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江彬大笑:“夏抚台,本帅若是赢不了这一仗,恐怕难以在朝中立足。本帅活不下去,谁也别想活下去!”
夏言面色铁青,继续头铁道:“今日在大帅帐中,众目睽睽之下,有死而已。”
江彬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都退下,突然又和颜悦色道:“玩笑耳。本帅听闻夏抚台字公瑾,不知道夏公瑾行军打仗的本事,比起当年的周公瑾如何啊?”
“不如也。”夏言道。
“满速儿在回贼中被称作小诸葛,恐怕正是来克夏公瑾的吧?”
“本抚虽不善阵战,河西自有将才,抵抗回贼,无虑也。”
江彬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夏言向江彬发出了威胁,自己只固守嘉峪关到肃州一线,朝廷大军的动作,与自己无关。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不欢而散。晚间,夏言回到府衙中,神色疲惫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拆开来,便是蒋冕给他的威胁信:
彬胜,则朝廷再无可封,非裂土封王不顺其意也肆滋跋扈,贪得无厌,岂肯止于一隅之王爵?王琼昏聩,贪图小利而用江彬,何异于何进之用董卓?今主少国疑,人心不稳,京师数月之间,两次兵变,天下犹疑。彬若久战而不胜,帐中皆以其为主,有大帅而无朝廷……
江山社稷,今系于夏公之手。朝中上到皇上,下到群臣,无不翘首以望,公其慎之。
蒋冕说,江彬若是取得大胜,只能裂土封王,要不然江彬必然造反,这对于大明来说是毁灭性的灾难。江彬要是久战不胜,也会成为一方军阀,听调不听宣。江山社稷现在握在你夏言的手中,朝廷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要小心哦。
蒋冕用最诚恳的语气威胁夏言,一定要阴死江彬。夏言将信瘫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
季师爷缓缓步入书房,坐在左侧的椅子上,笑道:“东翁脸上似有忧愁之色,是何故也?”
夏言单手拾起那封信,面无表情地交给季师爷。季师爷读罢,笑道:“这是蒋阁老向大人发出的最后通牒,要大人做掉江彬。蒋阁老搬出皇帝和群臣来压巡抚,可真是活久见啊。”
“江彬若是势大难制,将来,本官就是千古罪人。”
季师爷收起信,放在夏言的面前,笑问道:“今日,大人所烦忧的,到底是什么呢?”
夏言摇头不语。
季师爷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将后背靠在椅子上。夏言视而不见,只有两个手指在不停地敲桌子。
季师爷问道:“江彬会如何势大难制,这封信中语焉不详啊?立功之后,江彬真的会裂土封王吗?我大明没有活着的异姓王,只怕朝廷给他封,他也不敢接。”
夏言继续装死。
“蒋桂林真正担忧的不是江彬,而是他手下的一干武将。蒋阁老怕的不是江彬头顶的王爵,而是怕他身后的一帮势力不受控制。再者,他怕江王合流,势大难制,朝中就再无他的位置了。”
见夏言不言,季师爷笑道:“不过,桂林所虑之事,东翁不必担忧。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日种下的因,终会在将来收到结果。”
夏言疑惑道:“江彬要是也来一个黄袍加身,朝中何人能挡啊?”
“哈哈哈哈。”季师爷大笑道:“江彬可是有德之人?”trip118.com
“无德。”
“可得官心、民心?”
“不得。”
“那他手下有多少人马?”
“京营精锐一万……”
季师爷冷哼道:“给他十万,想要吞下整个大明,也是痴人说梦。江彬若有此才能,合该他得天下。”
“这……”夏言一时语塞。
“王阁老不放自己人,而是把东翁推到甘肃巡抚的位置上,其用意是什么,东翁难道没有想过?”
夏言沉声道:“你是说,我是王阁老看中的人?”
季师爷点点头。
“可王阁老的位置,眼见着……”夏言终于明白了。“王阁老是在赌,赌我夏言一定会帮助江彬取得大胜。江彬若胜,王阁老的位置也就稳固了。”
夏言猛然起身,望向季师爷,皱眉道:“迷雾重重,季先生是如何看出来的?你一直劝我帮助江彬,要说没有一点私心,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季师爷笑道:“我一介幕僚,草芥般的人物,能有什么私心呢?早就告诉过东翁,季某漂泊半生,所图不过衣食而已。”
夏言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见夏言一直盯着自己,季师爷笑道:“想要看出这一点,其实也不难。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只要能跳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稍加分析,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夏言嘴角微动,却听季师爷继续说:
“东翁所虑者,乃自身的前程。帮助江彬取得大捷,会使东翁失掉前程,在士林中无立足之地。所以,与其说王阁老是在赌,不如说他是在考啊。”
夏言缓缓座下,捻须问道:“王阁老考我什么?”
“东翁可知,在肃州方言中,上茅房该怎么说?”
夏言错愕地看着季师爷,摇摇头表示不知。
“叫解手。”
“解手?是何来历?”
季师爷哼哼一笑,解释道:“肃州边民,在国初的时候,多是从江南、淮南一带迁徙而来。当年太祖定国,平定河西走廊,然此地历经宋、元乱世,脱离汉统已数百年,本地汉人,皆已胡化,多信回教,习回语,不识汉文。为守卫此地,太祖、太宗两朝便移民实边,至今已百年矣,河西三镇现有民三十万口,屯田、草场无数。”
夏言点点头。国初那段激动人心的开拓时期,天地为之一变,确实让今人心驰神往。
“所谓‘解手’嘛,也来自于此。当初移民实边的百姓,一路上被绳子反绑,串成一溜,千里迢迢从江南步行至此地,路上想要方便的时候,就呼唤官差,解开绳索,故称为解手。”
“这……”夏言惊到了。
季师爷又道:“不管朝中当政的是蒋党还是王党,坐在宝座上的是当今还是兴王,在河西这片地界上,兵还是那些兵,民还是那些民。当初若不是要戍守这片汉唐旧地,谁愿意背井离乡,被人像牲口一样反绑着,千里迢迢跑来此地,受边塞之苦?”
“季先生!”夏言深受震撼。
“东翁多虑者,乃是自己的前程,和士林中的名声。蒋冕所虑者,乃是蒋党的权势。皇帝所虑者,乃是他的皇位。可对于肃州三十万百姓而言,谁上谁下,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差别?”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季先生,本官错了!本官乃守土疆臣,岂能因一己之私,弃万民于不顾。”夏言不由起身深深一揖
季师爷笑着点点头道:“我之前就说过,东翁与朝中那些腐儒不同。只有在危机时刻,一个人的选择才会显出他的底色。助江彬打赢这一仗,肃州百姓自会知晓东翁是什么颜色的人。若你能放下自己的官位,将来必是宰辅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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