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睡了一会儿便到了上朝的时辰,魏十娘轻手轻脚起身,静悄悄的离开。
天还未大亮,府中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小女使在扫地。
出门前魏十娘去了趟厨房,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
魏十娘一进宣政殿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她回望过去,是杜兴婉。
她挑眉问,“总盯着本相做什么,有事?”
想到一会儿能让她栽个跟头,杜兴婉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不要过早露出端倪,以免她有所提防!
想法不过片刻,在旁人看来却是她在盯着魏十娘出神。
“本相是比你年轻貌美,器宇轩昂,但你也不必总盯着本相看吧?况且,比不上本相之人世上多了去,你也不要自卑。”魏十娘连声“信阳王”也不想叫。
杜兴婉“哼”一声,“丞相难道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待她将昨夜之事禀明陛下,看她还怎么得意,蓄意谋害世女,这次便是陛下也保不住她!
魏十娘轻笑一声,让这老匹夫替她告状,也算是不出所料,“那你倒是说说本相做了什么,嗯?”
“本王会亲自同陛下讲!”休想套她的话!
随后闭紧了嘴,再也不发一言。
“好,那便等陛下来吧。”
掩耳盗铃,最是愚蠢。
玉穗行至高台高呼,“女帝驾到!”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平身。”
有气无力。
魏十娘抬头看向蒋渊池,面露疑惑。
蒋渊池身着龙服,手撑额头,靠在龙椅上,看起来十分疲惫。
玉穗:“有事启......”
“臣有事要奏!”,杜兴婉马不停蹄地小步跑了出来。
蒋渊池微微抬起脸看向她,脸上的疲惫都溢了出来,那模样魏十娘见了都吓了一跳。
她昨夜是打人,她昨夜似是被人打了。
蒋渊池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瞪了杜兴婉一眼,这人又要干什么?
整日没事找事。
蒋渊池吐出一个字,“说!”
“臣要奏丞相!”
“你要揍她?”蒋渊池吃惊地转扭过头,瞪大眼睛。
杜兴婉语气坚定,昂首挺胸,“正是!”
众官员:噢哟?
天爷呀!蒋渊池看了魏十娘一眼,神色淡然,毫无波澜。
也是,魏老十一只手都能将她打趴下,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你揍吧,朕不拦着你。”蒋渊池用手微微撑着脸依旧靠在椅上。
玉穗罕见地没咳嗽。
“臣要奏丞相,无故殴打南阳王世女,致其腿骨断裂,如今还高烧不止!”
众官员偷偷看戏:哇哦~
蒋渊池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原本还有些失望,一听魏十娘将康玉和打了,又来了兴致。
不过她如今是女帝,不能太明显,“嗯,魏相,信阳王所说可否属实?”
“回陛下,并不属实。”
见她平静的模样确实不像撒谎,杜兴婉急道,“丞相此刻撒谎,可是欺君之罪!”
魏十娘淡淡地说,“本相从不撒谎。”
确实不属实,她并非无故殴打康玉和。
看戏的官员们偷偷瞪眼,但一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杜兴婉:“本王启奏康世女被人打成重伤,丞相一点都不惊讶,想必是早就知情了?”
“嗯。”她毕竟是第一个知道康玉和被打之人。
杜兴婉没想到她会承认,觉得抓住魏十娘的漏洞之处,立马道,“还说不是你动的手!昨日深夜发生之事,丞相又是如何得知?除非此是就是丞相指使!”
“她行事招摇莽撞,目无法纪,被人报复,情理之中,有何意外?”魏十娘话头一转,“不过,此事既无人知晓,你又是如何得知,依本相看你才是那主使之人,故意挑拨我与康世女的关系。”
你俩的关系还用得着他人挑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也不会有人说出来。
康玉和初来京城,能与什么人结仇,除了昨日惹恼了这位丞相,按照她的脾性,很难不令人怀疑是他动的手。
眼见杜兴婉脸都憋红了,也没憋出个词儿来,蒋渊池决定给她个台阶,“信阳王,你既是状告丞相,可有证据啊?”
这哪里是台阶,分明是推波助澜的风。
杜兴婉连忙掏出证据,连带着奏书一起递上,“陛下这便是证据,奏书上写了康世女昨夜遇袭详尽过程。”
说完便看向魏十娘,一脸这下看你怎么诡辩的表情。
蒋渊池看着奏书,脸色变换,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她念道,“南阳王世女康玉和于亥时六刻(晚上十点半)于长安街遭歹人袭击,世女奋力抵抗,因醉酒不敌,被歹人所伤,事后歹人亲口承认她乃当朝丞相,且留下手帕一方。”
她看着放在一旁的手帕,拎起一角,“这便是证据?”
手帕散开,上面还有一个鞋印,其他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阿这......莫非这个朝代还能验dna了?
杜兴婉:“正是!此手帕便是那歹人所留,上面还有那人的鞋印!”
说完看向魏十娘,“人证物证俱在,丞相还有何话可说?”
“奋力抵抗?”魏十娘忍不住发笑,这人还真是会给自己贴金,满口胡言乱语,下次定要打得她满地找牙。
刚要开口,一位大臣站了出来,“陛下,臣可否问王爷几个问题。”
“问吧。”噢哟,今日竟有人加入战局。
左宣明昨日只见酒宴上被踹飞之后的康玉和,虽未见到魏相动手,但很明显,现场不会有第二个能动手的人,但夜里那件事应当不是魏相所做,她向来光明磊落,若是她做的定会承认的。
从前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如今不承认不过是为了日后揍康玉和更方便而已。
左宣明:“昨夜那歹人袭击世女时可有人看见?”
杜兴婉:“亥时六刻街上哪里还有人?!”
左宣明:“那歹人说自己是丞相时,可还有别人听见?”
杜兴婉:“街上连人都没有,哪还有旁人听见?!”
左宣明:“如此世女可见到了歹人模样,衣着打扮?”
杜兴婉:“她都说了她是丞相,看不看得见又何妨?你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废话连篇!”
左宣明:“所以那歹人是丞相之言仅仅是世女的一面之词,怎可作数?”
“世女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如今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怎会有假?况且还有物证!”杜兴婉看向蒋渊池。
后者捏着那手帕晃了晃,递给玉穗,“莫非这脚印是她踩的?”
“陛下明察!”杜兴婉气得脸像火烧过,只得抓住最后一丝机会,“这脚印正是那歹人所留,只要丞相试试那脚印是否能对上,自然真相大白。”
玉穗将巾帕递给魏十娘,她只看了两眼,没伸手。
玉穗:......
左宣明笑道,“玉穗姑娘可否给我看看。”
玉穗换上笑脸,把帕子递给她,转头又变得面无表情回到蒋渊池身边。
左宣明接过帕子,笑出了声,“这便是物证?这帕子街上随处可见,鞋子更不必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人穿这么大的鞋子,这算什么证据?”
“你......这......”杜兴婉无言以对,只能转向蒋渊池,噗通一跪,“世女无故遭歹人袭击,至今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已被送回南阳,陛下明查呀!”
众人也听明白了,根本就没有铁证,所有都是那康世女一面之词,拿了个与丞相同码的鞋印的帕子,就敢状告丞相。
真真是喝多了。
只怕是康玉和就是喝醉了酒自己摔了,污蔑丞相吧。
想到她昨日在酒宴上的所作所为,确实不无可能。
蒋渊池一脸纠结,捂住嘴,还以为是什么精彩绝伦的掰头呢,结果就这?
“证据不足,无法证明是魏相所做。”
如她所说,街上除了那歹人和康世女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怎么查?
“既然信阳王如此关心此事,这件事不如就交给王爷查明真相,早日抓住那歹人。”蒋渊池自我肯定的点着头,丝毫不顾目瞪口呆的杜兴婉,“就这么定了,甚好,甚好啊!”
她只是想让她栽跟头,没想揽下这件事啊!
一个早朝就解决了这么一件事,魏十娘本以为能速战速决,没想到杜兴婉总拿出些没用的证据来,磨磨唧唧,问个话也问不到点子上。
无趣。
唉~也不知道阿轩起来了没有?
从宣政殿门口出来时,杜兴婉还在瞪着她,魏十娘双手抱于胸前,“她若真是被本相所打,大可尽管自己来找本相,可别再醉酒了。”
“本王定会找到证据,查明真相!”一句话,杜兴婉说得咬牙切齿。
“那你慢慢查吧,”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怒瞪着她的杜兴婉。
“你笑什么?”杜兴婉见她看着自己笑,更气了。
“只是觉得南阳王能有你这样的好伙伴,本相真是替她开心。”也不知道这康元祺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今日蒋渊池没留她议事,但这不重要,她有事找她。
只不过,她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她看着虞西霜从御书房东侧走过来,边走边整理衣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是……寝宫?
联想到蒋渊池今早那萎靡不振,精神不济的模样,魏十娘打了个颤。
她……
和她……
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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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先走为妙。
刚转过身,身后传来一声,“丞相大人?”
“虞将军。”她转过身,心想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大人是来找陛下的吧。”
“不是,我……路过,路过而已。”魏十娘干笑两声,“今日天气不错,我先走了。”
虞西霜来不及说什么,她已匆匆离开,只留一个背影。
她看向东方,看着还未出的太阳的方向,昨夜星云满天,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一想到昨夜,她不禁皱起眉,回头向御书房的方向看去,一只手摸上脖颈上缠着的巾布。
不知她究竟看到没有。
昨夜女帝喝多了酒,伏在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西霜啊!你看看这脸吹的,这手磨的,还这么多疤,疼死了吧!此次你回了京,缺什么少什么都和我说,不要客气!”
“诶,你脖子上缠的什么东西,不热吗?”
殿中的熏香让虞西霜头晕,此刻又被蒋渊池手脚并用地缠住不能动弹,眼看着她就要将脖子上的布巾扯下,虞西霜只好一个刀手将她劈晕。
她用力将人推开,准备离开,不曾想在门口晕了过去,直到不久前才醒来。
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瞬间惊坐而起,衣服完好的穿在身上,只是有些歪扭,她整理着衣服离开,正好遇上了来找女帝的丞相。
昨夜她醉意昏沉,灯火昏暗,应该是没看见的。
这么想着她心安几分。
“虞将军!”
这熟悉的声音让虞西霜脚步一顿,只能转身行李,“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快快请起。”蒋渊池快步走到她面前。
昨日酒喝多了,睡得不踏实,估计是闪了脖子,刚起来就觉得脖子疼得很。
“将军昨日未曾饮酒怎得也睡的那般沉?”她今早醒来时,虞西霜躺在门边差点就睡到门外去了,还是她将人拖上床的。
虞西霜个头还不小,在西北那等苦寒之地长大还能长这么高,可给她羡慕坏了。
不过重也是真重,可给她累坏了。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对熏香十分敏感,安神香于普通人来说是安神,对她来说却是迷药。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是还有哪里难受?”蒋渊池一脸关切。
虞西霜一脸复杂,陛下对自己是不是太过热情了些?
她对所有臣子都是如此热情吗?
“臣并无大碍。”
“将军!您的手!”玉穗瞥见虞西霜的手,发出惊呼。
二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道道血痕顺着她的右手留下,凝聚于指尖成滴落下。
慌忙间虞西霜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唯恐冲撞了蒋渊池,“可能是扯到了旧伤,无妨的。”
“流了这么多血还嘴硬,你都没有感觉吗?玉穗,去传太医。”蒋渊池拉起她另一只胳膊就向她的寝殿庆云宫走去。
“臣真的没事,不必麻烦的。”虞西霜有些慌神。
太医把脉,最好是不要。
她虽能挣开蒋渊池的手,可她毕竟是女帝,公然反抗也不是明智之举。
有些进退两难。
“陛下,臣上点药就好了,不必如此费心。”虞西霜试图拒绝,但被拒绝了,“你别说话,伤在你身上,疼得是你,你才二十岁,现在觉得自己年轻力壮什么都行,等你老了,浑身是病,下不来床的时候就后悔去吧!”
“臣是女子,不碍事的……”她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借口了。
这里虽然是女强男弱,靠女人打天下,“女子怎么了,女子还能比男子多条命啊?你现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将来可后悔去吧,到时候你摊在床上,就得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和别的女子手拉手了。”
虞西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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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渊池:现在不珍惜身体,老了你的老伴就会推着你去看他和别的老太太跳舞,怕了吧?
虞西霜:???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这本书,郝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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