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一双大眼睛因难得的紧张一眨也不敢眨，听见系统哥哥说：“墨泽砚的灵魂碎片收集齐了，熙熙。”
这意外的话令熙熙不由得睁大了清亮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意外与不敢置信，熙熙的声音里都含有几分磕绊，“真，真的吗？！”
炮灰系统没有立刻回答，它静静地、思绪万千地看着面前的温软少年，熙熙从一开始初入世界的懵懂慌乱、无依无靠如小流浪猫一般的样子，变成如今这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
这是它一路看着成长的孩子啊。
炮灰系统有种老父亲般沧桑复杂的感触。
而一旁的小系统虽涉世未深，还不太懂熙熙收集齐了墨泽砚的碎片后，他们便将会面临分开，但被这莫名深沉的气氛给渲染，小系统也有些不知所措的伤感。
而后炮灰系统才低声回答熙熙说：“是真的，熙熙，收集齐后，熙熙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熙熙闻言一怔，刚刚还欣喜若狂，一下像被冷水兜头浇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他要和两只系统分别了。
熙熙喉咙里有些干涩，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熙熙终于找回声音问：“系统哥哥，小系统，我回到现实里之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炮灰系统闻言默了默，到底还是不忍心让熙熙失望，无论哪一次，它都不想让它一直照顾着的少年难过，于是炮灰系统振作了一点精神，努力用昂扬的语气回答道：“当然会再见到呀，熙熙，只是需要等一点时间。”
熙熙抿一抿唇，他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任谁说什么都相信的熙熙了，对任何话，他有自己的判别。
而此刻系统哥哥说的，熙熙直觉不是那样简单的，可他丝毫不知自己能做什么、说什么。
最后，熙熙难过问道：“系统哥哥，我可以不回现实吗？”
现实里的熙熙孤然一身，终日与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作伴，没有护他的、没有爱他的，亦没有他护的，没有他爱的。
熙熙心底很清楚，他根本不想回去现实。
可是还不等炮灰系统回答，熙熙便倏然感到眼前渐渐蒙上白光，身旁的一切声音都在消失、消失、消失。
直至一片死寂。
系统哥哥不见了，小系统也不见了。
系统空间不见了，自己用来收放墨泽砚灵魂碎片的玻璃罐跟着一起消失了。
熙熙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既熟悉又陌生，近在昨日又好似远在数个世纪以前的，医院消毒水味道。
熙熙眸底茫然一片。
他听见熟悉的护士姐姐的声音，温柔噙笑，“熙熙，今天就是你出院的日子了呀，你的书我都帮你整理了一遍，以后要开开心心的哦。”
熙熙怔愣，张了张唇，半晌如在梦里。
好不容易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熙熙看见了熟悉的病房，旁边的白色小柜子上摆放的正是一摞整整齐齐的书本。
是他在现实里住的医院……
他果然还是回来了吗。
之前的一切，墨泽砚，系统哥哥，小系统，和那么多个位面世界的旅行，是一场梦吗？
熙熙微微低头，有几分头晕目眩。
熙熙长长的睫毛缓缓颤动了一下，他温声说：“姐姐，我有点困，可以睡一会吗？”
护士体贴说：“当然可以啊，痊愈之后还是要多卧床休息的。”
熙熙点点头。
病床上的少年还有些惶惑，也尚未能反应过来，等到终于适应了如今的处境，熙熙才稍稍放松一点。
可紧接着，病房门口传来了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优雅声音。
是往熙熙这间病房而来。
熙熙眉目一凝，现实里的事情很简单，他也绝不会忘记。
看清来人后，熙熙心道果然，自己从小体弱多病，一开始父亲还来探望，但自从弟弟出生，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如今要出院，来接他的只会是母亲。
可来医院看他次数越来越少的母亲现在对他来说，也很陌生了。
眉目端庄典雅的女人，略微抬起的下巴线条虽有被岁月拉松的痕迹，但也不失贵气的美丽。
此刻，她走进熙熙的病房，仿佛不熟悉一样，过了两三秒才找到熙熙所在。
两人视线对上，熙熙动了动唇，低声叫道：“妈……”
女人闻声，沉默了大约两秒，复杂的目光最终还是化为了温和慈爱，她朝病床款款走来，“熙熙，昨天医生检查，说你现在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甚至，心脏的问题也神奇地解决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熙熙微怔。
这话的意思是他的心脏病，好了吗？
怎么可能，医生曾断言他的病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电光火石间，熙熙想到的是炮灰系统和小系统，还有墨泽砚。
也许他们不是梦，只是那一切都结束了吧。
想到这里，熙熙撑在病床上的手指不禁轻轻抖了一下，向来明净的眸底悄然黯淡。
女人没有注意到，吩咐在病房外等待的佣人和保镖，将熙熙为数不多的行李迅速收拾好，带着熙熙回家。
一路上，轿车飞驰，熙熙未说一句话，女人这才注意到熙熙不同以往的沉默，想了想，女人斟酌道：“熙熙，我知道，你太久没回家了，可能会有些陌生，但没关系的，那依然是你的家，弟弟……弟弟和爸爸当然也依旧把你当成最亲的亲人，知道吗？不要多想。”
“我知道的，妈妈。”
熙熙点头一笑，不争不抢的语气里透着懂事，还有平静。
熙熙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渴望家人与亲情却不得的可怜孩子了，他心里也不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的熙熙心底无比清楚，若真像母亲说的一样，弟弟与父亲将他视作最亲的亲人，又怎么会在他出院的时候面也不露，又怎么会需要母亲这样面色凝重为难地强调。
好在，以前的熙熙会因为这些而躲起来偷偷难过，现在的熙熙不会了。
他甚至都不在意了，不在意这些人，不在意这些事，不在意别人顶着虚伪面孔吝啬施舍的所谓感情。
因为他见识过真正纯粹、美好的感情了。
那都是炮灰系统、小系统给他的，是墨泽砚的灵魂碎片在一个个世界里给予他的。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想到这里，熙熙忍不住眼眶红起来，头也慢慢低下去。
女人看见，误以为是自己刚刚那番话伤害到了熙熙，一时间有些懊悔。
看着熙熙仍有几分苍白病弱的小脸，那双大眼睛周围的红格外明显，女人根本无法控制住从心底喷涌而出的怜爱与心疼，这也是她的骨肉啊，被她一直逃避似地丢在医院、独自生活那么多年，却一句怨言也没有，始终乖巧懂事。
可是家里的那两个人却视熙熙如敝帚，为数不多提到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厌烦排斥的。
熙熙想必也有所察觉，否则不会一直这样沉默寡言随她回去，只是她也不知道，回了那个家，熙熙还有多少委屈要受。
而且……她也很疼爱自己后来生的小儿子，若是之后他们兄弟两发生冲突，她都不知道该护谁。
按理说，自己肯定是要护着体弱多病的熙熙的，但感情上，女人发觉自己根本不想让小儿子受半点委屈。www.trip118.com
唉。
女人思绪万千，早早陷入无奈。
而事实证明，女人想的一点也没有错。
她与熙熙刚回到家，还未换好鞋子，便听见一楼书房里小儿子充斥着满满怒气的吼叫，“爸！我不是都说了不想家里进来一个陌生人吗？！为什么妈妈还要把他带回来？你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好！不想要了我直接走，好吧，让你们从此以后都别想找到我！”
男生吼完，便重重摔门而出，正对上玄关的女人和熙熙。
而男生身后，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有威严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追出来，道：“哎呀，小洲，你这说的哪里话，你和一个短命的比什么，多不吉利。而且你妈把他接回来也住不到两天，明天我就把他送寄宿学校去，保准不让你看到心烦，好不好？”
刚说完，男人也看见了熙熙他们，剩下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空气瞬间寂静。
一时间，偌大的别墅一楼里，四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熙熙安静地垂下眸子，若无其事轻声问女人，是不是换这一双鞋子，死寂才被打破，气氛也慢慢从冰点位置升上来。
不过仍是没有多好就是了。
熙熙从容不迫换好家居鞋，没有立即走进客厅里，而是抬头，面对脸色复杂窘迫的女人、满怀敌意的胞弟，以及目光里难掩厌弃与难堪的男人，熙熙礼礼貌貌说了一句，“不用送我去学校，大学课程我在医院已经全部自修完了，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收拾一点东西，今晚我就不留在这里了。”
“以后也是，不会打扰你们一家人，放心。”在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熙熙又补充一句。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熙熙心底，无尽悲凉涌上。
不因为这一家所谓亲人，而是因为回到现实后，没有了护着他的系统，没有了宠着他惯着他的墨泽砚，他从此要独自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
因为他们对他那样好，对他那样珍惜，所以他更要好好活着，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到他的头上。
熙熙不动声色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等到三人回应，便径直走回自己在一楼的卧室，要想永远离开这个家，他还有些证件这种必不可少的东西需要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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