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要一口口吃,生意么,也是一点点做,急不得。”
张璁是个学术派出身,对商贾之事,从前没接触过,以后估计也接触不明白。他兼管户部,更多的是用到自己学过的‘算数’之学,查查账目有没有错而已。他惊讶于陆炳的心思之深,同时也很羡慕王阳明的经世之才。毕竟陆炳才十五岁,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一眼看到问题的关键,只当他和王阳明还有秘密联系的渠道,如此诸般的计策,都是王阳明在背后操纵。
这样想,他也更放心了。毕竟那可是王阳明啊,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王阳明啊!
于是张璁对陆炳的话再无半点疑虑,说什么就做什么,只当他是王阳明的传声筒。当下再不迟疑,联络工部派工匠铸蜂窝煤的模具。然后在流民施粥的地方贴告示,招募工人。在陆炳给他引入‘流水线’的概念之后,张璁的思路一下子彻底打开了,非常小心地把制作蜂窝煤的技术分解,变成互不统属的九道工序,这样可以大大延迟蜂窝煤被仿造的时间。
在前景和钱景的双重刺激下,张璁以知天命的年纪化身超能战士,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像个发条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安排事情,也不知是他真的有做首辅的天赋,还是逼出了他的潜力,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蜂窝煤的生产线竟然奇迹般的完成了。
从西山矿场挖煤开始,一直到把蜂窝煤运进城里的堆放点,拢共九个流程,号称九大厂,井然有序。用工八千人,几乎完全解决了流民的就业问题。除了老幼妇孺之外,平均每个人家,至少有一个人在九大厂工作,每人每日供饭两顿,工资不少于四十文,买房子是不够,但是吃饱肚子,绝对是够用了,至少干一天活,能让全家肚子不饿,这已经是他们从老家离开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和陆炳料想的差不多,随着蜂窝煤备货越来越多,冬日越来越近。被分了蛋糕的炭场主,木材厂主等势力,开始了破坏行动。这也让张璁上了一课,他本以为这些人知道九大厂背后站着的是锦衣卫、勋贵、甚至皇上,会有所忌惮。事实证明,忌惮是有的,但是不多。饭碗都被砸了,还顾得上这些?
于是,在一个漆黑得不见五指的夜晚,一伙人鬼鬼祟祟的潜入了城里蜂窝煤的堆料场,准备了桐油等引燃物,打算放一把绝户火。但这种级别的小动作,怎么能瞒过黑衣卫的眼睛,他们连火绳都没拿出来,就一个个被人从后面敲了闷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待着枷,绑在了诏狱的大牢里。
不过陆炳也没为难他们,只是在牢里关了三五天,他便让人带着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家伙们各找各妈了。起初还都不承认,但在锦衣卫们说出,陆都督对此事不但不追究,反而邀请他们加入皇家矿业,大家一起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台阶都给到这儿了,再不下可就是给脸不要了。除了少数的一两家,九成都选择了顺从大势,加入了皇家矿业,以自家的店铺,煤矿,堆料场,工人,甚至板车等等核算金额入股,加入了皇家矿业的大家庭。
陆炳对此非常高兴,于是他派出了锦衣卫,把那几家不开眼,给脸不要脸的商户荡平,算是给即将扬帆起航的皇家矿业助兴。众商户本来还有人在懊悔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但看到了不配合的下场,个个都开始庆幸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几代后的子孙给他们上香烧纸的时候,和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因为到了那个时候,皇家矿业的原始股价值可谓是千金难求,只要不赶上败家子把股份变卖,基本上靠每年的分红,日子都是衣食无忧。
一个月零十天,皇家矿业扫清了一切障碍。所有不配合的声音一扫而空,只等陆炳一声令下,皇家矿业就要开业了。trip118.com
陆炳给每一位股东都送了信,约定京城第一日飘雪的时候,蜂窝煤正式开卖。在此之前,他要召开股东大会,所有股东,不管股份多少,都必须得参加,不参加者,视为放弃手中股份,后果自负。
……
吴府。
表面上,这里是吏部侍郎吴鹏的府邸。但只有府内人知道,吴鹏只是这里的‘少爷’,至于老爷么,则是后宅里那个每日端坐在湖心亭钓鱼的老叟。他才是老爷,吴峰。不好锦衣,不好美食,年轻时有点好色,老了也都淡了,如今唯一的爱好就只剩下了钓鱼。
府里上下都知道,老爷钓鱼已经魔障了。他是随身一个杆儿,只要有水,就想甩一杆儿,眼瞅着入冬了,湖心亭早晚都结冰了,他拿石头把冰面砸开,也得把钩子丢进去。
钓不着无所谓,钓着就行。府内上下谁也不敢说,除了小姐白苏苏。
“爹,你又在鼓捣你那个破钩子啊!”白苏苏蹬蹬的小跑上台阶,一把抢过吴峰手里的鱼竿,把请柬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个。”
“不就是请柬么——”吴峰把鱼竿抢回来,无所谓道:“你去就是了,爹都说了,生意的事情都交给你,你看着败……多败点行,咱家要钱没用,太多了惹祸……”好一个凡尔赛又摆烂的语气,把白苏苏气得直翻白眼。
“你真不去啊?”白苏苏坐在吴峰旁边,劝道:“我跟你说了,陆炳这人跟旁人不一样。他做事情看似没有章法,实则不然。这才一个半月,他不但解决了流民的安置问题,还搞出了蜂窝煤这个产业。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整件事背后牵扯了多少人物,富商、勋贵、豪门、大族……他竟然能一个个都摆平,这可不是运气能做到的!”
“是个人才、”吴峰重新抛钩,瞥了姑娘一眼,道:“要不咱咋能老脸都不要,非得攀亲呢?你总说你爹钓鱼技术不好,没关系,能钓到金龟婿不也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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