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
扶着乞颜思烈的亲卫,纷纷聚精会神的,望向马蹄声处。
只见北方的营门外,也出现了一列骑兵。
不是吧,人家都是围三阙一,你四面堵得严严实实?
“不对。”
“是乞颜宗元将军的将旗!!”
亲卫们忽的振奋起来。
那些出营的汉军将领,能够回过头来埋伏,堵死营门。
自家出营追击的将领,也都是天下名将,怎么可能真的如愣头青一般,死追到底?
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紧跟着,乞颜买那一路兵马,也到了。
乞颜宗元与乞颜买,各自进军,在乱军之中穿行。
骑兵穿过步卒小阵间的空隙,直直往最前方两军接战的地方顶去。
只是他们只能抵挡一二,无法解决东胡大军的困局。
那些早前就陷入混乱之中的东胡将士们,内心的惶恐、怯意,就像是涟漪一般扩大。
而随着自家大营起火,普六茹部混乱,无人来援,更多人的开始自乱阵脚。
一些少量兵马组成的小型军阵,基本不复存在。
成千上万的士卒,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互相踩踏。
反观汉军将士们,各个悍勇,抑制不住内心兴奋,不断嘶吼着。
以前胜归胜,哪看到过如此大规模的东胡人溃败的场面?
更何况,还有个东胡大可汗当牌面!
一眼便能见着,四处都是两脚走动的军功!
他们手上动作不敢慢半分!
“汉贼奸诈.”
乞颜买啐了一口,这一仗败的可真冤枉。
本来有普六茹部兵马坐镇大营之中,哪怕攻打汉军大营失败,也不可能败走。
没想到那普六茹部汗王连守营都守不明白,关键时候,还没出兵,就把自己的大营给烧了!
另一侧的乞颜宗元相当镇定,现在抱怨什么都没用,他有条有理的调度兵马,阻挠着最前方的汉军。
乞颜买见此,往中军望了一眼,见不到大可汗的身影,便冲着自己所部将士们下令道:
“你们跟随乞颜宗元将军。”
说罢,他策马往中军跑去,大可汗决计不能出事啊!
乞颜买一路赶来,已是气喘吁吁。
但这时候,容不得他多耽搁。
见着乱军太过碍手碍脚,也不管是敌是我,索性也不拉缰绳,只以双腿控马。
一手拿着马刀,一手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长枪,谁挡杀谁。
乞颜买一路冲到中军,这时候乞颜思烈也悠悠转醒,面上有了些血色。
“乞颜买”
乞颜思烈心中稍定,普六茹部没来,乞颜买和乞颜宗元回来了。
虽然只有两万人,但汉军其实也就六万人而已。
只要调度得好,今夜仍能安然退走。
乞颜思烈则在亲卫的搀扶下,勉强立着身子,往战场上打量一二。
乞颜宗元不愧是他看中的大将,所部虽少,但分合有道。
而且将官和士卒的配合,很是默契,一时间,当真阻拦了不少汉军士卒。
一片纷乱中,乞颜思烈又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身子晃了晃。
“汗王!”
乞颜买赶紧上前,匆忙问道:
“汗王,接下来该如何?”
“你和乞颜宗元各自一前一后,领兵撤走”
乞颜思烈话说了半截,怔怔抬手指着乞颜买后方。
“啊?”
乞颜买不明所以,回头一看。
还不待其脑袋回转,一发利箭就直直射来,迅疾无比。
箭矢瞬间插在了他的脑袋上,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乞颜买的身躯瞬间僵硬,然后直直地栽倒下来,一声惨叫,也未能传出。
马嘶声响起,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凄惨命运。
“伱说你,挡在我兄弟前面干什么?”
刘恪黯然放下弓箭。
好不容易在乱军之中,找到了乞颜思烈的位置,本以为又可以杀兄弟了。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小笨蛋,直接到了乞颜思烈面前。
这下好,兄弟没杀成,还让兄弟又警惕起来了。
“速速护住汗王!”
亲卫们赶忙以身挡箭,好一阵没见着那刘雉儿射箭,差点松懈了。
要不是乞颜买,汗王估计已经中箭身死!
大大滴忠臣!
乞颜思烈却顾不得乞颜买,就连乞颜买的尸身,已经被自己的爱马踩着了,也腾不出空。
他脑中头疼欲裂,喉头甘甜,见着地上不时有人蠕动,身边亲卫越来越少。
乞颜思烈甚至都有几分老年痴呆的感觉,无论是自家军营里的大火,还是前方的漫天喊杀声,似乎都没进入他的耳朵。
“还有谁活着?”
乞颜思烈的眼神,渐渐恢复光彩,忽的举着马刀,高喊着。
他把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东胡人标志性的辫发。
只是年事已高,头发稀疏,还有几撮发丝,扎不成辫,在头顶上飘着。
“我活着。”
身边的亲卫将士们,纷纷扬起兵刃。
“这不是都还活着呢吗!”
乞颜思烈突然嘶声吼道:
“活着的,跟本汗突围!”
他嚎叫一声,顾不得脑中混沌、身上疼痛,策马往北营门而去。
亲卫将领见此,也是声嘶力竭喊道:
“随汗王杀出重围!”
东胡将士们不知从哪儿提起了些力气,尤其是那些老卒们,纷纷挥舞着兵刃,咄的发出几声怪叫。
前方率军抵御汉军的乞颜宗元,也是发了狠。
甚至打算拿这条命,来为大可汗殿后。
然而他手上刚刚投入战斗的生力军,已经几乎是人人带伤。
在汉军中军令旗的指挥下,几乎被打成了猪。
不时有将士承受不住,倒在地上。
凄惨的叫声没有断绝,好在仍然没有崩溃。
“将军,咱们不能这么打了,随汗王一同退走吧!”
“这群汉军士气正盛,打都打不死的!”
“我们就进来这一会儿的功夫,都死了两百多人!”
副将有点眼红,他们完完整整的一万兵马回来,这可是精锐。
基本人人精于骑射,只要游射发挥自身所长,在野外一个打十个汉军,都可以做到。
现在,却只能落得个挨打的局面。
乞颜宗元终于下令道:
“缓步退走吧!”
“缓步追杀。”
刘恪也在一同下令。
乞颜宗元与乞颜买的两万兵马,及时支援,确实拦住了汉军一时。
就连他的驴车也被卡住位置,让乞颜思烈跑出了射程之外。
而且那乞颜思烈的悍勇,当真不是吹的。
年老病重,还能爆发出这等战斗力。
这时候不宜追的过急。
汉军将士们,开始挨个补刀,只要是倒在地上的,一律都再砍上几刀。
保证杀必死,减少东胡人的有生力量。
同时维持阵型,有序推进。
乞颜思烈跃马发矢,刹那间辫发飞扬,仿佛变回了年轻的模样。
精气神充盈,身手如飞。
他猛地挥动马刀,顿时雄壮的力量荡涤在身。
心中都是一阵激荡,仿佛幻听到了当年千万将士们的呐声,心中那股激昂的情感,简直无法言语。
顿时杀气四溢。
亲卫们更是被激得格外骁勇,眼见着,就要突破汉军汉军,逃出生天。
突然之间,乞颜思烈胯下骏马猛然立起。
一声嘶鸣,险些将他掀翻下来。
接着,便是宝马奔驰而出,直将身上的乞颜思烈,给掀翻了出去。
亲卫大将眼疾手快,抓住乞颜思烈,将之提在马上。
但他的坐骑,也紧随其后受惊。
仓促之下,亲卫只得护着乞颜思烈,强行稳住战马。
再回头,已有数匹马受惊而走。
“这是怎么回事?”
乞颜思烈一阵大喘气,面色异常的红润。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再来个砍马头翻倒数匹高大战马,没什么问题。
可这数匹马同时受惊嘶鸣,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那刘雉儿施展了什么邪术?
而后,便是更让人惊诧不已的景象。
不仅仅是东胡人,就连乘胜追击的汉军将士,也纷纷驻足不前。
山林中猛兽嘶吼,天空中的飞鸟,自林间奔出,整个一副天地失措的景象。
“是什么,令飞禽走兽如此畏惧?”
乞颜思烈心头,没来由闪过一丝不详征兆。
这难道是
地崩?!
大地狂暴震颤,周遭景象,立刻变得陌生而混乱。
眼前的林木山川,像是失去了骨骼,成片碎枝落叶,纷纷倾覆向地面。
大地在开裂,像是巨兽的宽口咆哮。
手脚不稳的人,被狂乱的天地,和剧烈的摇晃,摆得头晕眼花。
一阵呼吸急促,就连站也站不稳,只有挣扎和后退的份。
乞颜思烈咬着牙,将亲卫甩下马,稳住马匹后,保持着一个趴伏在马背上的姿势,用力抓着缰绳。
身体在剧烈晃动中,依旧紧绷着,视线被震荡瓦解分裂。
乞颜思烈已经不在乎个人安危了,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将大军带回营中。
可惜他想的还是太乐观了。
大营?
哪来的大营!
“轰!”
只听一声巨响,东胡大营南面的土墙轰然倒塌。
本就在火中混乱一片的东胡大营,已经难以入眼。
连绵的营帐,在火焰与地崩之中,焚烧摇晃着。
尤其是那与谢桥桥头堡连成一片的土墙,在巨大的震动之后,轰隆隆的一面倒去。
这时候普六茹部的老汗王刚死,普六茹阿摩还在忙着争权夺利。
就算有脑子清醒的,也是在忙着灭火。
可屋漏偏逢雨,难上加难。
当即便有人崩溃了。
“地龙翻身了,大家快跑啊,快往空地之上跑!”
“天哪,一定是那刘雉儿!”
“那刘雉儿从死里复活,带动九幽地崩,降下了灾难!”
“啊,救命啊!”
“快,往空地上跑,躲开营帐,地龙翻身,房屋倒塌,这是天灾啊!”
“跑个屁,还着着火呢!”
普六茹部的将士们各自混乱。
就连存放着普六茹先尸体的中军大帐,都已经被火焰吞噬。
在地震之下,火势更加凶猛。
一连从大营,烧到了谢桥。
万千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夜空照亮。
普六茹部将士们,现在想要放弃大营,甚至都做不到。
营门被倒塌的栅栏、土墙堵塞,根本跑不走。
大火无情,开始将人吞噬。
火势在营地中肆虐,已经完全无法抑制。
大火中的士卒们,像是疯狂的野兽一样,身体已经被高温和烈火灼伤。
绝望和幸存的希望,在瞬间相互交替。
他们惊叫着,地崩之前,还有救火的力气,现在却只剩下恐惧和哀伤。
火光熊熊,燃烧的烈焰逼得士兵们狂奔。
有一些士卒摇摇晃晃地,强行跑了出去。
但更多的人,已经无力逃跑了。
他们只能红着眼,紧盯着南边不远处的汉军大营,无助地在火劫中痛苦嚎叫。
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想被火烧死。
一直从逐溪县城地下,连接到桥头堡的宏大营帐,已经陷入了人间地狱。
火势还在延烧。
震动持续了数十息的时间,渐渐重归于平静。
东胡人已经慌了神,现在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了。
汉军将士们,反倒只是在最初的地崩之下,有些站不稳脚步。
而后倒是无所谓了。
虽然汉军将士们也受到波及,不少栅栏在地崩之中倒塌,还险些起火。
但都因为丰富的经验,及时止损,没有造成太大慌乱。
而看着不远处宛如人间炼狱的东胡大营,反而更加兴奋。
惨不可怕,就怕比惨。
只要敌人看起来更惨,就显得自己一点都不惨。
皇帝自九幽之中回还,这就是与皇帝一同而来的天地之威!
在汉军将士们看来,无论是东胡大营起火,还是接踵而来的地崩,都是天助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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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在这地崩结束之后,除却少部分提防大营起火的将士们,按兵不动之外,每个人都杀得更起劲了!
乞颜思烈望着自家,几成废墟的大营,默然无语。
这次攻打汉军大营,他是特意考究过的。
风势是南风,一旦汉军军营起火,相隔只有百步的东胡大营,很大可能被波及。
所以他没有在汉军大营里放火,没能第一时间扩大优势。
正是因为没能第一时间扩大优势,让“死而复生”的刘雉儿能够及时赶回来,从而鼓舞士气,汉军反败为胜。
而更离谱的事情来了。
自家大营居然起了火。
好吧,汉军射的旗帜、蒿草人,都是易燃的引火物,是有可能不小心起火。
但这怎么想,都有点离谱。
而更为离谱的是,就在起火后没多久,就在东胡大军快要突出重围的时候。
地崩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
老天爷不单单是保佑着大汉,还帮着大汉一起打东胡人!
这是噩梦啊!
乞颜思烈听到四面的惨呼声,忽然一阵茫然无措。
南征北战六十年。
他从未遇见过这种场景。
他能闻到火焰的味道。
那火焰烧灼着皮肤,发出刺鼻又令人作呕的气息。
不只如此,还有惨呼。
是东胡语的惨呼。
还有马,马匹在嘶鸣。
有那么一瞬间,乞颜思烈仿佛看见了,东胡人被那汉军逐出关内。
还有那刘雉儿深入大漠,横扫东胡王庭,火烧圣山狼居胥山,饮马斡难河畔。
他甚至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乞颜构。
儿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阳光开朗。
还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
乞颜思烈下意识伸出手,突然一个激灵,眼中顿时清明,整个背后已经湿透。
他喉头又是一甜,强提一口气,继续领军,杀出重围。
汉军北营门无人看守,只要能出去,就能逃走!
乞颜思烈何曾如此狼狈逃窜过?
但这时候,他竟是觉得能够安然退走,已经是大胜。
“这”
千难万险之中,部分东胡将士们,杀出了大营。
乞颜宗元护在乞颜思烈身边。
可并非杀出汉军大营,就算逃出生天。
他眼前的场面,前所未有的恐怖。
火舌卷着普六茹部旗帜,热浪蒸腾。
大火吞噬着依稀可辨的土墙、帐篷和木架子。
伴随着势如狂潮的热气,闪烁燃烧的火光,仿佛照亮了整个夜晚。
对于肆虐的大火,普六茹部的将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挡。
有部分士卒,还在火海之中,毫无头绪地奔跑腾跃。
火舌已经蔓延到了他们的身躯,红褐色的火光笼罩着他们。
扭曲,煽动,疯狂,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烈火里四处扭动。
战马也一样,肆意向所有方向奔跑,完全失控,只有疯狂的奔驰,唯有撞向东西南北四面而已。
整个东胡大营,已经成为一片欲瘫欲崩的瓦砾,被天地抛弃。
“汗王,汗王”
此时,竟然有一个哨骑冲出了大火。
然而他并没有带来喜悦的消息,找着乞颜思烈,大呼一声:
“普六茹先身死,普六茹部如今”
话还没说完,直接晕厥了过去。
氛围变得沉重起来,弥漫着绝望的味道,无数东胡士卒,顿时心灰意冷。
包括乞颜宗元在内。
乞颜宗元用力夹紧马腹,唯有如此才能撑住身体,双眼之中,已是渗着血泪。
乞颜真杳无音信,乞颜买生死不知。
大军损伤无数,军营起火,火烧百里。
还经历了地崩。
竟然还折了一部汗王。
普六茹先的死,对这些以乞颜部族人为主的东胡将士,其实不怎么重要。
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糟糕消息,就如拍打在扶疏叶蔓上的暴雨,成了压倒东胡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醒醒。”
乞颜思烈平静的打马上前,推了推乞颜宗元。
“率军走谢桥,依据桥头堡而守。”
大可汗那苍老的手,几乎能看到骨节。
扶在乞颜宗元背上的时候,甚至还一直颤抖着。
但乞颜宗元却冷静了下来,拱手道:
“是!”
而后他强撑着,亲自摇动令旗:
“走谢桥!”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大营被毁,火烧百里,连接土墙的桥头堡,多半也有被波及。
但桥头堡就在南渡江边上,而且并非连接易燃的营帐,火势应该不严重。
依着桥头堡驻守,再休整一二,逐渐收拢溃军,也不算败的太彻底。
桥头堡中的存粮,应该也够撑上一些日子。
毕竟将士们也死了不少,挺省粮食的。
看着乞颜宗元发出的将令,士气已经低落谷底的东胡将士们,脸上渐渐有了些表情。
也是,驻守桥头堡就好了。
可以说,有谢桥,有桥头堡,就立于不败之地。
再怎么,也能将汉军堵在谢桥面前。
汉军渡不过南渡江,就无法北进,不能进一步收复高州。
东胡大军渐渐回到桥头堡,休整起来。
刘恪倒也没急着追。
毕竟汉军将士们虽然士气如虹,但终究还在人类的范畴,精神、体力都有极限。
酣战一夜,基本没有再战的力气了。
不过这一战,已是收获颇丰。
不仅斩将无数,就连那东胡大可汗,估计也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诸位大可猜上一猜,乞颜思烈那老狗,还能活上多久?”
刘恪就差开香槟庆祝了,迫切想吃乞颜思烈的席。
除了李景绩在一丝不苟的打扫战场,总结这一仗的胜败关键之外,其余诸将,都在休息着。
偶尔得空,便也笑道:
“至多三月。”
“我猜半月!”
刘恪觉得,这时候要是能开个盘口,估计能挣不少。
他笑吟吟道:
“三日之内。”
“三、三日?”
众将一时间不解,虽说这场大胜,足以让东胡人元气大伤。
但看着乞颜思烈那凶悍无比的样子,多半还能挺一阵子吧?
刘恪指着谢桥的方向,道:
“诸位以为,只是如此,这一仗,便结束了吗?”
巴尼汉不解,道:
“不是吗?”
“虽说这地崩扩大了我军优势,但我军大营也有损伤,没功夫继续追击。”
雷兰包扎着左肩箭伤,也道:
“而且这次地崩影响了不少人家,只怕还得救助灾民。”
狄邯拔出背后三箭流矢,看着同样中箭的雷兰,有些欣慰,同时道:
“莫非陛下还有后手?”
岳少谦席地而坐,笑吟吟道:
“南渡江。”
狄邯愣了愣:
“南渡江?东胡人据谢桥而守,我军确实不好继续进攻。”
“这一仗确实还未结束,谢桥是个麻烦事。”
刘恪瞅见一个水缸,里面盛满了水,走到缸边,伸手往里一压。
而后,水便溢了出来。
“涨、涨水了?”
清点战损的李景绩抽空往这边看了眼,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过来。
“南渡江涨水?!”
“不错。”
刘恪道:
“如若没有此次地崩,或是诈死没有骗过乞颜思烈,朕本意是在七八月,南渡江涨水之时,与东胡人决战。”
“南渡江宽广,但江水较浅,两岸坑塘较多,这就导致,不便于我军水师往来自如。”
“但七八月涨水之时,我军水师便可尝试驶入。”
众将顿时眼前一亮。
地崩之后,山体崩塌,极有可能堵塞河道,南渡江水位有可能大涨!
现在还没到七八月,却也可能及早涨水。
如此,水师只要夺回港口,便可长驱而入,夺下谢桥!
地震之后,往往伴着大雨。
此时东胡大军,已经冒着雨水,顶着极为低迷的士气,来到谢桥桥头堡中驻扎。
所幸就和乞颜思烈猜想的一样,各处桥头堡并未受到太大损失。
只是一时之间,仍然联系不上普六茹部,还不知道普六茹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顾不上他们咯.”
乞颜宗元苦笑一声,难道去和普六茹部比比惨吗?
也是,说不定要是比起来,自家将士们,还会开心一些。
毕竟普六茹部死了个汗王,还被连营大火烧了个正着,又被地崩堵路,妥妥的十不存一。
“河道堵塞?”
就在这时,乞颜宗元接到了哨骑来报。
“地崩之后,河道阻塞,不是很正常嘛?”
乞颜宗元将消息送与乞颜思烈。
乞颜思烈卧在踏上,这时候已经不复战场之勇。
整个人已经像是强弩之末一样,看着格外体虚。
“河道阻塞?!”
一瞬间,乞颜思烈仿佛被击中一样,身子猛地一弓,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他勉力思考着,瞬间想到了所有可能。
紧接着,便被一股无力感笼罩。
“水水.”
什么水?
乞颜宗元还以为大可汗要喝水了,连忙递过水杯。
可乞颜思烈只是覆手打翻水杯,挣扎着想要下榻,再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候,帐外有人直接闯入:
“汗王,不好了!”
“江面上全是汉军水师!!”
乞颜宗元脑子里一嗡。
仿佛能听到叮当当的悦耳金铃声。
叮铃铃——
南渡江上,甘文禁已经收复了港口,趁着江水水位上升,逆流而上,一路来到谢桥边。
大汉水师悄然现于江面,周围只有江水的低沉潺潺声,和士兵们的低语,交织着肃杀的氛围。
当头的一条楼船巨舰,像是一面铁壁,横栏江上。
船只上挂着大汉旗帜,在小雨之中,却显得熠熠生辉。
宽敞的船舱里,持着兵刃的水师将士们,一字排开,令人心折不已。
噗——
床榻上的乞颜思烈看不到这一幕,但已能预见而后的败局。
整个人顿时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最后甚至滚落在地,倒在了刚刚吐出的那一滩血中。
“汗王!”
“汗王!!!”
乞颜思烈还在挣扎着,辫发、胡须都被鲜血染红。
“粮”
“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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