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书死后，无人操控的药人们开始彼此撕咬起来，虽然他们之中也有人攻击风千雪和夜霆骁，但毕竟不像先前那般训练有素，风千雪和夜霆骁花了点时间，把这些药人全部清理干净了。
“阿雪，我们得抓紧时间。”
见夜霆骁神情严肃，语气认真，风千雪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陆清书说了什么？”
“嗯。”夜霆骁点头，“他临终时没有说完遗言，但他说了你的名字，以及，玄国……”
最后这两个字令风千雪刷的一下变了脸色，不祥的预感盘踞在胸腔里，如阴云密布。
四周围的风一缕一缕萦绕在风千雪周身，似龙卷风，以风千雪为中心呈螺旋向上，紧接着，这些风全部凝聚到了风千雪的手掌心里。
看似是风，实则是内力化形，亦真亦幻，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风千雪双眸血红，指甲尖利，杀气四溢，汹涌澎湃。
旁边，夜霆骁在同一时间使出了无相天功与两仪策，这两种绝世武功瞬间令天地失色，风起云涌。
若此时此刻有其他江湖人士在，他们一定会误以为这是两位绝顶高手在生死相搏。
然而事实上，这两位高手的敌人却唯有一个——
轰隆！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过于强劲的力量震碎了整座山脉，产生的余波直冲云霄，四周围枝裂树断，鸟兽飞散。
只是震碎黑火石矿脉还远远不够，夜霆骁与风千雪相互配合，毫不保留地消耗自身内力，将本已碎裂的矿石直接碾压成粉末。
大风起，粉末随风而逝，化作无形。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风千雪身子一摇，栽倒下去，被夜霆骁及时接住。
“阿雪，你感觉怎么样？”
风千雪脸色不佳，唇色惨淡，一看就是运功过度，他此时心跳得极快，已经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某种力量正在迫不及待地想引爆他的肉身。
“我不要紧……”风千雪想推开夜霆骁，然而无力的手却被夜霆骁牢牢抓住。
他的手还是那么凉，或者应该说，比平时更凉。
如此，便显得夜霆骁的手更加热。
“别逞强……”
风千雪看着夜霆骁，知道夜霆骁不是在责怪他。
夜霆骁注视他的眼神柔情似水，仿佛再坚硬的心都会随之融化。
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风千雪整个人也软趴趴地依偎在夜霆骁的怀里。
“夜霆骁，这五年来你修炼了什么武功？为什么看起来你的内力不及我，可实际上却是我消耗的更厉害呢？”
“嗯……是因为阿雪最近虚了？”
“喂！”风千雪瞪眼睛。
夜霆骁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开玩笑的，我当初误信师尊说的话，以为修炼两仪策能够复活你，可实际上，两仪策只是一种更加修身养性的武功罢了……按理来说，论杀伤力，我不如你，不过因为有两仪策，我恢复的比较快。”
“原来如此。”风千雪这下就明白了。
事实上，一门好的武功绝学正应该像两仪策这样，既有助于提升习武者的内力，同时也能锻造经脉，强化肉身，在战斗中更迅速地恢复力量。
然而他体内的药人毒却正相反，看似拥有瞬间的爆发力，可这爆发力却等同于是在消耗他的寿元，摧毁他的经脉。
每一次运功，毒素都会令肉身变得更加脆弱，直到有一日，肉身经受不住内力的汹涌澎湃，人便会爆体而亡。
“阿雪，现在黑火石矿脉已经毁了，薛白火无法继续强化他的药人，十国暂时还是安全的……所以，你不要再使用武功了。”
最后这句话，夜霆骁想对风千雪说，已经想了许久了。
不过他也明白，以风千雪不服输的性格，并不会听他的劝告。
对一名习武者而言，武功是赖以生存的根本，所以哪怕明知会死，风千雪也会毅然决然地用武功来做他想做的事，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可是……”夜霆骁叹了口气，双眼流露出的怜爱与珍惜像星光般璀璨，“可是我会心疼的。”
风千雪内心扑通一跳，胸口像塞了个暖炉一般。
他知道夜霆骁是为他好，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因为再不去做，就来不及了。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那么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风千雪站起身，扭头望向玄国所在的方向。
从这里明明望不见玄国的土地，可在他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蓝瞳中，却仿佛映出了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玄国百姓。
“我要去。”
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前方，风千雪只道出这三个字来。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可夜霆骁却听出了其中的决绝。
“我陪你。”
夜霆骁回给风千雪的也是三个字，这三个字令风千雪心头一惊。
他扭头看向夜霆骁，夜霆骁棱角分明丰神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敷衍和开玩笑的意思。
此时，天色已晚，头顶黑云滚滚，像是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
眼下，他与夜霆骁两人内力耗尽，即便赶到玄国时能恢复，恐怕最多也就是恢复两三成的功力。
不管此刻在玄国发生着什么，以他们二人目前的状态去和薛白火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你该阻止我。”风千雪认真地对夜霆骁说道。
夜霆骁愣了愣，挠挠脸颊，苦笑，“我只是觉得……一旦你决定了，我就是阻止你也没用，还有可能弄巧成拙，让你更加冲动。”
这番话，夜霆骁说的在理，风千雪承认，是他冲动了。
而夜霆骁纵容他的冲动，反过来倒是让他找回了理智与冷静。
“玄国，是我的故乡……”
“我知道。”
风千雪虽心系十国百姓，但玄国永远都是他最在乎的地方。
“这样吧，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附近的地方歇歇脚，先打探一下消息。”
“阿雪……”
见夜霆骁吃惊地睁大双眼，风千雪忍俊不禁，“干嘛这么惊讶？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会喊打喊杀横冲直撞的莽夫？”www.trip118.com
“这……”夜霆骁卡壳了。
风千雪当然不是莽夫，莽夫做不了玄国的青龙将军，也不可能让他这位恭国的皇帝吃败仗。
“事不宜迟，走吧，再晚天恐怕就要下雨了。”
风千雪刚迈开脚，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旁。
顺着风千雪的目光看过去，夜霆骁看见了堪堪被药人掩埋的陆清书的尸体。
他们两人就在此处简单地将陆清书埋葬了，然后用矿脉上的岩石为陆清书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刻了“阿四之墓”这四个字。
亥时一刻，天降大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风千雪与夜霆骁赶在雨势变大之前钻进了一家小客栈里。
这里位于玄国边境，已是玄国的国土。
倚窗而坐，单手托腮，风千雪安静地注视着雨帘如织，暗夜如墨。
大理石刻面般光滑白皙的侧脸上凝聚着不安与忍耐，反而让风千雪心底的焦躁暴露无遗。
“阿雪，喝口热茶吧！”
回过神来，风千雪扭头，从夜霆骁手里接过茶，呷了一口。
这茶，没什么味道。
原本玄国产茶，闻名十国，可现如今，连这名产都变了味道，一如玄国国运，早已势衰。
“好好休息，明日好尽早赶路。”
在夜霆骁的提醒下，风千雪熄了灯。
这家客栈虽小，但客房里是有两张床的，风千雪与夜霆骁不至于挤在一起。
不过即便没有挤在一起睡，风千雪发觉夜霆骁还是不曾脱掉衣服。
“夜霆骁……”
黑暗中传来了风千雪清冷动听的声音。
“我在呢！”夜霆骁回答道。
“你……睡觉为什么不脱衣服？”
躺在床上的夜霆骁双眸圆瞪，浑身一僵。
等待良久，风千雪没等来夜霆骁的答案，再次开口：“那我换个问题，你在隐瞒我什么？”
“……我没有。”
“你撒谎。”
总觉得风千雪似乎动怒了，夜霆骁坐起身，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风千雪确实有些生气，但他又深知自己不该对夜霆骁发脾气。
翻了个身盖好被子，他强迫自己入睡。
听到风千雪那边的动静，夜霆骁知道风千雪没有继续逼问他的意思，松一口气。
直到黑暗中传来风千雪匀称的呼吸声，他这才再次躺下，闭上眼。
阿雪，有些事不是我想瞒你，而是我不得不瞒你。
这一夜，夜霆骁睡得并不安稳，风千雪也是一样。
但他们都强迫自己必须睡，只有睡好了，他们才能恢复体力和内力，才能有与任何敌人一战的能力。
黎明时分，公鸡打鸣。
风千雪与夜霆骁醒得都很早，两人都对昨晚他们在睡前谈论的问题闭口不提。
在大堂吃早饭的时候，根本无需他们刻意打探消息，消息自然而然地传进了他们两人的耳朵里。
“我们玄国要改朝换代了呦！”
“可不是嘛！本来还以为会是那位只手遮天的宦官大人，没想到啊……”
“我听说他死得可惨了，被咬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真吓人呐！”
“我看不仅是我们玄国变了天，恐怕整个十国都要变天喽！”
“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焱国皇帝手握药人军呢！”
正在邻桌吃饭的风千雪握着筷子一动不动，他的饭碗里都是夜霆骁给他夹的菜，但此时此刻，他没胃口吃。
这里只是玄国边境的一个小城镇，当消息传到此处时，想必玄国国都早已陷落，即便他与夜霆骁现在赶过去，亦无力回天。
这是现实。
风千雪必须接受现实。
看到风千雪握筷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夜霆骁也不知这种时候该如何安慰风千雪，于是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风千雪的手。
回过神来，风千雪与夜霆骁对视，红了眼眶。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阿雪……”
“我没事。”风千雪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被撕扯着，疼痛不已，“吃饭吧！”
夜霆骁松开手之后，便看到风千雪在大口大口扒饭，瞪大的琉璃蓝瞳窝着一股无处宣泄的火。
一整天下来，消息不胫而走，关于玄国的现状，风千雪与夜霆骁已了然于胸——
玄国灭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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