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官员已经早一步到了,在积善寺的僧侣以及各位出钱的商人的带领下,分别参观东门、西门的粥棚。陆炳自然是得陪皇帝的,别人来当这个导游怕也是不够格。而且这一切都是陆炳设计的,唯有他知晓全部妙处,讲解起来也更加透彻。
“……昨日臣已经和诸位善人商议过了,大家合兵一处,设了一个总账房,每家捐献多少,都轻轻楚楚记着。煮粥,施粥,也是一通调配。”一边走,陆炳一边介绍:“西边排队的是青壮,东边的是老弱妇孺,他们手里拿着的牌子是现发现收的,这样可以避免他们吃完了还来吃,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嘉靖微微颔首,道:“主意不错。”
陆炳嘿嘿一笑,捧哏本能上线:“臣懂什么,都是跟陛下耳濡目染学的。”
“炳哥哥又拍马屁、”朱秀玉吐槽一句,见俩哥哥都瞪过来,赶紧吐了下舌头,岔开话题问道:“炳哥哥,为啥不让他们吃啊,我看那粥也挺清汤寡水的,喝一碗肯定不会饱啊,就让他们再喝一碗么,粮食这么多呢,又不是不够吃。天儿这么冷,他们要是吃饱了,想必也不会再来排队的。”
“公主,你这就是‘何不食肉糜’了。”陆炳苦笑着解释道:“你别看现在这儿好像粮食够用的样子,我跟你说,就这仓库里的米,仅仅够十日的。”
朱秀玉看着眼前的‘粮山’,难以置信:“这么多粮食,就十日?”
“每天五万多人来喝粥,一人一口得是多少?”陆炳继续解释:“如今接济这些流民,都是京城百姓以及几个领头的富商捐款,钱粮是有数的。而冬天才刚刚开始,不省着点儿,非得赶着冬天最冷的时候断粮不可。”
“喔……”朱秀玉似懂非懂,他出身贵胄,金枝玉叶之体,又得父兄疼爱,从小就没受过苦,更不知道挨饿的滋味。这种事情又是旁人说了也做不得数,非得亲身经历一遭,比多少人说都好使,感知不深也情有可原。18小说
“而且还有一点,这些流民长期吃不饱,肠胃已经小了。若是不管着,任由他们随便喝,他们肯定个个灌得肚子溜圆,浪费点儿粮食是小事儿,真撑死了,可就好事儿变坏事儿了。”
“嗯、”朱秀玉总算明白了,承认错误道:“炳哥哥,我懂了,有的时候纵容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就是这个意思。”
陆炳带着嘉靖和朱秀玉走走停停,事无巨细地都讲解了一番。嘉靖此时修仙还没上头,而且刚当皇帝没几年,雄心壮志也未曾消退,对这涉及百姓民生的事情,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各处安置的都很好,朕也没什么可查缺补漏的。只是朕看不少流民像是面有菜色,怕不是生了病吧?冬天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此时生了病,他们过得去这个冬天么?”
“唉、”陆炳叹了口气,道:“这也是臣想与陛下商量的事儿,粥的事情好解决,可这药的事情却不好解决。一来药的价钱贵,这么多人吃不起,再者,也没那么多大夫给他们看病啊。”
“宫中的御医,朕可以派过来。”
“不可。”陆炳摆摆手,道:“陛下,宫中的御医,那是官,百姓怕他们。他们再医者仁心,也难免瞧不起老百姓。再者,他们诊治的对象,都是皇亲贵胄。用药专检好的,根本不考虑价钱,平民老百姓吃的药,他们怕是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过来恐怕会事倍功半。”
“那怎么办?”嘉靖烦恼道:“朕若没瞧见也就罢了,如今朕瞧见了,总不能让朕的子民们等死吧?”
“臣有个主意,不如就张贴皇榜。从民间选拔大夫,他们出身民间,最懂如何给百姓治病。用药方面,肯定也是捡着够用,便宜的药材,咱们的负担也能小一些。”
“这个主意好。”嘉靖又给加了一个码,道:“朕便在皇榜上这样写,凡民间大夫,只要是救治百姓有功的,都有资格进入太医院。他们尽心救治朕的百姓,朕便也赐他们个官做做!”
“圣明无过陛下。”陆炳适时一记马屁送上,拍得恰到好处,嘉靖哈哈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百姓们医好了病,山呼万岁时候的场景了。
四处都转了一圈,一行人来到诵经堂小坐。嘉靖一时兴起,也叫黄锦去打了几碗粥过来。黄锦哪敢真个把流民喝的粥拿过来,那里头都是撒了细沙的,老百姓吃了能消化,给陛下吃还不得把牙崩了?他只好出去转了一圈,借口排队的百姓太多加不进去塞,才勉强糊弄过去。
吃不成粥,只好吃带来的糕点。陆炳让人沏了壶茶,虽然比不过宫里头的,但也是积善寺住持多年的收藏,勉勉强强还能入了嘉靖的口。
“文孚,那件事进展得如何了?朕可是帮了你不少忙,不算白拿你的。”
陆炳知道嘉靖说的是哪件事,笑着把昨日张璁说的话复述给嘉靖听。后者听完,哈哈大笑,道:“张璁郭勋这俩老鬼,占便宜占到你身上来了。你这么做就对了,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臣也是仗着陛下的虎威,半真半假地吓唬他们。”陆炳也是如实说道:“真要说怕,他们也怕的是陛下,臣算什么,在他们眼里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也不必太过于自谦。”嘉靖笑着说道:“经历了议礼之事,朝堂里没人敢小瞧你。杨党之前多骄横,还不是败在你手里——”见陆炳还要推脱,嘉靖压下他的话头,道:“这是你的功劳,别人抢不走。张璁桂萼真要有本事,早在你回京之前就把事儿办了,何苦躲在郭勋府上吓得不敢出门?”
陆炳一想也是,便应了这份功劳,嘿嘿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朕还等着分润做醮呢。”嘉靖到底还是忘不了他的修仙事业,忍不住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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