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喃喃道：“真的好像啊！”
“嗯？”
自以为奸计得逞的欧阳莫菲高兴的把脚踩在身边的凳子上，大口吃着烧烤，没听清李言在说什么。
李言看着欧阳莫菲这副坐姿，瞬间认清她不是诸葛大力，他笑着摇摇头，自嘲自己的糊涂，“没事没事！”
欧阳莫菲没有在意眼前这个同事在想什么，在欧阳莫菲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扭捏与伪装，
她肆无忌惮的向世界展示着真实的自己，无论世界回应给她批评或赞美，她都毫不在意，照单全收。
“干！”
面对这样一个随性的漂亮姑娘，任何人都会放下包袱，也变得随性起来，李言当然也不意外。
两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李言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多了解欧阳莫菲一点，
他趁着两人酒意朦胧时问欧阳莫菲，“莫菲，你是哪里人啊？”
“无锡啊！”欧阳莫菲毫不犹豫，怕李言不知道无锡在哪，她还解释道：“离上海挺近的，每年放假都能回去。”
李言暗自摇头，心想，“大力是上海本地人，莫菲是无锡人，但两人家乡离得也不远啊，或许……”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被欧阳莫菲打断了，
“你呢？你家是哪的？”
“我？我是东北的。”李言笑了笑，“离上海可远了。”
“那你跟胡经理是老乡啊，你们两个过年一起回去？”
欧阳莫菲明显也有了一些醉意，俏脸泛起了酡红，但基本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俩倒是顺路，但也算不上老乡吧，”李言耸了耸肩，“我是吉林的，他是辽宁的，算起来，我家还比他家远呢？”
深夜与啤酒最容易让人的情感变得沸腾，四周鼎沸的人声把李言拢住，不禁让他泛起了思乡之情，
东北这片冰天雪地给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就是“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在上海，许多烧烤店为了标榜自己的手艺正宗口味好，门口挂着的牌子上总写着“锦州烧烤”或“东北烧烤”，
事实上，东北人确实对烧烤这一烹饪方式有着与生俱来的喜爱，
这种粗犷与豪迈的气质与在风雪漫天中开天辟地的东北人不谋而合，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凛凛寒冬，那团跳动的火焰总会给这片白山黑水间的人民慰藉。
“我已经，有五六年没回家了，”李言的眼神越过了眼前清丽的姑娘，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上海的夜晚可能比白天更加繁华，早在解放前，这片土地就有着“夜上海”的美誉，自然不是李言家乡所能比拟的，
灯光璀璨的繁荣下，是无数年轻人的忧愁与痛苦，他们见过的一切雍容华贵，一切良辰美景，都不属于他们，
万家灯火看的太多，只会更寂寞。
李言还记得他吃过的最香的一顿烧烤，那是在高考后的那个夏天，他和高中同学打了一个下午篮球，累的直不起腰来，
几个满身臭汗的少年随便找了一家烧烤摊坐下，吃了一顿让李言近十年后仍未忘怀的烧烤。
“想家为什么不回去呢？”欧阳莫菲看着李言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里面浓浓的情感喷薄欲出。
李言挤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欧阳莫菲有意调节李言低沉的情绪，她笑着说：“你从没去过无锡？我给你唱一首无锡民歌吧！”
“小小无锡城呀～盘古到如今～”
欧阳莫菲的嗓音条件很好，声音清亮，甜甜的很好听，加上无锡人独有的吴侬方言，软软的感觉很是美妙，
当然了，假如她能有一句词在调上就好了，欧阳莫菲那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唱法毕竟太超越时代了，听的李言心脏病都要犯了。
李言不知道欧阳莫菲是刻意这么唱逗自己笑，还是自己本身实力如此，
在欧阳莫菲的歌声中，这首本来曼妙的《无锡景》被塑造成了金戈铁马，喋血沙场的感觉，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
尽管欧阳莫菲的歌声如此清奇，李言心里还是很感激她的，
这个女孩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粗糙，在不羁的外表下，还是有着江南女子情感上特有的细腻感知。
一曲终了，历尽劫难的李言终于熬出了头，心有余悸的他偷偷抬眼看着杀人于无形的欧阳莫菲，生怕她觉得一首不过瘾，想要给李言来个梅开二度。
欧阳莫菲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看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歌唱水平是如何的惊世骇俗，原来欧阳莫菲这样的人也会觉得惭愧。
李言没有再出言调侃这个尴尬的姑娘，反而笑着赞美她，“唱的不错啊！”
欧阳莫菲一句话不说，听了李言的话，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基本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我给你唱一首东北民歌吧！”最后还是李言先开了口，化解了两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的尴尬，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假如东北最为外人熟知的曲艺是赵本山的小品的话，那二人转绝对是紧随其后的另一张曲艺名片，
作为一名酒吧的驻唱歌手，李言的唱功要比欧阳莫菲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甫一开口，一股浓郁的荒凉感觉就油然而生，
二人转的曲调很是诙谐，欧阳莫菲很快就走出了刚刚走调的尴尬，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在一片滑稽与荒诞的曲调中，正透着东北人民骨子里与天斗其乐无穷的乐观精神与昂扬斗志。
“刚走出那个山海关，突然又跪了下来！”
李言的唱腔高亢粗犷，此时浓郁的酒意与思乡之情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声音中还带上了一丝哽咽。
“让我在，对着咱爹娘再拜一拜啊！”
来自东北民间的唱词往往不懂得什么是婉约，什么是留白。它就像130mm口径的榴弹炮，直接又暴力，
“就让那，鹅毛雪，盖的我一身白～”
唱到这，李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里噙着的泪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饭桌上。
他有多想回到曾经的那个夏天，自己前程似锦，父母身体健康，还有一群至交好友，畅想着改变世界。
李言不愿意在同事，尤其是在欧阳莫菲的面前露出自己这样柔软的一面，
他伸出手掌擦去泪珠，勉强向欧阳莫菲解释道：“是烧烤的灰进眼睛了。”
可惜，他的眼睛并不争气，眼泪大股大股的流下，手掌显然是不够用了，李言忙着用衣袖拂去泪痕，显得十分狼狈。
尽管李言工作能力出众，在人际交往上也显得十分的老练，但在此刻，他就像一个在放学路上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这正是李言，乃至绝大多数在上海打拼的年轻人的真实写照。
欧阳莫菲没有戳破李言的谎言，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只是在一旁很贴心的递上了纸巾，
同为在上海打拼的年轻人，欧阳莫菲能理解李言的伤心。18小说
低头啜泣了片刻的李言很快就调整了回来，在上海这样残酷的都市，没有一寸土地是留给李言疗伤的。
“谢谢你，莫菲。”
李言当然知道自己刚刚的谎言骗不过欧阳莫菲，事实上，刚刚的话连三岁小孩也瞒不过，他只是觉得有些丢人罢了。
“不愿意离开家的话，怎么不留在故乡工作呢？”等到李言平复了心情，欧阳莫菲轻声提问，
“唉！”李言长叹一声，用自己的大拇指搓了搓食指与中指，“工资照这边差的太多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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