,我父便能率军来援!”
听到这话,遇伏的将士们,瞬间士气高昂。
乞颜大显的勇武人尽皆知,哪怕不知道的,也在其搏杀猛虎之后,有了个大概的概念。
东胡士卒们,这时候也看清了来敌数目,似乎还不如他们。
更是一个个眼神亮了起来。
这么少的兵马,够埋伏谁啊?
军功都不够分!
再来八万人,一人砍十个!
“跟他们拼了!”
“大可汗年过七旬,尚能亲征,我等岂能怯步?”
咚咚——
战鼓敲响。
这是东胡军中特殊的筒鼓,将两面战鼓用皮条拴于鼓环、捆绑在战马腹部两侧,适于在战马上使用。
听着特殊的鼓声,那一众东胡将士,士气高昂,每个人都像是被鼓槌,敲在了心间一般。
陡然间恢复了士气,不仅让冲锋的汉军士卒满脸惊愕,就连李景绩也感到吃惊。
“被我军伏击,这些东胡人,怎么还无人逃跑?”
李景绩心中奇怪,只觉得是伤亡不够。
毕竟还没杀几个人,那群胡狗不见刀子不落泪,看我给他们涨涨记性,下次遇见李大将军还是趁早跑路吧!
“杀啊,杀光这群胡狗!”
东胡军中不断有死伤,但始终呈圆阵,让汉军无法突破。
加之这群汉军士卒,是交趾官军转职而来,战斗力方面比不得大汉的禁军。
一时之间,战事进展的并不顺利,双方竟然打的有来有回。
而远处则传来了喊杀声。
当先一将,正是乞颜大显。
其人手中长刀挥舞如风,无人能敌。
而那因为将士死伤而不停收缩防线的乞颜小显,见着援军已至,更是情绪高昂,大呼道:
“援军已至,破敌就在此时!!”
乞颜小显大吼,举着手中长刀,亲自冲杀开路。
而在他的四周,已被鲜血染红甲胄的东胡士卒们,也是士气一振。
援军来了,怎么输?!
“破敌就在此时!”
李景绩望着快速杀来的乞颜大显,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嘴中有几分苦涩。
伏兵都没能迅速拿下东胡先锋,这是真的完全出乎意料。
见事不成,他也只能选择撤军。
虽说不甘心,甚至李景绩依然觉得,如果东胡没有援军,他将取得职业生涯第一场大胜。
但援军偏偏来了,再不走,被围困的就是自己。
“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速速撤离!”
李景绩一马当先,亲自开路,撤军已是撤得相当熟练,有条不紊的往后撤走。
乞颜小显见此,目光一动,长刀一扬,大喝到:
“追!”
初临战阵的小年轻,哪能放任敌军安然撤走?
他看了眼乞颜大显的方向,临阵之前,父亲也对他多加叮嘱过,高州一战,一定要竭尽所能多挣军功。
这不就是挣军功的好机会吗?!
刚才虽然心有警惕,但终归算是中了埋伏,只能结阵呈守势。
可乞颜小显本就是急躁的性子,这时候哪能忍?!
他也不是贸然追击,急躁归急躁,下令前也反复思考了一阵。
确实是真败,那员汉将就这个水平,菜鸡一个,士卒的战斗力也不如他们。
而且汉军确实是兵力不足,估摸着主力都在对付乞颜金瀚。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匆忙领军杀来救援的乞颜大显,见此也没有多想。
汉军败的没毛病,埋伏失败,还被自己的主力支援成功,只能退走。
“追!”
于是乎,乞颜大显也立即发号施令。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已经追了上去,家里就这一个独苗,哪能不管不顾?!
“竟然真来了吗?”
狄邯勒马立在道旁。
收到东胡大军追击李景绩所部的时候,竟然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是没猜到李景绩可能会埋伏失败。
毕竟那小子只怕都不会注意到林中飞鸟,搞不好就会暴露埋伏所在。
但没猜到的是,东胡人竟然还会追击过来。
不过狄邯对李景绩的能力,也有了重新评估。
败归败,但败得有序,撤军不乱,这也是能耐。
同样的形势,如果是他率军撤退,也不一定能比李景绩做得更好。
虽说要是换做他带兵埋伏,多半直接就把那支东胡先锋给吃掉了就是。
“狄将军,陛下下令,让你来调度大军。”
此时典褚快步来向狄邯传令。
“让让我来调度?”
狄邯一时间还有些愣神,他如今也只是统帅那与他一同归降大汉的刑徒军而已。
至多负责一些安营扎寨的活儿。
无论是汉军将士,还是交趾官军、南越土著,都是不怎么服他的。
毕竟是一个败军之将,还是个囚犯。
尤其是那些交趾官军和南越土著。
五年前,张议平就是带着这群人,打败了他。
“是的,这是陛下的虎符。”
典褚倒没什么歧视狄邯的心思。
管他那么多干嘛,囚犯又不能多种几个萝卜。
再说了,仔细回忆一番,皇帝平时打仗,基本也没怎么调度兵马。
至多是下令结阵,更多是直接亲自冲锋,然后让大军跟上。
现在有个能调度大军的人,指不定还能配合他,多杀几个胡狗呢!
“知道了,麻烦典将军多跑一趟了。”
狄邯郑重收了下虎符,随后叮嘱道:
“典将军可速回,我这里无需担心。”
“等接战之后,战局混乱,陛下的安危更显重要,典将军定要在中军护卫好陛下。”
典褚挠了挠头:
“中军?陛下不在中军啊.”
狄邯一时间有些愣神,因为是新人,还不习惯皇帝的猪突猛进:
“陛下所在何处?”
典褚耿直道:
“陛下带着化成雨,率八百御前侍卫,亲自去接应李将军了。”
“我就先赶过去汇合了。”
随后其健步如飞,再一眼便见不着人了。
狄邯登时不知道作何心情。
明明皇帝自己带兵,打出了数次以少敌多的战绩。
统兵之能,天下少有。
但却将虎符给了他,让他来调度大军,足见其中信任。
可皇帝自己冲阵去了。
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把负担交给他,然后自己上阵杀敌。
毕竟分心调度大军,自己砍起人来,就没那么爽利了。
不过狄邯表示能理解,毕竟东胡人将大汉逼到了一城之地的绝境。
连带着导致皇帝的亲爹都跳了水,心中有怒,是自然的。
“雷兰!”
狄邯不再多想,赶忙布置起来。
“末将在!”
雷兰不太愿意让狄邯统率自己,但碍于虎符,也只得收起心中不忿,俯首听令。
“东胡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狄邯的语气深沉而冷静,内心默默地算着乞颜大显可能做出的应对,以及两军交战之后的形势。
“你领一军,从东面绕过去待位,不要贸然出击,观察东胡大军动向。”
“若是乞颜大显与我军遭遇后,试图冲阵,再从西侧压上。”
雷兰领命,但看着狄邯脸上的囚徒刺青,还是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只要这般便可?”
狄邯自知威望不足,没有多言,保持高冷,只是拿出虎符在雷兰面前晃了一眼。
而后他招来巴尼汉,道:
“巴将军,你带着族人立即深入山林。”
“等到雷将军所部出动之后,走山路突到东胡侧翼,截断退路。”
“若是我军进攻受阻停滞,则在山林中长啸,晃动树木滚落巨石,怎么动静大,就怎么做。”
“记住了吗?”
巴尼汉重重点头,他和狄邯更亲一些,颇有种共鸣。
虽然他也算作将领,但年纪尚小,威望比之狄邯更加不足。
勉强统率族人,也是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他老爹还是族中的勇士,而且名义上南越土著们的将领,是化成雨。
而且刺青也没什么,南越土著都纹面呢!
与此同时,乞颜大显父子正在追逐着李景绩所部。
“这员汉军将领,倒也并非无能,撤军如此稳妥,若是培养一番,未必不能成为一方大将。”
乞颜大显并非第一次与汉军交战。
二十年前,他率部攻打汉军,往往一个冲锋,就能将汉军冲散。
就算有能顶住他冲锋的汉军,也不是他的敌手,很快就会溃败。
他的战绩,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而李景绩的能耐,着实让他另眼相看。
放在二十年前,汉军埋伏失败,又被追击,早就四散而逃了,
偏偏李景绩能组织兵马撤军,没有彻底溃散。
乞颜大显往前方望了一眼:
“再往前就是深谷,不知地形,还是派遣哨骑多加探查。”
“天色已晚,也不适合继续行进,既然追不上,就别追了。”
“就在谷口扎营,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进军。”
乞颜大显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将领去传达军令,马鞭左右挥了挥,仿佛又想起当年的征战生涯。
“那刘雉儿对上普六茹部的小儿,侥幸大胜罢了,还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区区大汉,和二十年前,也没什么不同。”
可乞颜小显所部并没有听从,而是继续追去。
一时间,乞颜大显犹豫了一下。
本想再派人去与儿子说明一番,眼下军情不明,天色已晚又逢山谷,不便深追。
可再一想,儿子要追就追吧,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然汉军也不会只有几千人的埋伏,直接埋伏万把人,把他的先锋兵马吃掉了不好吗?
再说了,军中粮秣捉襟见肘,确实耽误不得。
“果然还是老了,没了当年的锋锐吗?”
乞颜大显自嘲了一番,放在二十年前,他肯定也直接追了。
前方的乞颜小显,仿佛让他见着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也罢,汗王亲征,定是要与汉军决战的。”
“本将在徐闻县已经耽误战机,决不能在此处多做犹豫了。”
乞颜大显大笑一声,仿佛须发都黑了几分,找回了年轻时的勇猛刚进:
“来人,替本将传令!”
“继续追,势必将那员汉将也擒拿下来,斩了头颅祭旗!”
“本将南征北战数十年,北郡军民闻本将之名而止啼,又岂能输于儿孙辈?!”
东胡军卒也登时被主将的豪情激励,豪情万丈的挥舞旗帜,发出旗语,并敲击筒鼓,战意熊熊!
前方的乞颜小显,看到旗语,也不顾地形地势,下令让手中的兵马,加快脚步。
老爹都放宽心要他追了,还等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如雷鸣一般的轰隆忽然传来。
乞颜小显愕然抬头,目下可见,一支不知数量的汉军,忽然自东面突然冒出。
顷刻之间,汉军已经冲进了东胡兵马的阵列之中。
这支作为先锋的兵马,因为疏忽大意,一路猛追,第一时间,就被冲乱了阵形。
在突如其来的厮杀中,死伤无数。
而乞颜小显,更是因为目标太过明确,又一时愣神,在乱军之中顾此失彼,而疏于躲避。
老老实实被几个飞来的棋盘,给正中脑门,一股脑儿栽落下马。
见着前方乱起,后方刚入谷中的东胡大军,也纷纷停下脚步。
但乞颜大显此时并没勒马停蹄,反而带着亲卫疯狂往前冲着。
他手中长刀势如雷霆,同时用力地挥舞着新马鞭,猛地鞭打着马屁股,只想让马匹更快一些。
甚至持鞭的手掌,都因为巨力,而鲜血淋漓。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起来,凄厉的血泪,不断地从目中流淌:
“吾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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