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过后，苏茗雪又一次成为了整个燕州城的焦点。
只不过上一次，讨论的人主要集中在有权有势的人里，内容也主要是对苏茗雪香术的议论。
而这一次，却是对苏茗雪整个人的议论。
之前，大家还只是觉得苏茗雪有些过于争强好胜，为了取得胜利，不惜用卑鄙手段。
而乞巧节之后，在众人眼中，苏茗雪是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在所有的女子眼中，苏茗雪就是一个不自量力、以卵击石、眼高手低、没有教养的粗俗女子。
连带着整个苏家的名声，都跟着臭了。https://www.trip118.com
苏夫人被气昏过去好几次，苏刺史第二日去应卯时，也被许太守好一顿奚落。
苏家在燕州城，算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顾昔霜却没空管这个，七月初七过去，马上就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按照计划，过了中元节之后，顾家就要启程去淮阳府了。
在淮阳府参加完乡试之后，他们就会启程回京，再想要回燕州就难了。
因此在离开燕州之前，顾老太太提议，全家去祖坟上祭拜一回。
这是背井离乡的大事，虽然是有正当理由，但也应该去祖坟郑重地昭告一下祖宗。
顾仲侯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在中元节这日带着全家一起去了一趟顾家的祖坟。
顾家的祖坟在深山之中，当初顾家先祖发迹的时候，顾家可以称得上是煊赫一时，当初圈出来的陵园自然也是非常壮观，只是由于这些年无钱打理，逐渐萧疏了。
顾仲侯事先已经令人打扫过，也给自家的碑重新描了一遍，因此现在看起来还是非常整洁壮观的。
顾老太太作为辈分最高之人，领着全家人参拜了祖宗的坟茔，而后又郑重其事地焚香告知祖宗，顾家现在要迁居京城的事。
紧接着，便是由顾海晏这长孙负责烧香烛纸马。
挨个给祖宗上完了供，顾仲侯一扭头，发现顾昔霜在陵园的边上额外摆了两堆贡品，不由得奇道：
“霜儿，这是做什么呢？”
顾昔霜笑道：“这些是给那些孤魂野鬼的，免得地下的游魂去滋扰祖先。”
顾仲侯听着有理，也就不问了。
顾昔霜低头看了看两堆贡品，叹了口气，其实方才跟顾仲侯说的不过是托词，她这两堆贡品，一份是祭前生的自己，一份是祭今生的顾昔霜。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前尘已矣，聊表寸心。
顾昔霜双手合十，朝着面前的两堆贡品拜了三拜。
是天意也好，命数也罢，总之往后余生，她会带着两个人的份一起活下去的。
……
顾家祖坟距离燕州城还有一段距离，等顾家人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顾海晏看了看天色：“二伯，天太晚了，你们先歇息吧，河灯我一个人去放就是了。”
按燕州习俗，中元节家家户户都要放河灯，一是为了给全家祈福，二也是为了让疾病忧愁都随着河灯远走，未来的日子顺顺当当。
顾仲侯想了想：“你一个人去能行吗？中元节可是鬼节，独行怕是不太妥当吧？”
顾海晏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被吓唬住：
“二伯你放心吧，我今年还扮过药师菩萨，怎么可能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陈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霜儿你也跟你大哥去吧，你们两个快去快回，有你跟着，我们还能放心一些。”
顾昔霜笑着答应下来，顾海晏却噎住了。
怕他出什么意外，让顾昔霜跟着保护他？这上哪说理去啊！
但看全家人这意思，如果不让顾昔霜跟着，怕是也不会让他出门了，顾海晏也只能点点头，看向顾昔霜：
“走吧，快去快回！”
兄妹俩一同出了门，顾海晏在路上买了两盏河灯，递给顾昔霜一盏，两人一同走到河畔。
到了河边，顾海晏在身上摸了摸，顿时尴尬起来：
“糟了，我没带火折子！”
顾昔霜哭笑不得：“放河灯不带火，你可真是个干大事的！”
顾海晏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去旁边看看有没有人带了火折子，你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下。”
此时天色已晚，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完河灯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寥寥无几。
倒是河里的灯遍布河道，映得整条河烛光盈盈，与天上明月清辉相映，错落金银。
顾海晏走了两步，不太放心，又转过身来嘱咐：
“我去找火种，你可千万要留在原地啊，不然我找不到你！”
顾昔霜点点头，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
“知道了，你快去吧！”
顾海晏这才转身离去，顾昔霜闲来无事，就在河畔坐下了，数着河里的花灯：
“一盏、两盏、三盏……”
数到第九十九盏的时候，顾昔霜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鸦睫一上一下地忽闪着，头也一点一点，马上就要坠入梦乡。
就在这时，她的肩头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顾案首好兴致，中元节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河边来吹着冷风数河灯。”
顾昔霜从半梦半醒中回神，意外发现身后之人竟是夜凌绝：
“你怎么也这个时候来？”
此时月已中天，河边没了别人，夜凌绝便也不再为身份拘束，在河边挨着她坐下：
“祭祖，祭完我爹这边，又要祭我娘这边，侯府规矩不少，皇上家的规矩更多，乱七八糟的闹到现在，我趁空出来透透气。”
说到此处，夜凌绝看了眼她手里还没放出去的河灯，皱眉：
“还不放，留着过夜啊？”
顾昔霜耸耸肩：
“没火种啊，我哥找火不知道找到哪里去了，让我在这里等他，我又不能走，怕他找不到。”
夜凌绝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顾家人的通病的，大能耐一堆一堆的，一到这种小地方就开始离谱：
“我这儿有，趁现在还没交子时，赶紧放了吧，别等下过了时辰，拖到十六去了。”
顾昔霜点点头，夜凌绝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吹着了，将两个人的河灯都点着了，放入河中。
此时夜色正浓，有些放得早的河灯已灭了，还有些将息未息，整条河里只有这两盏河灯烛光正明，煜煜生辉。
夜凌绝看着两盏河灯静静地飘在水面，随着水流一点点远走，微微垂眸。
中元节一过，药侯府和威毅侯府就都要动身回京了。
京城那边，傅太后早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会儿不知道又想出些阴谋诡计，正等着对付他们。
此一去刀光剑影，祸福难料，再想如今夜一般河畔静坐，怕是求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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