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绵绵宛如块摇摇欲碎的钟乳石。
她的二哥，一向疼爱她的二哥怎么也会说这样刺痛人心的话，怎么也要偏向姜眠？
汪绵绵有满心委屈要说，可是她一要开口，耳边就好似想起姜眠那个怪物天真的笑声：你还要在我位置上做多久呀汪小姐？
顶替我位置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现在害怕什么呀汪小姐？
甚至汪绵绵一闭上眼黑暗里好像全是姜眠的眼睛，无数双笑着弯起来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十几年前在角落的目光和如今审判般的视线揉杂，汪绵绵再没睡好过一个觉。m.trip118.com
汪绵绵脾气越来越差，易怒敏感暴躁，曾经自诩沪城大小姐的人整日关在房间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她尖叫起来。她曾好不容易说服大哥去处理报纸的事，不要让全城风言风语传遍。
大哥是答应了，可汪绵绵让佣人把报纸拿给她时那些话根本没消失，汪绵绵拿剪刀不管不顾把那些纸剪了，气急败坏：“不是说处理了吗！”
旁边佣人很小声说好像是沈先生的手笔。
是有沈聿行动授意，对方才敢这么油盐不进。
沈聿行是有多护着姜眠，才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着？汪绵绵回想起来之前沈聿行逼着她给姜眠道歉的姿态，心头酸涩。
还没来得及替自己有下步动作，门口的守卫传信说有人找过汪小姐，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了个信封。
汪绵绵让人取了信封打开一看，两张报纸小角。一张小角贴着黑白照片模糊能看出来是当时找她告密的倩儿，一张小角白字黑痣写着杜家内乱争夺家产，三子夺位搅黄了与城外的声音。
倩儿被处理了，杜三被赶出去了，那下一个呢？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汪绵绵了？
汪绵绵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局，姜眠还在和沈聿行做斗争。
这人好像真的不对劲。
不仅开始每天按点抱着新鲜花束、巧克力甜点或是礼物回来，回来的第一眼还总要看见她，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到了周末，如今推行周六周末休息，严苛的沈先生也按照这套体系，在周五晚上发出邀约问姜眠需不需要出去玩。
他干嘛这么好心？姜眠半信半疑点头，出去大买特买沈聿行全程没有一丝别的话，点评的“好看”也扩展成了：“不错”、“颜色搭配很出挑”、“衬你气质”，甚至还有“很适合你。你愿意穿给我看么？”这样进阶版话术。
只是没有楚怀跟在后面，只有她和沈聿行两个人。所有购物袋都挂在沈先生矜贵的那双手上，可他看上去几乎算得上眼眸含笑，半点不愿都没有。
他不解释那天晚上的争吵和混乱，只是对她的称呼无端变了，有时是眠眠，有时是小眠，有时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在楚怀在李姨眼皮子底下喊她一声妹妹。
古怪的热意让脸发烫，偏偏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只是个称呼而已。
姜眠趴在桌上画手稿时总忍不住想他这些改变，干脆问他：“你最近是怎么了？”
沈聿行就在同张桌子上处理文件。他眼帘薄，向下垂时寡淡只有尾端锋利上扬，闻言抬眸看她眼。
“什么怎么了？”
“就是…”姜眠捏着笔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怪怪的。”
沈聿行放下笔，淡淡看着她：“你是说我在追求你这件事吗？”
姜眠瞳孔颤一下：“什么？”
沈聿行又在说些什么疯话。
沈聿行反问：“我不能追求你吗？”
姜眠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你追求我干嘛！”
“就因为我喜欢你，或者说，我想爱你？”
沈聿行指节抵着头，看姜眠的脸一点点变红，称得上是惊慌失措站起来。
干什么，爱？他怎么能这么大声说这种事？姜眠听过很多人说爱，只会在夜深人静偷偷摸摸说李公子王公子爱她想要接她出去，以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再也不必在戏园里蹉跎。
一个星期都不到李公子又去说喜欢这个，爱上了那个。姜眠觉得爱未免是个太廉价又太昂贵的东西，只会被人小心提起。
而现在沈聿行说得再自然不过，好像喜欢她是件理应如此的事。
姜眠坐在椅子上呼吸都觉得好热，眼睛看上面不自在看下面也不自在，干脆恶狠狠盯着沈聿行：“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情爱是蒙蔽人的东西，戏台里的女子们总是苦口婆心教导，用情爱拿捏男人换钱换漂亮首饰就够了，可千万别自个陷进去，小心被人拿捏住尾巴，这辈子再难翻身。
休想迷惑她。她一点也不想要长尾巴。
沈聿行看着姜眠手撑到后面摸索什么，眼尾眯起声音拖得越发绵长，侧过脸能够清晰窥见他洁净下颌线，淡色口唇和凝视着姜眠的眉眼：“为什么不能说。”
“我的感情不是毒药。既不会让你被辜负刺伤，也不剥夺你自由独立的人格。”
沈聿行明白姜眠眼里的戒备，同样明白她看着手稿时眼里灼烧地野心。
“你或许担心会变成陈小姐。”沈聿行对上姜眠眼神，耐心解释，“那位‘小红’姓陈，手下负责照看她生活的都叫她陈小姐。”
“小红？”姜眠讶异，“你找她了？”
自从上次在杜大公子身边看到小红之后，她就明白有些人还是不会把她的话当作必须完成的命令。她让他们去找小红，明明轻易可以查到她在杜大公子身边，却久久没有人来告诉她一声。
姜眠早想好，不告诉也没关系。什么王公子杜公子也没关系，等她再多画点图给林萝就会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她去把小红带出来，以后再也不被男人骗。
她现在就已经拿到林萝给的很多钱了。
林萝开店，姜眠设计服装，小红可以帮忙售卖，谁也不必依附谁。
现在沈聿行却告诉姜眠她，那位陈小姐早被接出来脱离了杜家，一直就在江边宅院里安置着。至于陈小姐想找谁、想做什么工作，沈聿行并不干预，他只是替姜眠做点事。
“你想和林萝开店，我也不会阻拦你，让你变成只待在我身边的金丝雀，或是同人谈话时的站在旁边的花瓶。”
沈聿行循循善诱：“不过是时下人人都说的，一种自由的彼此尊重的恋爱，姜眠，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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