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琬瑶跟着萧炎走到主帐营那,还没进到帐内,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还有断断续续拍打脊背的声音。
帐里上官瑾一脸病态守在一张榻前,榻上压制不住咳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的人正是颜逸。
他翻身扑在榻边,咳的满脸痛苦,地上呕着一片殷红的血像涂在那的盛开的牡丹花,嘴唇上应该是被他随手抹了一下,还残留着点点血痕。
他刚刚才醒过来,然后就听到上官瑾告诉他说叶琬瑶来了,而且已经冲进了大营里来,这会人都快过来了。
他听了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不明白叶琬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他让人把消息别传回城里,为得就是怕她听后不顾一切跑来。
怎么事到临头,自己越想隐瞒,越是纸包不住火呢!
这下子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她人都到了军营里,自己显然已做不出任何安排……
他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火燎燎地想着,该怎么解决眼下的状况。
一时又气又急,一个不备气血攻心,就又咳了上来,这一咳又咳的他浑身虚软无力,脑子里想的东西也都给咳的无影无踪,
他有气无力的对着上官瑾说:“用土把地上先抹了,别让她看到。”
同时外面已经走到帐前的叶琬瑶听到里面急促的咳嗽声,快速绕过萧炎才走到门前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她猛然掀开帐门,正好看到帐里的随侍兵弯着身体,拿着锄头在他们面前的地上翻土埋着什么。
突如其来响声让上官瑾与颜逸同时抬头看向门前,只见叶琬瑶停足在那里,满脸惶恐,与惊愕失色。
看见她,颜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眼中慌乱,表情不知所措,拳头紧握,努力的想稳住情绪,让自己看上去从容自得,神情自若,且不至于那么虚弱不堪。
但是他透过满帐烛火迎上她突然转换的有些锐利,咄咄逼人的眼神,忽然就心虚的撑不住自己的伪装,在她面前败的一塌糊涂,就连刚才想好的满腹责备的话都说不出一星半点来了。
上官瑾转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叶琬瑶,他忽然感觉自己好渴,于是起身走到大帐另一边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帐里帐外,四目相对,气氛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里边颜逸望着好些时间不见的叶琬瑶,放松了紧绷、冷然厉色的神情,表情慢慢变得柔软,嘴角微微扬起,把心里所有的浓情蜜意都转化为灿若星辰的笑意,铺满双眼。
叶琬瑶对着他这副样子也再气不起来,只剩满满的心疼,突然她放下帘子把自己遮挡在外面,背过身抹掉眼里噙不住的泪。
里面笑比清河的颜逸被她这举动弄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以为她看见自己这副破败样子生了嫌弃,一下子慌了神色,挣扎着要从榻上爬起来。
结果因为一天连着几次毒发,他浑身的力气也早被抽光了,仓促慌乱间起了两次身都没起来,最后一下还因为手上力量不够,在榻上撑滑了,一下子将下巴重重地磕在了榻沿上,顿时磕的他嘴破血流。
喝着水的上官瑾突然听到这声脆响,立刻转身一看,只见他一嘴鲜血,满头大汗,神色着急在榻上挣扎。他急忙问他:“你做什么?”
颜逸伸手指着门说:“快,快帮我看看她去哪了!”
上官瑾转身朝着门前一看,这才发现叶琬瑶没进来,门外也没了声响。他过去扶着颜逸躺下,劝说他:“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说完就急忙向着帐外走去。
门外叶琬瑶正好敛去一脸悲伤,扬起一脸轻松的笑意,伸手挑开门帘与上官瑾对个正着。
她见了上官瑾从容不迫,强装镇定福身一礼。“见过四王爷。”
“弟妹先起来,等会再进去。”上官瑾拦住她。
叶琬瑶不明白他此意,眉头一皱,然后错过他,目光看向已经坐在榻上望眼欲穿看着她的人,见他点了点头,便停下脚步在那等待。
然后过了没一会,叶琬瑶听见外头有人跟容菡说话,好像来人见了容菡还挺兴奋,亲切。
她正想着外头是何人啊,与容菡也是旧识吗?
然后大帐门突然又被掀开,容菡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了,随着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上官瑾指着容菡手里的药对叶琬瑶说:“把它喝了再进去,能预防一些,别让他再担心了。”
叶琬瑶看了看容菡手里黑乎乎的药汁,听了上官瑾的话毫不犹豫端起来直接一口气饮尽,然后把碗还给容菡,绕过上官瑾朝着里走去,默不作声打了半盆水扔了一条帕子在里面将盆端到榻前。
颜逸希冀凝望着她,心中有后悔也有庆幸。
初夏的夜晚不热不燥,临近子时末,帐外明月高悬西倾,叶琬瑶平静地请上官瑾先去休息,言道自己守着颜逸。
上官瑾浑身也正难受着,脑子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不放心底下的士兵在颜逸身体里的毒发作起来顾不好他,他早就回去休息了。
此时听了叶琬瑶的劝说,他深看她一眼,点头说了句:“有事喊人找本王。”随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对于自己收到宋知州传的那道叶琬瑶被人劫持的消息,他过眼未提一字,说他心肠冷硬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自己都顾不好自己了,还要使劲去摧残自己。
等帐内的人都走后,叶琬瑶将帐里燃着的几支烛火挨个剪了烛心,让帐内亮堂了些这才回到榻前,从盆中捞起帕子洗好,轻柔柔的擦去眼前人一脸汗水与嘴角的血渍。
颜逸端详着面前的叶琬瑶,见她发髻散乱,额前垂着一层厚重的碎发,还道是她一路骑马被风吹的太很,欲伸手替她理整发髻。
哪知叶琬瑶见他伸来的手忽然一躲,匆忙端了盆说道:“我去倒水。”
颜逸指尖落空,他垂着眼黯然失神的看着自己指尖,不明白叶琬瑶怎么了,她以前那么粘人,怎么才几日不见她就像不需要自己了一样,好像连自己的触碰都有些反感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觉得叶琬瑶这样冷漠的样子让他害怕,惶然地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凝神苦想自己该怎么哄她,她才能像以往那样粘着自己。
叶琬瑶泼水回来就见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轻手轻脚放下盆走过来,弯腰好奇的跟着他一起看。
她看花了眼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你脖子上为什么围着条帕子?”
正当叶琬瑶要伸手在他空空的手里扒拉扒拉一下看看有什么呢,她突然听到颜逸乍然响起的声音反应不及,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颜逸不敢再擅自伸手去触碰她,怕她再急眼不理自己,只好伸手指着她脖子上的帕子又问了一遍。
叶琬瑶一愣后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反问他:“夫君不觉的这样很好看吗?”
她说完还笑的洋洋得意。
“好看。”颜逸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忽然感觉这个样子的叶琬瑶才是他想看到的,不由心底一松跟着她灿然一笑,霁月清风。
叶琬瑶忽悠道:“这是去年京城贵族中时兴的一种新的穿衣搭配,叫华巾,专门用来搭配夏季衣服的,说是给人视觉上一种显面部小,又能提高气质的穿搭。”
“是吗?”颜逸半信半疑。
叶琬瑶慌乱的点头。
颜逸直视着她眼睛又问:“那你额头上的伤哪来的?”
叶琬瑶一惊,差点伸手捂上自己脑袋。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究竟长了双什么眼!!
她都把头发扒拉下来那么厚了他都还看到了?
还是诈自己的?
她一时也猜不到颜逸是用的哪种方法,只能笑眯眯的继续装傻糊弄。“夫君说什么呢?我额头上哪有什么伤!”
颜逸不容她拒绝,斩钉截铁的说:“那你到我面前来,让我自己瞧!”
他目光如炬盯着她,试图不错过叶琬瑶任何细微的表情。
他刚才也只是大胆的猜想,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叶琬瑶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天内变得抗拒他的碰触,如果说她真的变了,就不会这么摸黑不管不顾的跑来了。
刚才他故意诈她,瞧见她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惊慌失措,现在他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想,她额头上有伤且怕他看到,所以刚才才会那么漠然抗拒他的碰触。trip118.com
这一发现让他欣喜若狂,神情愉悦,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有满腹担心与着急。
他叹了一息,重重咳了两声,引起叶琬瑶注意,趁她不备伸手抚起她厚重的碎发,看清她额头上还带着小包的淤青,神色平静的问:“怎么伤的?”
叶琬瑶见瞒不过去,垂了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声音如蚊说道:“曹守备家客院那棵树上不是有个鸟窝嘛,就今天早上那里面的幼鸟从里面掉出来了。
然后我把它捡起来,踩着凳子准备放回树上呢,一不小心踩斜了,把凳子踩翻了,磕到树脚上了,谁知道那么轻轻一下就把我磕成这个样子!”
颜逸还要说什么,叶琬瑶伸手快速捂住他的嘴,急忙说:“睡觉!睡觉!不要再问,再费自己心神了,夫君需要好好休息,有话明天问!”
叶琬瑶迫不及待扶着他躺下,真怕他再问起自己连两个字的谎都编不出来了。
她给他盖着薄毯,听他小声说了句:“岳父说,你小时候挺喜欢爬树。”
叶琬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哪怕心中有所想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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